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亡灵崛起（一）
当唐雪凝站在无数的宝藏中看着手臂在月光下化为骸骨, 失去了肌肉牵引的骸骨十指在她的控制下挥出了一片残影, 一枚有着繁复花纹与骷髅雕花的金币在这片残影中不断弹起并发出了连成一片的清脆响声之后, 她不由得吹了声口哨：
“酷!”
“好了，小姐，现在你已经是我们中的一员了。”
巴博萨在少女身后不远的地方双手抱胸, 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只见他一边不着痕迹的瞥了瞥自己身后几十个正望着两人的海盗们，一边慢慢向着少女身后靠近。
“那么现在，你是否该告诉我们如何才能成为‘世界之王’了呢？”
作为一个海盗——血统异常纯正的那种, 巴博萨长于航海学，无师自通厚黑学与海盗心理学，哪怕他从来不知道三十六计或孙子兵法，但他用起里面的计策来也从来不含糊。
所以他知道该什么时候服软——正如当年他被追得走投无路时哪怕有着里海海盗王的名头，依然毫不犹豫的投靠了老斯派诺, 甚至为小斯派诺当了整整两年的大副；他也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取而代之——正如当年他成功掀起水手们的叛乱, 流放了小斯派诺。
而这一次, 在他看来和过去的手下叛乱没有不同，少女从武力上处于优势地位, 靠着说得天花乱坠的言语与狂想般的描述, 成功打动了自己手下那群连个稍微大点的贵族都没有见过的乡巴佬, 画下了一个天大的饼砸晕了所有人，成功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
但他是例外，虽然在鼓动一道上他觉得自己或许与少女还有距离, 但作为一个亲手策划并实施过无数阴谋的海盗, 他明白现在并不是一个向着少女发难的好时机。
不过他也从没想过放任少女继续下去,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仅仅是等着少女干傻事——或干出一件十分聪明蛋所有人都理解不了的事的时候，就是他再度翻盘的时候。
他也有的是时间去等待少女犯错。
“那么首先……”
听到了巴博萨的话之后，少女突然转身，在巴博萨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两把金币丢向了等待着她的回答的海盗们。
“你在干什么！”
在瞬间的呆滞之后，巴博萨冲着少女咆哮了起来。
“你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吗！？
你知道我们这十年间为了找到这八百八十一枚金币花了多少时间与精力吗！？”
“我确实不知道。”
少女微笑着冲巴博萨点了点头，那幅欠抽的模样差点让巴博萨忍不住现在就拔剑砍死她。
“但我却可以想象，在发觉自己受到了‘诅咒’之后，你们是如何惊慌失措的去全力寻找这些金币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们过去的努力在你眼中不值一提吗？”
巴博萨回头看着那些惊慌失措满地寻找金币的海盗们，微微加大了音量。
“当然不是。”
少女一边说一边向着海盗们洒出了又一把金币。
“别以为身为受到诅咒的不死者我就没法奈何你！”
而在这一把金币丢出之后巴博萨已经拔出了他的刺剑。
“三十二枚金币。”
面对巴博萨的刺剑，少女微笑着轻轻把指着自己鼻尖的剑刃拨开。
“正好每人一枚。（注1）
在我看来，这里所有的财宝都比不上哪怕一枚这样的金币！
每一枚金币都代表着永生！
永生不死值什么价？每个人的答案都不相同——但我可以保证，在东方，这样一枚金币的代价可以为你向他们的皇帝换取你想要的一切！”
少女刚刚说完，一群面色不善的海盗们瞬间停了下来，不少人甚至开始悄悄将捡起的金币放入怀中。
“但那样的价格在我看来还是太廉价了！
他又能给你什么？
一个大贵族的身份？
一辈子花不完的钱财？”
少女一脸鄙视，冷笑着说道：
“用这些我们唾手可得的东西就可以换取一个永生的机会？
不，那还是太廉价了！
我以前所描述的未来并不是胡说八道，这些金币就是证明！
它代表着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我们中的一员！
它代表着我们不会放弃这里的每一个人！
这里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说得很好，但是没有意义！”
看到手下海盗们的表现，巴博萨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必须上说些什么了：
“或许你应该拿出点什么来证明一下你过去说的那些东西了，小姐。”
