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游的活动
吃夜饭的时候阿祖兴致勃勃的把明天爬山的活动说了,杨老爹咳嗽好了很多,但太累的事情做不了,累着了会胸腔疼痛得直不起腰。去爬山这样的活动就不参加了,还提议明天把小娃儿留给他带,让阿祖和茂兰她们安心去玩一天。
小国清中午一顿已经改成了吃米糊糊,阿祖倒是能放心的丢开手,于是跟茂兰她们一商量,干脆做些吃得带着就当是野游了。等夜饭吃完小厨房继续开火,蒸了两笼干茄子酸豆角馅儿的包子,又烙了几张鸡蛋饼然后切成三角的小块,还用小罐子装了几块辣酱臭豆腐当蘸酱,等明早烧一锅老阴茶装在水壶里带着就算齐全了。
第二天早上又蒙蒙的起了一山的雾,一直等到上午九点多太阳出来露了个脸,大家才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山间的露水还没有完全爽干,穿行其中衣袖裤腿小片刻便已经变得濡湿。茂兰她们三个这一年的辛苦算是把体力锻炼出来了,连常常坐着绣花的茂菊爬起山来也不见有多喘,只是她一双小脚走的不算稳当,杨茂德便在一旁搀扶着她。
茂兰和茂梅相互拉着手,但没一会儿茂梅就把她姐丢在一边,跟着长娃子往那小林子里钻,一蓬蓬紫红的酸泡儿无比诱人,这小东西长在尖锐的刺蓬里,皮薄多汁酸甜可口非常好吃,就是那紫红色的汁水沾染在手指和嘴唇上不容易洗掉。
伍哥见茂兰走得歪歪斜斜,便从一旁的树上砍下一截树枝削成拄手的拐杖,跟在后头的杨茂德看到便笑着说:“我也是疏忽了,是该给她们这几个小女娃娃一人弄一个。”说着便自己动手又做了一个给茂菊一个给阿祖。
伍哥也做了一个给茂梅,不过她两手捧着酸泡儿,看着手杖直瞪眼,她都跟长娃子他们在山上跑惯了,拿这东西不是碍事么?于是看了看队伍里的人,把拐杖让给了跟着伍哥身边的穆嘉莹,这女人一看就是个不习惯走山路的,一面小心翼翼的防着自己摔跟头一边努力的跟在伍哥身边。
看到茂梅谦让自己的拐杖,队里的几个男人才意识到貌似忽略了这个算是客人的女娃,跟着来的都是平日里跟伍哥走得近的男人,比如黄天忠和李鑫还有徐新文他们。黄天忠开口调笑伍哥:“田二婶走的时候可是托付你的,要好好照顾穆家姑娘。”
穆嘉莹瞥了眼身旁的高个子男人,又看了看细心用手巾帮阿祖缠绕拐杖手柄的杨茂德,然后露出大方的笑容说道:“说啥照顾,我也是农家的女娃,上山下河的从小也跑的习惯。”说完便要把手杖推给茂梅。
茂梅嘟了嘟小嘴:“给你就拿着呗,瞎客气啥?”
倒是后面的茂菊凉凉的开口:“梅子,你还是赶紧拿着,总往草磕笼的里钻,不拿个棍子敲敲小心踩到蛇。”
见茂梅还不情不愿的,她便瞪起眼睛:“你要真遇到蛇,看我不回头告诉爹,你一辈子都莫想再往山上跑。”
迫于三姐的淫威,茂梅接过了穆嘉莹手里的拐杖,这女人一转头对伍哥露出担心害怕的表情:“山上很多蛇吗?”
伍哥看看她拽着自己的袖子,不自在的动了动:“有些吧,但是莫得太毒的。”
穆嘉莹收紧手掌把伍哥的手臂抱进怀里,四下里看看惊惧的说道:“哎呀,莫说咬人,看到不就挺怕人的?”
伍哥光着的手臂陷入一片柔软的丰腻里,他唬了一跳赶紧使劲往外挣,穆嘉莹似乎也吓了一跳松手干笑道:“我们住水边黄鳝泥鳅是常见的,这蛇倒是碰不到。”
黄天忠一边清理延伸到小径上的枝桠一边说道:“人怕蛇,其实蛇更怕人哩,我们人多动静大离得老远就把蛇吓跑了,要是没跑也是刚吃饱的懒蛇,遇到也不怕只要不招惹它,它也懒得理你。”
这路是南面向阳坡常走的小路,后山上不许打猎但来打猪草扒柴火的还是挺多,踩出来的小径勉强能够走人,路两旁有怒放的秋野菊,金灿灿的黄,暖洋洋的橙,还有零星的白和淡雅的紫。星星点点的散落在山林间,把一块绿布渲染上五彩斑斓的花纹。
清脆婉转的鸟鸣离得近了,阿祖也能辨认出几种来,有些感叹原来那么高亢尖锐的声音,居然是这么小体型的鸟发出来的,反而如山斑鸠、野鸡、骨碌碌、白尾山雀这样大体型的鸟不怎么出声。伍哥一面走一面细心的查看地上的痕迹,野兔有个怪癖,就是爱走老路,只要不被打扰惊吓,天天来回出窝进食都会走同一条路。
日子长了在茂密的草地上就会留下痕迹,找好野兔子的必经之路,在路径上用细钢丝圈出一些比兔子头稍大一点的活套来,另一头定死在旁边的树上,打好的钢丝套把高度调到离地四五厘米,好让兔子在经过的时候恰好能把脑袋钻进去。
兔子这东西的眼睛长在脑袋两边,正前方的东西反而看不到,脑袋一钻进去就被套牢了。被套住的兔子只晓得使劲往前窜,根本不懂往后退一步就海阔天空的道理,结果越挣扎就越套越紧,等第二天捡回来这些兔子都是被活活勒死的。
