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圣诞番外
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而降，口中呼出的热气一团一团，易可识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开水壶，往外吐着灼伤人的水蒸气。
她很快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已经冷得有些麻木了。
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正好乘着圣诞节这天落下。身在南方的易可识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雪花飞舞，让她都想在雪地里打几个滚。还好身为成年人的认知让她止住了做这种丢人的举动，却还是止不住对着白色的雪不断张望。
“叮叮咚咚——”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铃声是设定好的纯音乐，开头声音很小，越到后来越激昂，这是易可识喜欢的曲子。
拿出手机一看，显示的号码让她脸上浮现笑意。
“嗯，是我。师赢。”
转过路口，易可识逆着人群，红绿灯变幻，踩着斑马线的白色部分过马路，无视等候红灯的车子。
每次走过人行横道的时候，易可识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快意，四轮的车子们安静停在路边，仿佛就是专门等着她走过。这当然是她的错觉，但不妨碍她将自己想象成巡视的尊贵人物。
“可识，你还有多久到家？外面下雪了，要接你吗？”
已经沉稳许多的师赢的声音，是曾经的自己无法想象的。
脸部线条不由自主柔和下来，易可识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人群，吸进肺里的空气有些冰冷，却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嗯，大概20分钟吧。不用出来了，我很快就到家。”
“可识说她还有20分钟到家——”电话那头，师赢的声音拉远，正在跟一旁的人说话。“等一下！喂！”呼唤的声音变小了，接着易可识听到那头的恋人说话。“可识你等一下，小白去找你了。”
“好，我慢慢走回去，还有什么东西要买的吗？我顺路一起带回去。”
“家里都准备好了，你快点回来吧。”
“好。”
“路上小心，走路不要看手机。”
一直是站在教育立场上的易可识，难得被曾经的自己的学生教育，感觉还是蛮新鲜的。
最近也逐渐意识到师赢已经长大的事实，也变得越发唠叨起来了。当初那个冲动的小女孩儿，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看似比自己更为循规蹈矩的人呢？
“嗯，我知道了。”
“等你回来。”
“好。”
挂下电话，随手塞进口袋。
易可识虽说要慢慢走回家，却还是加快了脚步。
家，是一个多么温暖的字眼。以前的自己从每意识到这个词的珍贵，而曾经的自己丢失了这个宝物，直到最近，才真正找回了它。
走在街上，到处都亮着灯，人们结伴而行，有许多情侣，也有许多家人。
曾经的自己会感到刺眼的景象，现在却反而变得温暖起来。
即使看到街上有很多灯亮着，也不会觉得悲伤了。因为这万家灯火之中，也有自己的一盏在等着她回家。
“主人！”
想要早点回家见到恋人们的心情，促使易可识更为加快了脚步。
就在绕过一家出行的人墙时，易可识被一个白发的女孩子一头撞了满怀。
“小白来接你了！”
仰起脸来笑得愉快的少女，是自己的恋人。
“嗯，谢谢。你看你，跑得那么急，也不带伞。”
伸手拂去小白头上快要化掉的雪花，易可识弯了眉眼。
“因为小白想快点见到主人，不放心主人一个人在外面。”
废小白抱紧易可识的腰，蹭了蹭。
“不是说了很快回来吗？这个时代很安全，没有什么妖怪的。”
亲了一口恋人的脸颊，易可识不讨厌被人粘得紧的感觉。
“那小白也想出来陪着主人走。”
改为挽着易可识的手臂，废小白走到她的左侧，将她的塞入怀中。
“主人的手好冷。”
“我就是这种体质嘛。”
闲话家常几句，易可识和废小白离家也不远了。
快走几步就到了门口，还没进门，就被废小白高分贝的回家通知叫开了大门。
“莉雅！是不是好冷？”
先冲到面前的是灰发的奥布丝绮菈，手上的毛巾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踮脚擦拭着易可识走来一路沾着雪花的头发。
“姐姐，你回来了……”
再走出来的是艾米，有些扭捏地揉着自己的手指。
“不是说了不用再叫我姐姐了吗？”
边低下头方便吉拉的擦头发，易可识边抬眼看向曾经的妹妹艾米。
“易……易可识……”
