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长孙
祁青远是在半个月后才大概才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这半个月对于他的奶娘和生母伍氏来说是异常辛苦的,因为从来没有见识过刚出生的婴儿那么磨人的,于奶娘也是在生下女儿后被管事选上来的,她刚出生八个月的女儿一天还要睡个时辰,而他们的大少爷一天能睡到8个时辰就不错了,而且一醒来就不停乱动乱叫,还不配合奶娘吃奶,于奶娘简直操碎了心,一开始担心自己的奶不好,给国公府少爷当奶娘对于她家来说简直是祖坟冒青烟的事情,如果因为自己的奶不好而被辞退,对于刚生下女儿的她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可她家的妞妞吃她的奶香着啊,难道尊贵的孩子更挑剔?
好在换了其他奶娘来大少爷也不吃,好不容易等大少爷饿惨了,她把奶挤在碗里再拿小勺一勺一勺的喂,大少爷总算吃了。又担心大少爷总是乱动乱叫是不是被什么给魇着了,可伍氏又只是一个妾室,人卑位低,事关大少爷她可不敢多说,看着伍氏祈求的目光,刚生完孩子可瘦得跟麻杆一样,于奶娘和伍氏只能一直紧紧地抱着祁青远,不停地祈求菩萨保佑。
祁青远能感受到来自伍氏深深的母爱和担忧,所以在挣扎了半个月后,终于放弃了乱吼乱舞,接受自己或许重新投胎在了这个小婴儿体内的事实。上辈子他是出生于21世纪的中国人,一个父母早逝,家庭贫穷的农村男孩,靠努力学习挣奖学金和政府补助读完了大学,然后在保险公司干了6年,在某天睡醒之后神奇地变成了奶娘口中的大少爷,和丫鬟们口中的庶出长孙。
对于有了一个新的身份,祁青远是不排斥的,毕竟对于他来说上辈子他只是生活在底层的劳苦大众,而且他的父母早逝,亲戚朋友也不多,他对上辈子并没有太多的眷恋,现在他有奶嬷嬷和丫鬟伺候,这对于以前连保姆都请不起的他来说简直□□逸,而且他还从其他仆从口中知道他有一个很显赫的家族,这是官二代的节奏啊。虽说是庶出,可他上辈子能在父母去世之后一个人健健康康的长大,现在重新投了一个好胎,难道不应该活得更精彩么。
婴儿的生活很简单,吃了睡,睡醒了就听丫头仆从们聊八卦,他也渐渐的知道了他所在的祁国公府大致是什么样的。祁国公府是超品的爵位,可美中不足的是祁国公的爵位不是世袭罔替而是五代过后降爵而袭,他的祖父是第四代国公,现如今在府养病,已不大管府里的庶务。他的亲祖母生下他父亲,如今的国公府世子后去世,现在的国公夫人是祖父的续弦,佥都御史家的嫡幼女刘氏,生了府里的二老爷和二姑太太和三姑太太。他还有一个庶出的大姑姑和一个庶出的三叔。
这些天丫鬟们八卦最多的是他这个府里第三代唯一的一根独苗苗,他的二叔三叔是因为守了三年的国丧才没有生孩子,可他的父亲如今都22了才有他这一个孩子,以古代三十多就可以当爷爷的年龄来看,委实晚了些,祁青远也想知道这个理由,可每次丫鬟们说到重点就咬耳朵,他的一颗八卦心一直没有得到满足。可言而总之,就因为是现在府里唯一的男孙,他虽是庶出,可享受的待遇还是很高的,这些天总是有赏赐给他和他的姨娘。祁青远也在悠闲的日子中迎来了他的百日宴。
在古代,特别是权贵之家,刚出生的孩子总是会大办几场宴席,从洗三到满月再到百日宴,祁青远已经有了被抱出去溜一圈,接受亲朋好友的夸奖然后再抱回来的经验。他以为他的百日宴会跟洗三和满月一样,完成任务后就被直接抱回到伍姨娘住的惜颜阁,可他一觉醒来发现换了个地方,要不是后来看到了于奶娘,他还以为他又重新投胎了。
等他弄明白他现在是搬到了他的嫡母赵氏住的拾新阁时,他暗自感叹,该来的还是来了。从他自丫鬟口中得知他庶出长孙的身份时,他就知道他的嫡母肯定会有所行动,聪明的人是不会忽视有威胁的东西,既然祁青远占了这个身份,那正室夫人就会把有威胁的东西掌握在自己手里。他的嫡母选择把祁青远放在身边,既得了名,又让刚生下儿子的妾室母子分离,震慑了其他蠢蠢欲动的妾室,还把他这个庶长孙捏在了手里。祁青远无法改变现状,他只是很心疼那个本就瘦得不成样子的生母,她该也是早就料到了,所以这几个月才会夜不能寐吧。
