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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和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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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阿祖知道了她说不算晚的原因,只见她喊田二婶打了半盆水过来,从小包裹里取出一个黄色的小纸包,倒出些许灰白的细粉在水里。

“来,把伤口洗洗。”她笑着说。

阿祖迟疑了一下:“里面放的什么?”

“百香灰,松花子和鸣沙。”

一个都没听说过,中药?阿祖蹲下身子用手指在水里划了划,细粉溶解在水里看不出异样,她小心翼翼的洒了些在伤口上也不见有什么不适感觉,便放心的洗了起来。

“洗干净。”孙私娘点点头:“看看手臂和脚上,红肿的地方多洗一下。”

阿祖听她这么叮嘱,便放下心来,想着一定是消炎的中药,但又洗了会儿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以为有像血一样的东西从伤痕处流淌出来。

茂梅惊讶的小声叫道:“哎呀,嫂子你咋个洗出血了?”,阿祖赶紧抹了抹血水,却并未见伤口上的结痂掉落,她抬头看看依旧笑眯眯的孙私娘。

“这是阴气,莫事,少奶奶身上有宝哩,阴气进不去只能留在伤口里,洗一下就出来了。”

阿祖听她说的玄乎,但又确实见到不断有血水从伤口处渗透出来,田二婶也惊讶的凑过来看看,然后催促她赶紧洗洗其他伤口,等手脚都洗过以后,半盆水变成了淡淡的粉色,看看原本有些红肿发烫的伤痕,现在却微微发白有了收敛的样子。

阴气?中医的说法?

孙私娘颤巍巍站起来,扯平身上的衣服笑眯眯的对茂兰说:“走,看看德娃子去。”

茂兰听到孙私娘的故事比两个妹妹和阿祖要多得多,知道她和自家老爹素来就有来往,便扶了她手:“我哥发着烧哩,还在屋头睡觉。”

田二婶两手一拍:“哎,把锅里头的蝉蜕冬瓜汤忘了。”说着急急的转身进了灶屋,出来的时候端了半碗汤水,问孙私娘:“这个能吃吧?”

老太太点头:“能,正好拿来送药。”

茂梅已经先头去叫杨老爹,其他人簇拥着孙私娘往主院走,田二婶端着汤碗。

进了杨茂德的院子,她向四面往了一圈:“原来其他屋头都是仓房,贴了门神啊,难怪都钻到一个屋头去了。”

阿祖听她这么说才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原来院里其他的房屋门上都贴了门神的画像,四川这边除了堂屋贴门神,就只剩下存放物品的仓库会贴,取看守之意。

杨茂德的院子里除了左边一溜三间房,一间卧室一间打通做了浴室最外头一间做了净房,中间一溜和右边一排都是仓房,里面存放着没有去壳的稻谷和小麦。

阿祖推了房门进去,杨茂德还在床上沉睡着,她摸了摸额头发现依旧还是冷汗和低热,唤了一声过后,片刻他带着鼻音醒来,朦胧着说道:“从柜子里找床厚被,有点冷。”

“在这屋头睡盖厚被子也冷。”孙私娘摸了摸桌面上积存的水珠,然后走到床边:“德娃子,喝了药去你爹那院子里头睡。”

田二婶赶紧端了汤碗过来,她依旧取了黄色的纸包出来,将里面刚刚阿祖用来洗手的白色粉末倒进碗里。原来还能内服的吗?阿祖有些惊讶,中医真是奥妙。

杨茂德坐起身捏了捏鼻子:“孙奶奶啥时候过来的?我又莫啥大毛病,啷个去麻烦你?”虽说三星和玉山都有医院但毕竟远了些,但杨家打交道最多的还是孙私娘,惊风受凉头疼脑热也总爱找她,有些土方法比喝药都要见效快,杨茂德以为自己发热所以家里专程去接了老太太过来。

“不麻烦。”老太太慈爱的笑着:“先喝药。”

等杨茂德几口喝了汤,她转头对悄然进来坐在桌边的杨老爹说:“搬去你那院子住。”

杨老爹咂咂嘴:“很厉害?”

“倒不是厉害,就是有点麻烦。”老太太叹口气从床边走到后窗:“不弄好了怕是还要折腾。”

“就这么搬过去?还是这屋头莫法住人了?”

“也改成库房吧,就是驱了也要个两三年才散的干净。”

阿祖听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茂梅也听的懵懂便开口问:“搬啥?”

杨老爹深吸一口气:“伍哥儿喊几个人,把少爷屋头的东西搬到我那院里的左厢房去。”

杨茂德莫名其妙的瞧了自家爹一眼:“你那院里左厢房都没粉刷过,咋个住人?为啥要搬过去?”

“娃儿,你这屋头招来魍魉小鬼了哩。”孙私娘回到床边坐下:“你媳妇子手脚的伤都进了阴气,你也吃了亏才会发烧,听你爹的话搬去他院里住。”

阿祖张张嘴想笑想反驳却看到屋里头众人都沉了脸色,杨茂德皱着眉头半响才问:“是因为春儿?”