“那么大家想要什么？”
少女看着巴博萨问道。
“给大家一些你觉得没有价值的那些东西如何？”
巴博萨狞笑着反问。
………………………………
落后就要挨打。
为了明白这句话，某个东方大国曾经付出了异常沉重的代价。
但在这个时代，依旧沉醉过去辉煌中的西班牙人还不懂。
麦哲伦在西班牙王室的支持下拉开了大航海的序幕，毁灭印加帝国带来的大量领土与财富更是让它一跃成为世界有数的大国——哪怕经历过无敌舰队覆灭的惨败（注2），它依然还是那个老牌强国！
但如今斐迪南六世统治的西班牙波旁王朝躺在墨西哥流出的金沙银锭之上醉生梦死，整个西班牙的贵族都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堕落，哪怕殖民地不断受到英国、荷兰的袭击，却依然没能唤醒这个仍有着世界第三水平海军的老迈王国……
十五艘满载着黄金与珍宝的西班牙盖伦船，正由波多贝罗出发驶向古巴哈瓦那，在那里它们将与另一支船队汇合后驶回欧洲，继续为西班牙那本就已经上天的通货膨胀添砖加瓦（注3）。
他们一点都不担心加勒比海的海盗问题，哪怕有过皮特.海因这样的特例，但特例之所以是特例就是因为其经历无法复制。
在这一片广袤的海洋上，除开英国人的舰队，没有任何人是这支黄金船队的对手。
但今天，他们将迎来对他们这份自信持怀疑态度的新挑战者。
当沉重的铁锚带着铁链与气泡沉入浅滩激起无数淤泥之时，少女透过那已经化为暗蓝色的海水（注4）与身边的巴博萨对视了一眼，在看到巴博萨点头同意之后，少女割断栓套在船舵上的绳索。
为了寻找一个合适下手的位置，他们已经在水下泡了足足两天，这是常识中绝无可能甚至岂有此理的方式——是只有不死者才能做到的事情。
绑成一串的海盗们在塞满衣兜的石块与腰间的兵刃帮助下顺利的踏上了海床，在深蓝色的清澈海水中，在逃散的小鱼包围下，映衬着在海流的作用不断飘散的发须与苍白面孔，让一行人看起来就如同一个个诡异的浮尸。
时代永远不会怜悯落后者，作为袭击的对象，
实力不济而又富得流油，作为敌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少女什么都没有多说，事实上在水下就算她真的说了什么别人也不可能听到，她仅仅是解下了腰间的绳索，做了一个流行于欧洲贵族间常见的那种繁复夸张的“请”的动作，在巴博萨一个脱帽回礼之后，海盗们开始行动了……
菲德尔.安赫尔.鲁斯中尉一边踢打着甲班上的水手们让他们加快擦洗的速度，一边遥望着在夕阳中驶向沙滩的小船。
他觉得自己被留在船上守夜毫无疑问是受到了船长的报复。
隐蔽的海岛港湾、经过再三确认绝无埋伏与跟踪者的航线，尚算稳定的水手情绪——跑海路的水手大度欧都有那么点暴躁，他想象不出这会有什么危险值得他留守值班。
难道是自己和船长夫人做过的那些事儿被发现了吗？
不会啊……
那么难道是和他女儿的那些事被发现了？
“咚！”
一声来至船底下方的闷响将中尉从胡思乱想中唤醒，他的第一反应是船触礁了——对于船队中的所有船员来说，礁石与风暴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远远超过英国人的舰队以及海盗的威胁。
但随即他摇了摇头大小了这个无稽的想法，船已经下锚了好一段时间了，要触礁早就触礁了。再看看四周的海面，除了飘扬着十字旗（注5）的大帆船，没有任何其它船只的踪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
疑惑的中尉带着一脸的不明所以来到船舷俯视海面，然后他便与一个正顺着船壳向上攀爬的黑发女孩打了个照面。
“不可能！怎么来这……”
中尉剩下的疑问通通被一记漂亮的直拳堵了回去，瞬间充满鼻腔的辛辣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踉踉跄跄的连退了好几步。
当他好不容易擦掉了满眼的泪水，捂着刺痛难忍的鼻子再次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船上已经战成一团，或者不如说成不知如何登上船来的海盗们正对着毫无准备的水手们进行着屠杀。
“你们到底是谁！”
勉强拔出了佩剑，中尉用那摇摇晃晃的剑件指向少女，怒喝道。
而原本一直如同看戏般的少女看到他的表现后，微微一笑，在中尉吃惊的表情中竟直接用胸口撞了上来，但哪怕剑刃穿胸而过，但少女依旧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双手轻柔的握住了呆滞的西班牙中尉双手反向一扭。
“咔。”
脆响之后，少女放开了眼前软倒的身体，淡淡的说道：
“抱歉，我听不懂西班牙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