祁青远在奶娘怀里打量他的新居所,这应该只是正院的一间厢房,也比伍姨娘的惜颜阁要富贵得多,朱兰玉阙,处处显得奢华,从他的视线可以看到一架大的红木镶嵌贝壳花卉四条屏风,还有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还有红木桌上的熏球、香插、香盘、香盒、香夹、香铲、香匙、香筒及香囊等配套器具等,这些虽然祁青远都不能用,但给祁青远的份额还是配齐了的。在祁青远盯着那琉璃珠帘时,门外传来了请安声,祁青远知道拾新阁的主人回来了。
今日是祁青远的百日宴,作为嫡母赵氏自是打扮得隆重华贵,一群丫鬟婆子拥着赵氏走近,祁青远才第一次看清嫡母的样子,之前虽然赵氏探望过他,但他大部分时间在睡觉而且刚出生的孩子根本看不清人的样子,只见走在中间的贵妇人头上戴着金丝攒珠七宝钗,绾着朝阳五凤髻,一身绛紫色长裙,绣着富贵的牡丹,水绿色的丝绸在腰间盈盈系着一块羊脂玉,一双凤眼,两弯柳眉,体态丰腴,自有一股富贵气。
赵氏进门就见到西边的厢房门开着且有一堆丫鬟婆子蹲下行礼,本是想着先回房休憩一会,可看到于奶娘抱着祁青远也站在西厢房门内顿时改了主意,迈向正屋的脚步转了转向西厢房款款走来。
待丫鬟婆子行了礼后,就问于奶娘:“哥儿今日可好?可有进食?可有哭闹?”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于奶娘赶紧回道:“回夫人,大少爷精神好,已吃了两餐,一直未曾哭闹,大少爷平日里乖巧得紧,除了刚出生那几天闹一点,平常都很安静,不会哭闹。”于奶娘对于搬到拾新阁来也惶恐得紧,她只盼能安安生生把大少爷奶大,所以赵氏一问,于奶娘自是想把祁青远说得乖巧一些。
赵氏伸手拍了拍祁青远的薄披风,点了点头,向于奶娘和伺候的丫鬟训道:“好生伺候大少爷,有丁点纰漏,不止是我就连世子和国公都不会放过你们。”丫鬟婆子们自是道遵命。
赵氏本想再多说点什么来展示一下她的正室风范,可一想到以后就得天天见到这个庶出的,心里就腻歪得很,摆了摆手就在丫鬟的簇拥下回了正房。
祁青远在赵氏强装慈爱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厌恶,也对,没有正室夫人会喜欢小妾生的孩子。他并不奢望赵室能喜欢他,他只求赵氏不要害他。他上辈子虽然也是男人,但是也看过网上热播的甄嬛传,更听过许多后母虐待继子的事情,更何况他还是庶出子。看着赵氏被一群人拥着回了正屋,祁青远挺拔的鼻子皱了皱,他幻想的官三代的好日子还没享受到,可豪门争斗的一角却向他拉开了帷幕。
国公世子祁高格喝得有些微醺,他在贴身小厮的搀扶下走进拾新阁。赵氏赶忙命人给他煮醒酒汤,又亲自给他净面换了衣衫。一通忙活后,世子爷斜躺在软榻上,赵氏坐在旁边准备给他打理有些湿湿的头发,就听世子问道:“远儿今日可好,他搬到你这来可有不习惯?”
赵氏不慌不忙给他打理,像早知道他会问一般:“妾身一回来就去看过大少爷了,精神头很足,妾身去的时候他正到处瞧着看,小孩子嘛,都爱新鲜,哪里就会不习惯了。”
世子一听就笑了:“我之前也听二全回报,那小子精力十足,好啊,精力好就说明健康,我祁家可没有病秧子。”祁二全是国公世子的心腹小厮。
赵氏听到有些不快,这是在敲打我怕我把你的儿子养成病秧子么?可她毕竟也出嫁这么多年了,已经能够很快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不外显,只是略微一顿就颔首道:“大少爷的确是个好的,妾身也会好好照顾好大少爷,不让世子忧心后宅。”
世子拍了拍赵氏的手,把碗里最后一点醒酒汤喝完,起身道:“我去看看远儿再回来,今夜就歇在你这儿了。”说完就踱出了门,赵氏咬了咬牙,向她的奶娘道:“你看,到底是儿子,天都黑了还要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