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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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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开始连朋友都不是

六月的天是小孩的脸,哭哭笑笑全不作数,前一秒还阳光灿烂,下一刻即倾盆大雨入阵来。

刑怀栩没带伞,正等着司机联系好学校门卫进来送伞,就见教室后门鬼鬼祟祟蹿进一道人影,瘦瘦长长的,像根抽条的竹竿,她分神瞄了一眼,认出是学校补习班的学姐,叫黄佳佳。

名字普通,人也普通,刑怀栩之所以记得她,全靠这人最近天天在她眼前晃。

不用问也知道,又是这学校里为数众多暗恋刑真栎的女同学之一。

刑怀栩从小到大对着刑真栎那张脸,真没看出同学间口口相传的“男身女相”,说他清秀是有,要论美颜盛世,刑怀栩笃定那是因为刑嗣枚还在念初中,还没来得及叫这些人见见俏生生的小美女长什么样。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刑真栎酷似夏蔷,因此遗传学上相似的两张脸到了刑怀栩眼里,便总被自动屏蔽。

黄佳佳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没见到刑真栎,便犹犹豫豫地挪到刑怀栩身边,小声问她,“真栎呢?走了吗?”

周围没散光的同学听到这问话,都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刑怀栩自己也颇惊讶,想不到有人如此不识相,竟会跑到她面前问刑真栎的行踪。

没想到问话的人以为她没听清楚,提高音量,更清脆响亮地问了句,“你弟弟呢?不在吗?”

已经有同学按捺不住笑出声。

刑怀栩头也不抬,极其冷淡,“我不知道。”

黄佳佳哦了一声,脸上写满失望,手里攥着的折叠伞百无聊赖敲着自己大腿。

教室里的人都在往外走,那女同学仍站在刑怀栩身旁。

刑怀栩还有两道数学题没写完,并不愿意浪费时间接待刑真栎的爱慕者,便侧过身,淡漠道:“你挡着光了。”

黄佳佳闻言侧身避让,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刑怀栩很少在学校遇到这么不知变通不懂人情的人,也不好直接叫人滚蛋,便抿紧嘴唇,自顾自写解题步骤。

黄佳佳踮着脚尖等刑怀栩写完最后一行字,才开口套近乎,“你不回家,是不是因为没有伞?我这有,借给你吧。”

“不用了,谢谢你。”刑怀栩的声音很轻,飘在云端,故意高高在上,她又翻过一页习题本,直接写新的题目。

黄佳佳瞟了两眼,惊讶道:“这内容你们不是还没教吗?你已经会做了吗?哇塞,不愧是年级第一!哎你都是自学的吗?还是有在外面上补习班?真栎是不是也和你一起上补习班?你们平时都在……”

刑怀栩合上习题本,她动作幅度挺大,钢笔拍在桌子上,震得笔尖轻颤,吓得身后黄佳佳立即噤声,捂住嘴巴再不敢说话。

把课本和习题一股脑塞进书包,刑怀栩径直离开教室,司机正好拿着伞找过来,见到她忙不迭要帮忙拎书包。

刑怀栩摆手拒绝,眼神无意飘回教室,就瞧见黄佳佳仓皇缩进门里的脑袋。

刑怀栩心想,这个黄佳佳相貌平平资质普通,看上去还有点笨,心比天高的刑真栎怎么可能会看上她,倘若用来打发时间还好,能说会笑,还够呆,看起来也不记仇。

那是刑怀栩第一次和黄佳佳说话,平凡的缺乏记忆点,于是没过两天便被刑怀栩遗忘,直到两个星期后,当刑怀栩亲眼看到黄佳佳挽着刑真栎的手出入学校食堂时,她才恍惚回想起这个人。