杨茂德给阿祖讲起以前用矿灯晚上“照”兔子的经历,那盏手提式的老矿灯是有一年杨县长带来的,用了不久没地方充电现在放在库房里积灰。刚拿回来的时候杨茂德用过它一回,雪亮的灯光在田野里四处扫荡,一旦发现野兔子就用灯光把它罩住。被盯上的野兔子只会在灯光范围内跑,贪恋一时的光亮绝不会跑到无边黑暗中去,所以一旦被照到就必然逃脱不掉被捕捉到的命运。
阿祖和茂兰她们对于这种似乎能手到擒来的方式显示出了极大的兴趣,伍哥看到茂兰听得亮晶晶的眼睛也凑趣的讲起以前在外面看到的捉兔子方法,那是有一年冬天他跟随商队到西安。一场大雪过后,厚厚的雪掩盖了地面上的一切,空旷而洁白的田地里兔子迷了路,找不到自己的家了。等太阳晒化了一层雪花,再等到晚上一阵寒风刮过就会结起一层薄冰。第二天孩子们大清早起来就在这层薄冰上呼啸着奔跑,被惊起来的兔子就惊慌失措拼命奔跑,却总认不准一个方向,就这样左冲右突总也逃不出联合围捕的圈子,最后累得实在跑不动了,趴在地上乖乖地“束脚就擒”。
套野鸡比套兔子要麻烦些,伍哥架设的陷阱看起来比较复杂,完成以后洒了一把苞谷当诱饵,阿祖在旁边研究了半天也就大概明白,这是针对那些贪嘴的家伙,如果被逮住就会套住一只脚悬挂起来。
这种复杂的东西不但难住了阿祖,茂兰她们研究了一下也表示没有兴趣,倒是长娃子在一旁插嘴说道:“其实还是冬天逮野鸡方便,等天冷落雪的时候到山上来,找矮树丛子里那野鸡就是一窝一窝的挤在一起,用簸箕都能扣到。”
茂梅自然不是不相信他的话,便哼笑道:“美得你,还一窝一窝的,就是家里养的鸡你拿簸箕都扣不住。”
长娃子见她不信,便一抹鼻涕跳着脚说回头问他爹,有一年他爹就逮到过,小家伙说嘴哪里是茂梅的对手,两三句便嗷嗷的直跳脚。杨茂德赶紧打圆场:“野鸡其实也是呆的,冬天里在空地上撒麦子就能引来,上面架个渔网一撵就直往上窜,然后钻到网眼里就蹦跶不动。”
长娃子见少爷给自己撑腰,就赶紧点头:“就是嘛,而且撵野鸡等它跑累了还会把脑袋藏到草磕笼里,顾头不顾腚的到时候好捉得很。”
阿祖呵呵的笑起来,那也得先有把野鸡撵累了的体力,这办法也只有这些半大的野小子才能发现。正说着用手杖扫荡周围草丛,想要靠近一丛野蜀葵的茂梅惊叫一声:“花尾巴!”
大家都赶紧把视线调过去,就见那一丛比人高的野蜀葵的花蓬里,一只长着五彩缤纷长尾巴的野鸡扑腾着飞出,一时间人人都激动不已。张开手臂嘴里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四处驱赶,这只野鸡显然也吓坏了,连蹦带跳的四处乱撞。
终于在慢慢缩小的包围圈里被伍哥用背兜一下兜头盖住,捆好两脚和翅膀拎出来抖一抖,伍哥满意的点点头:“有三四斤哩。”
茂梅对着它美丽的花尾巴流口水,抓着杨茂德的手直晃:“大哥,养着吧,花尾巴!扎毽子多好。”
“等回头杀了,毛拔下来你拿去玩呗。”干啥非要养?
“养着!”茂梅难得的固执:“要留着年底的时候才扎毽子。”
杨茂德不知道扎毽子为啥非要等年底,也不知道为啥非要为一身鸡毛就要养着这只鸡,不过被茂梅晃得发晕赶紧点头:“那就养着吧,反正有鸡圈。”
茂梅喜欢花野鸡神气的大尾巴,在做毽子以前想要多看几天,得了大哥的许诺便欢喜的看着伍哥手里的野鸡,就见伍哥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倒拎着野鸡在它的爪子上割出一个伤口,一时间有鲜血滴撒下来。
“伍哥!要养的!”茂梅心疼了。
伍哥甩甩小刀上的血迹:“嗯,这野鸡性子野,捉到了不放血就养不活,它会活活气死哩。”
茂梅发出感叹声,没想到野鸡也有脾气啊,她还是头回听说。
后面的一路上,长娃子爬树掰采了半篮子拐枣,阿祖尝试了亲手摘取穿了一层针刺衣服的野栗子,杨茂德举着竹竿上头帮的镰刀勾取野核桃,青皮的果子霹雳啪啦砸下来,树下的人一边笑着一边躲。
除了野果子,阿祖还吃到了一种红针树上酸酸的叶子,厚厚的脆脆的酸酸的口感独特,不过杨茂德说不能多吃,不然会拉肚子哩。一直等到快中午了,大家才爬上了山顶,阿祖除了嫁过来时远远的看过杨家大院的全景,这才是第二次。
青瓦飞檐大厨房的方向还飘着青烟,大概是田二婶她们还在烧响午饭,一派平和安详的生活气息,阿祖非常喜欢这种叫家的味道。杨茂德站在她旁边看着小女人脸色露出的满足表情,心里一阵欢喜,便伸了手把她搂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微微喘息。
没人注意到在一旁的小坡下面,穆嘉莹微微仰头看着上面迎风站立的两人,桃花眼微眯神情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