涨红着脸的艾米变成了直呼全名，这模样让易可识笑出声来。
“紧张什么啊，不是已经过了小半年了吗？”
谢过吉拉体贴的擦干，易可识刚脱下外套就被废小白接过去。
两手空空的易可识分别亲吻了一下吉拉和废小白的唇，再走上几步，将艾米搂过来吻了吻她的唇，在她脸上温度更滚烫之前放开。
“可识，蛋糕和火鸡都准备好了，可以吃饭了。”
师赢围着围裙走到门口，她现在可是一名大厨师了，手艺非常不错。
“辛苦了，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易可识还没凑过去，就先被师赢吻了唇。
“洗手吃饭吧。”
脱下靴子换上拖鞋，易可识拍拍手，招呼着恋人们，顺手拉着眼睛围着自己转，却不知道为什么陷入害羞模式的艾米坐到位子上。
家里的桌子是个大圆桌，蛋糕一如既往得很好看，当然首先要吃的是火鸡。
多亏了易可识一时兴起的突发奇想，圣诞节就要吃火鸡什么的。这样强行按上感恩节才该吃的东西的做法，让除了废小白以外的人都忙得团团转。
五个人全部落座了，易可识拍了拍手，环视一圈，大家都在认真等着她说话。
“今天是圣诞节，虽然我是一直不过这个节日的。但是今天谢谢你们陪我一起过。”
眼角下垂，易可识一个一个看过去。
“如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有现在的我。特别是小白，谢谢你。”
没有小白的话，自己一定无法保持现在这样平和的心境。无数次想要毁掉自己，想要放弃一切的易可识，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痛苦折磨，最后还是安然地坐在桌子前。
其中就有在做的人所造成的，当然更多的是自己造成的。同样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爱情”，自己也无法振作起来。
“我喜欢你们，非常喜欢。每个人都很喜欢，每个人都是特别地，独一无二的。你们拯救了我，向我伸出援手，没有丢下我一个人。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最喜欢你们了。”
说到最后易可识的眼中闪烁水光，但还是被忍住了。高兴的时候还是不要哭比较好。
“说谢谢的是我才对，没有可识的人生，一点都不想继续下去呢。”
师赢交握双手，眼中一样泛起泪意。
“莉雅拯救了我，改变了我，我想一直待在莉雅的身边。”
奥布丝绮菈灰色的眼眸非常认真，传递给易可识自己坚定的意志。
“……我，做了很多让姐姐，让易可识受伤的事。是你让我的生命能延续下去，也是你教会了我喜欢是什么样的感情。我……爱着姐姐，一直都爱着姐姐。”
艾米先是低头看着桌面，说着说着，抬起头来，直视着易可识的眼睛。
“没有主人就没有小白，小白的一切都是主人的。”
毫无犹豫的，废小白笑着，一如她以往的笑容，全身心的仰望的目光。
易可识也笑了起来，眼中的泪水慢慢消去。
被爱着的感觉，幸福的感觉。这就是她的现实，这里就是现实。
没有继续再诉说衷肠，一场豪华的晚餐开始了。没有邀请别人，只是小家庭之中的她们。
饭后，易可识懒洋洋地滩在椅子里，只是张嘴吃着吉拉递来的蛋糕当做甜点，腿上趴着小白的头，伸手轻柔抚摸。
师赢和艾米一起去收拾残局了，她们这三个有些碍手碍脚的人，就被赶出了厨房。
“莉雅……”
“怎么了？”
易可识抬起头来看着吉拉，对方这次没有递过蛋糕，而是将一勺奶油放在舌上，给予她一个深深的甜蜜的吻。
“莉雅最喜欢的人是谁呢？我们之中。”
良久，舌尖的味道不再甜腻，吉拉才抽出舌头，舔去溢出的唾液，眼睛中含着名为欲望的水汽。
“最喜欢……吗？”
易可识停下手上抚摸废小白的动作，看着极近距离的吉拉。
“吉拉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呢？”
“我想要独占莉雅，我们每个人都这么想。”
吉拉笑着，灰眸倒映着恋人的脸。
“莉雅，选择出最喜欢的一个人不好吗？我也想要莉雅只亲吻我一个人。”
“怎么会不好呢……”易可识拉低吉拉的头，舔了舔对方的唇角。“只是我选不出来……还是说，吉拉想要我放弃你呢？”
“莉雅……真是太狡猾了……”
红着眼睛的吉拉，被恋人夺走呼吸地深吻。
“剩下的蛋糕还要再吃吗？”探出头来的师赢看到了两人间长久的亲吻，鼓起脸来。“可识！真是的，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啊。”
放开吉拉，易可识朝师赢挥手。
“师赢来这里，休息一下吧，晚上辛苦你了。”
说完轻拍吉拉的头。
“去帮一下艾米吧。”
吉拉虽然有些不愿，但听从易可识的命令成了本能，自然地点头走去了厨房。
“可识你就这么想要吗？不是你说的这段时间没什么性致吗？”
把废小白挤到旁边去，师赢坐到易可识腿上，靠在她怀里。
“你想到哪里去啦。只是亲一下而已，我还没到一接吻就要做的程度吧？”易可识揽着对方的腰，防止她滑倒，咬了咬师赢的耳朵，低声说：“还是说师赢想要了？”
