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我们谈谈
第三十一章我们谈谈
刑怀栩的实习公司是家中外合资企业，专业所限，她成了市场部经理的实习秘书，为期三个月。
经理是个日本男人，刚调来不久，中文很生硬，刑怀栩顺便兼职翻译，开始体验底层白领的日常工作生活。
尤弼然对她暴殄才能的此种行径相当不耻，逮住机会便要学孔夫子念一遍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云云。
刑怀栩懒得理她。
一个月后，刑怀栩在替经理口译材料时发现公司合同里的数据错误，经理带着正确合同心急火燎赶去现场修正，阻止了公司在谈判中的巨大损失。
公司赏罚分明，由总经理在早会上亲自表彰刑怀栩。
那是刑怀栩第一次见到虞泓川，一位三十二岁能力卓越的职业经理人，外表看上去挺随和，眼神却很犀利。
他一眼认出刑怀栩，却没在早会上坦露，而是在午休时找到刑怀栩，开门见山问她，“康太太怎么会屈居到我们这儿做个普通实习生？”
刑怀栩对自己的身份并不遮掩，大方道：“我在婚礼上见过你，也算缘分。”
她没有回答问题，虞泓川便不追问，“康太太的婚礼确实叫人印象深刻。”
刑怀栩并没有追忆婚礼的打算，“虞先生，三年前，你由猎头公司推荐到这家公司任职，三年时间，你领导的市场部不仅业绩稳定发展，团队同事也齐心协力，此外，由你主导的几起人事调动也相当准确高效。”
她总结道：“你是一位相当优秀的职业经理人。”
虞泓川听出画外音，却不接腔，只笑道：“康太太抬举在下了。”
刑怀栩见他谨慎，神情也严肃起来，“我很看好你，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择良木而栖。”
“康太太对我的这些认知，都可以通过调查数据得知，何必麻烦亲自过来‘实习’？”虞泓川问：“而且你如何确定今非良木？”
“是不是良木，你可以自己去比较。”刑怀栩说：“至于其他，数据可以通过调查得知，但有样东西还是要亲自看看才能放心。”
“哦？”虞泓川问：“什么东西？”
刑怀栩认真道：“个人品信，以及人心向背，”
虞泓川微怔，静默片刻后，终于忍不住问：“康太太是为康家而来，还是为刑家？”
“都不是。”刑怀栩微笑，“为我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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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怀栩声称要加班，晚上八点下起小雨，康誓庭来公司接她，一眼瞧见她和虞泓川并肩走出大楼——虞泓川不仅替她推开玻璃门，还主动脱下外套，想替刑怀栩披上。
刑怀栩侧身避开，并不喜欢别人的接近，哪怕对方是好意。
虞泓川又撑开雨伞，想为刑怀栩遮挡飘来的雨丝。
康誓庭心底腾升起无名火，他下车，远远唤了声，“栩栩！”
刑怀栩抬头望见康誓庭朝自己快步走来，手里的伞撑得像把剑，直插雨幕，她的脚步下意识往他那儿迈近，“你晚上不是加班吗？”
康誓庭来到她身旁，“下雨了，先来接你回家。”
虞泓川见到康誓庭，笑着伸手，“康先生，又见面了。”
康誓庭面无表情地和他握手，语气生疏，“虞先生。”
连刑怀栩都察觉出康誓庭态度不好，有些疑惑地仰头看他。
冷风挟着夜雨扑进伞底，刑怀栩打了个冷颤，康誓庭见她冷，忙道：“咱们回家吧，别感冒了。”说罢，搂紧刑怀栩转身要回车上。
刑怀栩却在这时回头对虞泓川说：“虞经理，明天见。”
虞泓川笑吟吟地摆手，“明天见。”
康誓庭沉着脸坐到车上，系安全带的时候嘴角暗得厉害，满脸郁郁。
刑怀栩侧头看他，“你在生什么气？”
康誓庭见她还没绑好安全带，俯身替她系上，这才轻声抱怨，“那家伙对你有兴趣。”
刑怀栩心想马上就要收入麾下的人自然对她好奇，嘴上却说：“他参加过咱们的婚礼，婚礼后，没有谁是对我毫无兴趣的。”
康誓庭不满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刑怀栩沉默。
窗外细雨飘零，车内虽温暖，气氛却凝滞僵涩。
自从刑怀栩去实习，他们俩之间便像糊了层膜，让本来就有所遮掩的关系愈发扑朔迷离。刑怀栩始终记着那日和许珊杉的谈话。
她知道自己在改变，并且改变的原因与康誓庭脱不开关系。
她最不愿承认的事变成了现实——康誓庭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人生，如今难道还要改变她这个人吗？
车子忽然停在路边，雨刷器左右摇摆，雨越来越大。
“栩栩，”康誓庭的声音透着疲倦，“我们谈谈。”
刑怀栩认认真真盯着他，“谈什么？”
“谈谈最近的生活。”他说：“谈谈你的想法。”