同学们议论纷纷,以为身边当真上演王子与灰姑娘的戏码,人人围观。

就连王尧都听闻此事,兴致勃勃来打探内情,可惜不归刑怀栩过问的事,她一个字也不妄加评论。

期末考结束当天,刑真栎为了确定物理最后一题的答案,难得主动来找刑怀栩说话,刑怀栩把自己的解题思路告诉他,又算了遍答案后,单看刑真栎神情微变便知道这题他错了。

刑真栎事事都要和她争,刑怀栩是知道的。

其实她骨子里也卯足劲,寸步不让。

为了让刑真栎更难堪,刑怀栩又讨论起另一题数学题。

果不其然,刑真栎引以为傲的花脸盘已经拉长如马脸了。

即便如此,那也是好看的马脸。

重点班的精英学子最懂刑家姐弟的矛盾,见平日温和亲近的大少爷不苟言笑,往日冷漠肃然的大小姐眉眼带笑,各个已自觉退避三舍。

就连进来分发暑假作业卷的老师都察言观色,速速离开。

偏偏黄佳佳这时主动来撞枪口,且撞得毫无技术含量。

“真栎,考完试咱们去哪儿玩?”黄佳佳爱笑爱闹却没什么头脑,这种女孩都有普遍共性——直肠子,大嗓门。

“你考得怎么样?”黄佳佳笑嘻嘻地要去挽刑真栎胳膊,“你这么聪明,这次一定能拿第一。”

刑怀栩低下头,微微笑。

刑真栎毫无预兆推开黄佳佳,神情嫌恶,像避着病毒,“滚。”

黄佳佳呆若木鸡,清醒后追上去要拉他的手,被刑真栎狠狠甩开,她踉跄地崴了一下,扶着桌子难堪站稳。

满教室的人,要么偷偷打量刑家姐弟,要么暗中嘲讽冷笑,谁也没动,满室皆静。

刑怀栩不想多管闲事,也不愿意再此多留,她拎着盒牛奶,边喝边下楼,漫无目的地往后操场去。

后操场的室外乒乓球桌已经破损的不像样,刑怀栩坐在上头晃荡双腿,叽里咕噜喝光最后一口牛奶时,就见不远处黄佳佳低头走了过来。

她的手一直在抹眼睛,垂头丧气,像是哭了许久。

刑怀栩咬着吸管注视她,大概是这天天气很好,有夏日的风和晴天的云,阳光明媚照亮刑怀栩的心,让她不自觉也想散发点光和热。

“喂!”刑怀栩举高手晃了晃,“黄佳佳!”

黄佳佳听到声响,诧异地望过来,才注意到球台上的刑怀栩。

“你过来。”刑怀栩召唤她。

黄佳佳刚刚痛哭流涕过,这会儿很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磨蹭过去后,始终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不太敢看刑怀栩的眼。

期末考结束后,学生们多急着离校,后操场边只有她们俩,没人说话时可以清晰听到黄佳佳压抑的小小抽泣。

“你如果真的喜欢刑真栎,”刑怀栩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因为他一个举动而伤心,爱情不是可以包容万物的吗?”

黄佳佳哽咽道:“就是因为喜欢啊,越喜欢他就越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因此越容易伤心嘛。”

刑怀栩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问:“那你为什么喜欢他?因为他长得好看?”

“他……”黄佳佳微微红了脸,“你不觉得他身上有光吗?”

刑怀栩瘪嘴,摇摇头,可看不出事事不如自己的刑真栎身上能有什么光。

黄佳佳谈起刑真栎的好,眼里又有了生机,就连泪痕未干的双颊都重新泛起活力,“真栎很好的,他身边那么多好女孩,可他最后选了我,我……我这么平凡普通的一个人……”

她十指纠缠面颊绯红,两只脚磨蹭着碾来碾去,“他是我的初恋。”

刑怀栩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忽然觉得和这种人交谈纯属浪费时间,无趣得很。她跳下球桌,捏着空牛奶盒要走,黄佳佳张张嘴想挽留,却不知说什么是好。

刑怀栩走出几步,最终于心不忍地顿住脚步,回身提醒黄佳佳,“跟他在一起,玩玩就好,只当做了场好梦,该醒的时候就醒醒,别一味装睡。”