“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做过了。想要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师赢将手指扣上腰间易可识的手，回过头去交换亲吻。
“可识，刚刚在说什么呢？和吉拉。”
“在说我最喜欢谁的问题。”
易可识抵着对方的头回答。
“那，最喜欢谁呢？”
“选不出来，谁都是最喜欢的。”
理直气壮的易可识将师赢带得更往怀里抱紧些，感受着对方比自己略高的体温。
“好过分啊……”师赢眨了眨眼睛。“可识变成坏孩子了呢。”
“你也变成好孩子了啊。”易可识回以笑容，示威似得咬了咬师赢的肩头。
“我也想可识选我呢，不过没有必胜的把握……”安然承受着恋人的恶作剧，师赢的指尖在易可识的喉间滑动。“但是丢下我的话，就杀了你哦……”
“嗯，好啊。如果有那一天，尽情地杀掉我吧。”
“小白，吉拉说让你去把储物室里的冷藏箱找出来，冰箱里放不下蛋糕了。”
艾米走出厨房，边拿着厨房用纸擦干了手上的水渍边吩咐跑到一旁缩在空调下快睡着的废小白。
后者揉揉眼睛，点点头，就噔噔噔跑去储物室了。
“看起来已经收拾好了的样子，我去看看吉拉那边什么情况。”
明白这群人里只有自己的生活技能最好，师赢站起来，最后再跟易可识交换过亲吻，就绕过艾米进了厨房。
“姐……易可识……”
艾米一开口又让易可识忍不住笑起来，招手把她喊过来，易可识也懒得再去纠正对方的称呼了。反正习惯了就这样叫吧。
“不用勉强自己，习惯了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嗯……”
红着脸，只是坐在易可识的身边就忍不住害羞起来的艾米，跟确定关系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偷听了吧？”
单手支着头，易可识看着艾米，对方那擦着已经很干燥手指的动作早就暴露了自己。
艾米倒是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会被发现，只能老实点头。
“你也在想这件事吗？”
“我……姐姐能看着我，我就很开心了……我只想一直陪在姐姐的身边……占有多少都没关系……只要姐姐有一部分属于我就可以了……”
艾米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双眼之中与废小白相似的仰慕，其中直白的欲求，却是完全不同。
“嗯，你这听起来像是分尸宣言啊。”
易可识笑了起来，倒也没有继续逗弄艾米。
“你知道我的答案了吧？”见到对方点头，易可识亲吻了一下她的唇。“我做不出选择呢。”
“我会等到姐姐决定好的……”艾米被吻时，意识有片刻恍惚，很快就恢复过来，坚定地点头。
“主人说要怎么做，小白都听主人的！”
从储物室翻出冷藏箱正要送去厨房的废小白听到两人的对话，也凑上来掺一脚。
“你要真像你说的那么乖就好了，”易可识给了她一个白眼。“你这家伙表面上温顺听话，根本就是忠心到丧心病狂的程度嘛。”
“主人你不要这么说……小白会不好意思的。”
废小白的脸红了起来，抱着冷藏箱就挪后几步。
“我不是在夸你啊，笨蛋。”
易可识不由拍了一把废小白的屁股。
“快去干活，话这么多，小心我罚你三天不能趴在我腿上。”
“不要啊！小白知道错了！马上就去做事！”
废小白来不及害羞，就飞快地朝着厨房跑去。
易可识眯着眼睛，看着艾米因为废小白的跑走，也不放心地跑去围观情况。
她都明白的，每个人的想法。自己也无法满足每个人的需求，无法让每个人都觉得幸福。
但是这样又怎么样呢？自己想要的很简单。
现在这样也觉得很幸福。
既然她们还没有讨厌到无法忍受的程度，继续这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过分这点，易可识早就清楚了。
从做了这个选择起，就已经做好了无数的心理建设。
明知道自己所做的是错误，却也不像以前那样纠结于正误。
只要自己觉得幸福，只要她们不反对，这就是可以的吧。
易可识遮住自己的眼睛，仰头向上。
毕竟，已经是这样了。自己也回不去了，除了向前走，维持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崩塌的平衡，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就是，易可识卑劣的，幸福。
“对了。”易可识坐起来，也朝着厨房跑去。
“圣诞快乐！差点就忘了说呢！”
““““圣诞快乐。””””
回答易可识的是四个整齐的祝福，大家一起绽开笑容。
圣诞的钟声在城市上空回荡着，圣诞歌伴着雪花落下，旧的一年很快就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