第五章
“林、林总,就算那些铁证真的发生过,可、可小时候过家家一样的小情小爱不能当真的,我们、我们还是做专访吧。”我惊讶自己又开始结巴,因为我极度担心自己坚守了三十年零七天的贞洁会不保,oh god!
不知何时,那些演奏古典乐的乐手都退了出去。诺大的包间里瞬间飘满了旷远的不安分的情绪。
“姚晟湳,三十岁生日刚过七天,交往过三任男朋友。初恋在大二开始,大四时伴随初恋男友的劈腿无疾而终。用了三年光棍时间,总算走出情伤,与第二任男友开始交往,此人是你同校的学长,曾在一个社团活动,你们恋爱谈了两年半不得不结束,因为他在老家已经订婚的异地恋未婚妻找来让你成了笑话。至于第三任男友,只是你用来走出‘被小三’羞辱的过渡,你从未爱过他。”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林岳,他到底什么来头?什么意思?他居然调查我?还调查的这么清楚,就好像我光天化日下被脱、光衣服游街示众一样。
羞辱多过感动。
我恼羞成怒,觉得左胸口有什么正在坍塌、破碎……
林岳松开了我冰凉的手,在中央那张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坐下,修长的手指快速解开了浅灰色衬衫的头两颗纽扣,眉头轻皱。
“我不是故意查你,而是太想知道你的消息,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宠你、爱你、给你幸福。可是你过得并不幸福,不是吗?所以我回来了,可你把我忘了……”他说。
我呢?只能傻愣愣地站着。
一滴滴清凉从眼眶里滚落,狠狠砸向了厚软的地毯,没有激起哪怕一朵凄美的尘埃。
(都这个时候了,我居然还在纠结这种东西也是醉了……)
“林总,采访恐怕进行不下去了。你这个重逢惊喜太大太满,我无法承受,抱歉。”
我自认为很牛b地宣布完,转过身,一步,两步,三步……
“好,我给你时间考虑,希望你能听听记忆和心的意愿,勇敢地试试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幸福。”
我没有回答,加快速度落荒而逃。
我没有回单位,反正已经注定写不出什么来了。
我也没有骑小电,而是直接屏蔽保安小弟的“给你钥匙”,在马路边随手拦了辆“太可惜”(taxi)。
“去哪?”司机师傅问。
我想了想,回家?不合适。
找胡小花?她给我过完生日就出差了。
蔡名名?公务员工作时间不能擅自离岗。
袁野?这小子通宵上班,这会正在补觉,去找他会不会太不地道?
“师傅你就往前开吧。”
唉,思来想去竟没有一个倒霉蛋能有这份荣幸,与我分享此时此刻复杂难懂的心情。
唉x2,本大剩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呢?林岳啊林岳,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砸中我的林妹妹么?
我不喜欢任何复杂的东西。歌曲也好,图画也好,运动也好,美食也好……还有心情和感情就更不能复杂。
所以,我现在极度讨厌给我造成困扰和复杂情绪的林妹妹!!!尤其在我午饭空缺饿肚皮的时候!!!
其实我挺没心没肺的。许多时候,只要我觉得舒服,我其实不太在意身边人的感受。
比方我的三段恋情,都是我觉得到了该结束的时间,就一定会把它结束掉。
可是面对突然出现示好的林岳,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丫的,这么狗血淋头的好事怎么没让我遇见?林岳?是不是咱们初中那个高冷的校草?你曾经凑热闹写过情书那个?”我还是用电话骚扰了胡小花,然后听她愤慨激昂。
啊咧?我真的有给林妹妹写过情书?学生时代从来都是大姐头的姚大剩居然会干这么小女生的事??我赶紧伸手把掉了一车的鸡皮疙瘩捡起来种回去……
“是前面路口左拐吗?”司机好像对路况不太熟。
“不不,再下个路口左拐。”快到了,我赶紧撂了胡小花的电话,专心致志给出租车司机指路。大概烧了我二十大洋,总算到了报社。
是的,我回来找shi了。
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三点四十五,我惴惴不安地走进新闻大厅坐下。连电脑都没心情开。
还有十五分钟,就是我的shi期。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刽子手笑面虎来找我要稿子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能用余光看见正在埋头打字的小美冲我丢了一眼同情之光。
然而,现实有时会在人绝望哀号时出现戏剧性的转机。
“哎呀小姚啊,你真是太有效率了,而且文笔和思路是越来越专业,更难得的是,我发现你摄影的技术提高很多,连摄影部主任都自愧不如,很好,好极了,我会在周五报社定版会上点名表扬你的。”
“呃……李总,其实没什么的……”我巨汗,我压根不造发生了什么好吗?
没交稿子不是该被骂得狗血淋头说不定会因此丢饭碗么?怎么笑面虎一本正经地表扬了我?我成了全报社屈指可数被笑面虎公开表扬的人?这……什么情况?是他吃错药了,还是我他妈的嗑药了产生了幻听??