黄佳佳脸上血色尽褪,一张本来就没什么长处的脸在阳光下直白惨淡,看上去就索然无味。

“有些人王子做久了,也会想尝试灰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等他新鲜劲过了,就好聚好散吧。”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劝阻刑怀栩,告诉她提醒至此已是仁至义尽,可刑怀栩看着黄佳佳那张脸,头一次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别把王子逼急了,露出他的狼尾巴,到时候有你好受。”

刑怀栩说完最后一句话,身心痛快,脚步轻盈地往回走,再也不管别人的事。

高一的暑假一如既往地无趣,刑嗣枚被夏蔷带去欧洲旅游,刑真栎进了公司实习,只有刑怀栩被留在刑园,将一天拆分成无数天,不知不觉就又看完一架子的书。

王尧总抱怨刑怀栩书看得太多,担心她将来变成迂腐陈旧的老学究,刑怀栩不置可否,以为老学究也挺好,最好再搭配小学童,一老一小两个书呆子,自由自在,自得其乐。

刑柚听说有小学童名额,立即举手预定,说想一辈子留在刑怀栩身边。

王尧骂她傻,小妹妹忽的一本正经转移话题,说这些天总有个女孩等在刑园外,说是想见刑真栎,却从未有机会被放进来。

刑怀栩立即想起黄佳佳的脸,摇头苦笑,心想这人真是愚不可及。

等到开学,刑怀栩已经将黄佳佳的事抛之脑后,教室里也再见不着她的身影,偶尔听人谈起这个人,说得也是她今年又落榜,学校不肯再接手她,转了她的学籍,让她去念私立了。

第一次月考结束后,刑真栎又来问刑怀栩答案,他们姐弟关系不和全校皆知,刑真栎也只在这时候会主动和她说两句话,别的时候,他们俩连眼神交集都没有,更不会有人不识相地为了其中一人去叨扰另外一人。

这么想想,当初黄佳佳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来搭讪刑怀栩,不知究竟是勇气可嘉,还是不可救药的蠢笨。

总归是挺新鲜的。

大概也是因为这份新鲜,总让刑怀栩对这黄佳佳犹存印象,之后再相见,也比陌生人熟稔一些。

“刑怀栩!”黄佳佳躲在教室窗外喊刑怀栩的时候,教室里已经人去楼空。

刑怀栩回头见是她,颇诧异道:“你怎么进来的?”

这学校门卫森严,外校人是溜不进来的。

黄佳佳小跑进教室,刑怀栩才注意到她身上裙子沾着黄尘,略一思忖便道:“你爬学校的后墙了?”

黄佳佳嘿嘿地笑,挺难为情地问:“真栎呢?”

刑怀栩说:“不知道,回去了吧。”

黄佳佳失望道:“我总见不到他。”

刑怀栩说:“我以为你们已经分手了。”

黄佳佳把头摇成拨浪鼓,“哪有!我和他很好的!我们俩……嘿嘿,和别人不一样的。”

刑怀栩随口问:“哪不一样?”

黄佳佳突然胀红脸,笑容如三月春花,娇艳欲滴。

刑怀栩心口一跳,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黄佳佳红着脸递来一封信,“你帮我把这信给他好不好?”

刑怀栩不假思索拒绝,“不要。”

黄佳佳瞪大眼,“为什么呀?”

刑怀栩冷笑:“我为什么要陪你犯傻?”

黄佳佳拉住她衣袖,轻轻晃了起来,“我不傻的呀,你就帮帮我嘛,我知道你心肠很好的。”

刑怀栩将她的手拨开,声音愈发冷淡,“我劝过你,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现在又要我帮忙。”

黄佳佳笑道:“就是因为你劝过我,我才知道你是真的为我好,你愿意为我着想,就是把我当朋友,既然咱们是朋友,你就帮帮我嘛。”

刑怀栩讥笑,“强盗逻辑。”

黄佳佳不依不挠地晃她胳膊,“刑怀栩,怀栩,栩栩……”

“你和我不熟,不要随便叫我的小名。”刑怀栩义正言辞地纠正她。

黄佳佳倒也乖,点头如捣蒜,“好,那等我们以后熟了,我再这样叫你。”

刑怀栩漠然道:“你怎么和狗皮膏药似的。”

黄佳佳嗔怪地拍了下刑怀栩的背,嬉皮笑脸道:“什么呀!讨厌!”