“是,也不是。”孙私娘拍拍他的手:“后头到底是烧死了人的凶地,但是春娃儿死的时候是个糊涂鬼哩,不然就不止是招惹魍魉小鬼这种小玩意儿了,这院里头其他屋都贴了门神出不去,全挤到这个屋头了。”

茂梅听她这么说,有些害怕的往茂菊身边凑凑紧抓了三姐的手。

“莫关系,它也怕人哩,白天和人多的时候不出来。”孙私娘笑呵呵:“但是老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魍魉小鬼招惹来了想要送走就麻烦得很,驱了大头但总有些躲在犄角旮旯的会留好几年,所以搬出去住要好些。”

杨老爹点点头:“那就搬,屋头没粉刷怕啥,伍哥儿去喊人来弄,一个响午头就弄得好。你们这些娃娃也莫在这屋里待,大媳妇儿,你先去你妹妹她们屋头坐坐。”

茂兰上前拉了阿祖的手,孙私娘笑着打量她:“莫事,德娃子媳妇身上有宝哩,小鬼进不得身。”

阿祖听她第二次这么说,莫名的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普通的衣服,连首饰也只带了头上的簪子,有什么宝?

老太太也不解释回头对杨老爹说:“后院头你咋打算的?”

“那木楼子肯定要推了,德娃儿说不种罂粟了,回头改成菜园子也行。”

“不成哩”孙私娘摇头:“种不得留根的东西,我看、、。”

后面的话阿祖没有听到,因为伍哥已经搀了杨茂德出门,她赶紧几步跟上和三个妹妹一起送他到后头安置,杨茂德依旧晕沉沉的,躺在杨老爹的床上就睡着了,阿祖守了他片刻便出来帮着茂兰清理杂物。

大院里头不缺人手,不一会儿便来了七八个人规拾清理屋里的物品,杨老爹院里的左厢房堆放着许多杨老太的遗物,笨重结实的黑松木箱子就有七八口,样式古旧繁花的洗漱架,橡树框的斑竹小榻,做工精细的床罩围幔,这些东西陈旧又古朴得与农家的院落不相映衬。

“咦!原来这套百鹤围罩没有烧啊。”茂菊从一口木箱里取出一副石青色的绸面围罩,上面用黑白线刺绣着许多栩栩如生姿态各异的白鹤。

茂兰也帮着她展开:“这是娘最喜欢的一套,我还以为爹肯定把它放到衣物里面一起烧了。”

杨老太去世的时候,茂梅才五岁没什么记忆,她啧啧的看着围罩上的刺绣:“娘绣的?”

“嗯,爹过三十整寿的时候娘绣的。”

三个姑娘又在箱子里继续翻捣,找出不少杨老太生前绣制或是用过的物件。

茂菊拐拐自家二姐:“跟爹说说,把这些东西都拿出来用呗,上好的绸面都放出霉点子了。”

“我要这幅枕套。”茂梅捧着一对宝石红的绸面福字枕套。

说完看到杨老爹杵着拐杖正好慢步进来,便举高了重复道:“爹,我要这幅枕套”

杨老爹顿了顿抬头看看说:“要啥!那箱子里都是你二姐的嫁妆。”

“哎?”茂菊和茂梅齐齐发出惊讶声:“嫁妆?娘准备的?”

“嗯。”杨老爹点头:“那带麒麟锁的四口箱子,有两个是给你二姐的,剩下两个是你和你三姐的。”

茂梅赶紧俯下身子仔细观瞧锁头样式:“为啥二姐有两箱子,我和三姐就一箱啊?”

“你娘去世的时候茂兰八岁了,你和你二姐才屁大点儿,咋用那么早准备嫁妆。”杨老爹走过来指点着:“红色多的是你二姐的,粉色多的是你三姐的,浅颜色这个是你的。”

“早不拿出来!”茂菊展开手上的粉色被套:“都起霉了。”

“不翻出来我也想不起。”杨老爹叹口气:“你娘过世后,那屋头我都没进去过。”

四川的院子左边为尊,其次是中间最后是右厢房,所以主卧室一般都设在左厢,杨老太过世以后杨老爹才搬到这个院子,左厢房用来装物品自己住到了中间屋,右厢房留给春儿和冬儿住。

春儿经常住在主院,冬儿粘她娘,三天到有两头宿在外院那边。

“孙奶奶走了?”茂梅翻了翻见柜子里都是床单被套枕巾一类的也失了兴趣,便抬头问杨老爹。

“哪有那么快,咋样也得弄个两三天。”杨老爹走到正堂里坐下:“她让人赶了猪,我让田二婶陪她在那边看着。”

“我也想去看看。”茂梅孩子性好奇心重:“爹,能去不?”

“去呗。”杨老爹挥手:“莫捣乱就行。”

茂梅嘀咕一句才不会就转头喊自家姐姐和嫂子,茂兰摇头她要守着院里看人家把东西搬到右厢房,茂菊也摇头,她忙着清理柜子里的东西,把发霉的东西挑出来该洗的洗,该晒的晒。

阿祖也想留下来帮忙,却被茂梅扭住纠缠,茂兰看不过就劝解道:“嫂子带她去吧,我也怕她一个人瞎捣蛋哩,过会子该煮响午饭了我就去找你们。”

她只得点了头,对于封建迷信活动其实她也是比较好奇的,能近距离的看热闹自然不错。

到了外院果然看到十几个汉子正在往烧焦的木楼上搭绳子,这是准备拉塌残楼,还有个高大的妇人,赶了十几头半大的猪儿进了后院烧焦的田里,茂梅指一指说:“她就是冬儿的娘,管着东跨院养猪的陈婶子,哦,嫂子不晓得吧,那天挑水摔一跟头的那个陈诚,就是冬儿的哥哥。”

阿祖却没留意看陈婶子,因为她的视线全被十几头猪吸引住了,这些半大的小猪欢快的在田里拱着土,不时便有什么黑色拳头大的东西被它咬到嘴里,那欢快的咀嚼声伴随着轻微的吱吱乱叫。

难道是老鼠?阿祖疑惑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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