“小美你看看人家小姚,这觉悟忒高了,被领导表扬一点都没有骄傲的样子,你呀,学着点。”
看热闹的小美无辜躺枪,连连称“是”,脑袋点成了拨浪鼓,然后以上茅房为由火速撤退。
再然后,笑面虎把视线瞄回我。“但是,小姚啊,你还是太年轻经验太少,稿子里出现了几处敏、感问题,我已经在你文内标注出来回传给你了,回头你改好从报社稿库系统提交吧。”
笑面虎语重心长地教导完就回办公室了,留下惶惶而呆的我,一时难以接受魔爪下被逃生的狗屎运。
直到去厕所避难的小美复活归来,推了我一把,我才在与她共勉对视之后,捡回了自己险些“离身出走”的小魂魄。
赶紧打开电脑登录用了快十六年的亲爱的邮箱君,果然!果然!在收件箱和发件箱里分别躺着一封标题为“湿地公园负责人专访”的邮件。
我鬼使神差地点开来看,我去,稿子写得棒到没朋友也就算了,怎么连林妹妹的照片也都拍得好到没敌人?
最最诡异的是,署名居然是新报记者姚晟湳采访报道。
我堂堂新时代超级无敌剩女汉子,在人间苟活三十年零七天,向来行得正站得直,我以人格担保真的没写过稿子发过邮件啊?老天爷知道我他妈连采访都被烂桃花给搅黄了呀……
那这稿子又是谁写好了发给笑面虎的?见鬼了?还是……?如此看来,作案动机最大的当属……林妹妹?!
怎么可能?他是知道我邮箱地址还是知道笑面虎邮箱地址啊?就算他都知道,又怎么搞到我邮箱密码的呢?
就好像有千里眼似的,手机恰在此时收到短信:男人,以你十六年前的智商,也就能设置12345678这种低能密码,而以我十六年前就超凡脱俗的惊人记忆力,记住你woshiysn这样弱智的用户名,真的只是小意思有没有?不要轻易谢我出手拯救,你谢不起,哈哈一一你最迷恋也最迷恋你的帅男人林妹妹。
林岳这家伙是猴子派来成心气我刺激我的逗比吗?
还有,他是怎么算出我还用着十六年前的邮箱?要不要拽成这样?等等,他连我那三任渣男友都调查得一清二楚,找个私人邮箱根本没什么技术含量啊!唉,长得帅的果真都很贼!
but,我还是很没志气地鬼使神差地偷偷保存下了这个手机号。联系人姓名自然不能太低能不是一一臭不要脸。
心头忽然毫无预兆地跃上一抹欢乐。此时此地,以我烂泥扶不上墙的情商,根本意识不到这抹欢乐意味着什么。只神经大条地以为,总算给笑面虎交了差。
就这样,林岳用他精心策划的惊喜给我捅了个大篓子,然后又以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的“黑客”手段替我兜了场子擦了p股。
这样看来,似乎扯平了?
由于用没吃午饭的身体抗了一下午的惊、喜两重天,五点不到,我就撑不住了,决定早退。叮嘱小美替我撒个出去找新闻线索的善意小谎,如果笑面虎又来压榨我。
就在我习惯性走进报社两轮车停车棚时,我才忽然想起来,我把我最亲爱的小电给抛弃在土豪聚集地了。
看来,命中注定我得再到歧视过我的麦欧走一趟了。
转身,哗啦啦。一串钥匙在眼前晃动。我定睛一看,这不是被我弃在麦欧的钥匙么?
“男人,带我去兜风。”林岳从虚晃的钥匙后露出脑袋,笑眯眯地看着我说。似乎很满意此刻我震惊得走了形的怪脸。
而我的第一反应却是:会不会长得帅的都不知道什么叫……尴尬?
咳咳,又跑偏鸟。
我被动地接过钥匙,按下了电动车报警器的开锁键,小电开始“欢呼”,我在不远处失而复得了它。
我走向小电,林岳紧紧跟着我。
我把包放进车筐,回过头,“你……”我欲言又止。
“你可不许只管享受代驾服务,而不给‘小费’啊,为了给你送车,我都给阿成放假了。”林岳不由分说跳上小电,两条笔直的长腿自然弯曲着,双脚被干净的白色驼皮鞋包裹住轻轻触地,很轻易就保证了小电的平衡。
我这才看清楚他的穿着,已经换上了一套质地柔软的浅色休闲套装。原来,卸下西装拘谨的严肃后,林岳的笑脸也可以像他的装扮这样温暖如春。
记忆深处,闪动着一颗星星点点的荧光,光圈的中心,一个小女孩稚嫩但勇敢的吼叫突然震惊了我:都不许动,谁要再揍林岳,就是和我姚晟湳作对!
妈呀,我脑袋里刚刚快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