刑怀栩一口唾沫差点被拍出来,她头回遇到这种死缠烂打的人,霎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最后索性拎起书包,撒腿就跑。

她跑着跑着忽又停下脚步,转头往教学楼上望时,恰好见到黄佳佳走过走廊,她还是那副高高瘦瘦长板凳的模样,在日光照不着的位置,平凡的惹不起一点尘埃。

可能是察觉到刑怀栩视线,快要转过走廊的黄佳佳忽然转身朝楼下望去,发现刑怀栩后,她开心地挥挥手,嘴角笑着,终于有了点扎眼的活力。

刑怀栩头疼地想,如果她也是这样纠缠刑真栎的话,保不准要惹出大事。

= = =

刑怀栩出入都有专车保镖接送,她不爱挤在人群里,因此每天放学都是最后一个离校的独行者,这习惯成了黄佳佳纠缠她的最好契机——她每天准时翻墙进学校,蹲守在教室门口,等其他同学走光了,就溜进来找刑怀栩说话。

开口第一句永远都是,“真栎呢?”

刑怀栩也永远回她一个冷漠的不知道。

这两个女孩的性格南辕北辙,唯一的共同点便是耐心极好,刑怀栩的漠然打不退黄佳佳,黄佳佳的热情也拉不进刑怀栩,两个人你说你的我笑我的,到最后竟然也都习以为常。

只不过刑怀栩从始至终都不承认她们是朋友。

这天,黄佳佳一进门便兴高采烈地拉住刑怀栩的手,“真栎要见我啦!就明天放学后,所以明天我就不能来陪你写作业了。”

刑怀栩漠不关心,敷衍道:“恭喜。”

黄佳佳坐在她隔壁,趴在书桌上笑得春心荡漾。

刑怀栩抽空瞟她一眼,被那笑刺激得夏生恶寒,又忙忙碌碌收拾书包,准备逃窜。

黄佳佳却拉住她的书包带子,“我发现一家店,烤薄饼做得特别香,我明天带过来,如果到时你还没走,我送给你尝尝,好不好?”

刑怀栩第一反应是不好,可她抽不动自己书包,对着那双眼,就只能违心道:“好。”

黄佳佳果然开心了,轻轻松松放开书包肩带,放刑怀栩一马。

第二天放学,黄佳佳果然没有出现,刑怀栩难得清静地做题目,脑袋里却不由自主回响着黄佳佳聒噪的大嗓门和习惯性的撒娇耍赖。

她敲敲脑袋,暗骂愚蠢果然也是种病毒,通过空气和肢体传播,害人不浅,但她没有多犹豫,直接给王尧打电话,让他打听刑真栎现在在哪。

王尧效率很高,没几分钟便问出结果,是刑真栎一放学就被接到公司,正在开会。

刑怀栩又给黄佳佳打电话,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挂断,她又打,电话又被挂。

刑怀栩皱眉,一面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一面身不由己往外走。

她不清楚黄佳佳和刑真栎约会的具体地点,只知道不外乎在学校附近,她没有目的的一阵乱走后被司机发现,拦下她要她回家。

刑怀栩举目四望,根本不清楚黄佳佳身在何地,又觉得自己担心的多余,便跟着司机回家。

回家吃了晚饭,天色暗沉,刑怀栩做完作业要去书房,路过走廊听到慧嫂正在招呼刑真栎吃晚饭,才知道他刚刚到家。

刑怀栩想起黄佳佳,回屋给她打电话,电话已经关机。

越想越不对劲,刑怀栩下楼去餐厅,刑真栎果然在吃晚饭,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让慧嫂备车,说有东西落在学校,要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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