刑怀栩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康誓庭解开自己安全带，好侧身直勾勾面对刑怀栩，“你最近对我的态度很奇怪，为什么？我让你感到负担吗？”
刑怀栩摇头，“没有。”
“别说谎。”康誓庭断言，“尤其别对我说谎。”
他对刑怀栩总有无限耐心，很少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寸步不让。
刑怀栩瞥他一眼，言不由衷，“你还不至于让我感到负担。”
这话说得负气，别说刑怀栩自己，连康誓庭都感受到了。
再没人说话，半晌后，康誓庭嗤笑，语气有些凉，“栩栩，你太自负了，担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刑怀栩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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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怀栩仍然留在这家合资公司实习，虞泓川对她虽已另眼相待，面上却不动声色，于公于私都不再有超乎本职外的接触，陌路人一般。
那位日本经理从始至终都很欣赏刑怀栩，三番五次邀请她来公司正式任职，都被刑怀栩拒绝了。
直到除夕前两天，刑怀栩整理完自己的工作，提前结束实习生活。
接下来，她要到康家过年，这才是目前最令她头疼的事。
康家别墅过年习惯虽不如刑园过去大张旗鼓，在装扮上也是红灯笼红春联热热闹闹，今年新添媳妇，康老爷子尤其开心，整日喜气洋洋，翘首以盼。
刑怀栩一下车，老熟人周姨率先将她的行李提到康誓庭的卧室，康母赵祈也跟过去，满屋子张罗刑怀栩能用上的物件。
康老爷子拉着刑怀栩的手，领她去客厅沙发休息，又殷勤招呼喝茶，目光始终在她和康誓庭身上流连。
康誓庭一直默默跟在刑怀栩身后，见他爷爷眼里有异，知道老爷子眼毒，忙对刑怀栩说：“走，去卧室休息。”
进了卧室，康誓庭又把赵祈和周姨赶走，这才关门道：“爷爷看出来了。”他指指自己和刑怀栩，“他认为我们吵架了。”
刑怀栩心想果真瞒谁都瞒不过亲长辈，她和康誓庭明明照常相处，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刑怀栩也指指自己和康誓庭，“怎么办？”
康誓庭双臂环胸，似笑非笑，“咱们吵架了吗？”
雨夜之后，他们俩再没探讨过什么，日子照过，平淡无奇。
这也让刑怀栩困惑。
他们算吵架吗？
“我以为没有。”刑怀栩一本正经道：“吵架这种事，至少需要咱们把说话分贝提到六十。”
本想装装严肃的康誓庭被掩耳盗铃的话逗笑，转移话题道：“咱们要在这儿住到初七，你能习惯吗？”
“又不是没住过。”刑怀栩走到床边，拍拍结实的双人床，“结婚那晚不就睡在这儿的吗？”
康誓庭挑眉，“是你睡在这儿。”他回头指向卧室外间的沙发，又笑，“那才是我新婚之夜的婚床。”
距离晚饭还有些时候，康誓庭仰面躺倒在床上，闭眼道：“我躺会儿。你如果不想面对爷爷他们，可以去外面看书，他们不会主动来打扰你的。”
刑怀栩站起身，康誓庭以为她要离开，便竖起耳朵听，却发现她走到自己身边，轻轻坐在床沿。
康誓庭疑惑地睁开眼，看见刑怀栩就坐在靠窗的方向，身体正好挡住窗外阳光，为他的脸投下阴影。
“……栩栩。”康誓庭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又像在笑，“你在干什么？”
刑怀栩低头看他，“你不是又怕亮又怕暗吗？”
“我知道啊，所以才问你现在在干什么。”康誓庭用手撑着脑袋侧躺，促狭笑道：“你是不是心虚了？你觉得之前是你不对，对不对？”
刑怀栩刚要开口，康誓庭的手忽然勾住她的腰，再用力翻转，刑怀栩整个人已经天旋地转地滚到床上，被他紧紧抱着压在身下。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鼻尖相差毫厘，刑怀栩下意识屏住呼吸，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几乎要冲破胸壁，撞得她视线都有些发花。
下一秒，卧室房门被推开，康炎和赵祈一起探头进来。
床上的康誓庭和刑怀栩也一起回头看向他们。
老夫妇和新夫妇的对视。
康炎和赵祈瞠目结舌，率先败阵，他们老脸各自一红，迅速缩回脑袋，并替儿子媳妇关紧门。
房间里死寂一片，康誓庭骑在刑怀栩身上，忽的在她发怔的脑门上用力一弹。
刑怀栩痛得惊醒，捂住脑门。
“傻瓜。”康誓庭笑骂，从她身上下来，滚到床边，坦坦荡荡地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