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燃烧的伦敦（上）
那一日在许久之后, 被人们称为“红雾之日”。
期初, 那艘甲班上空无一人却张满了帆的黑色大船，破开那裹尸布般的灰白色浓雾中出现在浑浊恶臭（注1）的泰晤士河河畔时, 人们对它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恐惧。
——在击败了法国西班牙联军之后获得了日不落帝国的荣誉称号之后,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敌国的舰船能够躲开游弋在英伦海峡的皇家舰队出现在这里了，以至于人们已经失去了警惕, 忘记了那并不遥远的过去中被炮火笼罩的恐惧与屈辱。
或许是因为浓雾，有或者是因为饥饿，总之最早目击在它的数百市民中没有一个人留意到桅杆上那黑色的海盗旗。
接着突然之间, 这是专为平抑粮价而来的运量船的传闻开始在目击者中传播, 没有来源没有理由, 这个谣言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以至于越来越多的人急急忙忙带上了自己微薄的积蓄开始跟随那船开始移动, 以期能够第一时间买到低价的粮食。
越来越多的人群很快便反而成为了这个谣言的佐证，使得相信这个谣言的人越来越多, 当那船缓缓靠近伦敦塔时，浓雾中涌来的那黑压压人群, 使得守卫们甚至一度怀疑是否是发生了一场暴/动。
直到那时, 所有人都还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黑胡子爱德华坐在他的船长安静的看着这一切，与他是否是波达尸无关，他还是个自由的海盗时就因没有怜悯之心的邪恶, 在海盗中臭名远扬。
而现在，哪怕他透过雾气看到了无数殷切期待的眼神与面黄肌瘦的面孔时, 他也只是歪着头思考了片刻, 思考的内容更是关于该如何完成那个“在杀伤最小的情况下制造最大混乱”的要求。
而思考的结果便是他将大炮中原本装填好的开花弹换为了实心的铁球。
靠着某位少女设计的自动复位炮架和“绳动力”木质半自动装填机, 黑胡子一人便很快办好了这一切——赶在人群理解为什么安妮女王复仇号突然向着他们打开了炮位之前。
“嘭！”
沉闷的巨响在浓雾中远远传了开去，那庞大的人群在这巨大的轰鸣中猛的安静了下来，试图理解到底了发生了什么。
浓雾阻挡了视线，而正面面对炮弹的人甚至发出惨叫的机会。
但伦敦塔上的守卫们却清晰的看到，在沉闷的巨响响起时，由无数市民所组成的黑色潮人潮中瞬间出现的笔直鲜红通道。
喷起的血液仿佛融化在了那浓厚潮湿的雾气中，仿佛将空气都染成了红色。
在一声凄厉的惨叫后，巨大的混乱开始席卷了一切。
队伍前方的人拼命向后方挤去，而后方那远远不断正在加入人潮的人却没有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数惨叫、惊叫与哀嚎混杂成了难以理解的嗡嗡声，在这混乱中造成的伤亡可能会百倍于黑胡子的炮击。
摔倒者几乎没有爬起的机会便被身后的人踩踏了过去，伤者倒在地上没有任何人去搀扶，恐惧在蔓延开之后便已经再没有人去追求它的成因，剩下的只有最单纯最深邃的恐惧。
黑胡子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享受着几乎要从空气中溢出的血腥味以及弥漫在附近那浓厚的恐惧与痛苦，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些令他快乐的东西了。
但他很快就从沉醉中清醒了过来，他现在还有其它正事要办。
再次轻抚宝刀的刀柄，几台造型奇特的全金属投石机被从船舱中提到了甲板上，而为它所准备的弹药则是一个个带着导火索造型奇特的木桶。
黑胡子知道桶里装着什么——那是能够燃烧很久的油料与新大陆南部找来的一种奇怪树脂的混合物，他曾经在试验中亲眼看过效果，那是连水都无法扑灭的，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丧心病狂的烈火。
而那个古怪的女孩同样为它起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名字——桶装莫诺托夫鸡尾酒。
“好了，伦敦的市民，准备迎接我黑胡子复仇的火焰吧~”（注2）
…………………………
清晨、躺椅、精美小几上的红酒与悠闲的时光，这场惨剧的始作俑者之二正坐在阳台上，一边提前半个世纪欣赏着著名的伦敦红雾（注3），一边悠闲的喝着红酒聊天。
“海盗大会看来很顺利啊，你居然能比我早到了大半月。”
唐雪凝冲着巴博萨略带好奇的说道。
“有什么值得一谈的吗？”
“没什么好说的——仅仅是一群海盗而已。”
巴博萨对这样结果没有丝毫的意外，他已经见识过了更宽阔的世界，所以当他回过头来时，属于海盗的“世界”对他已经不值一提了，简单渺小得让他发笑。
他一边逗弄着那只被他命名为“杰克”的猴子，一边淡淡的说道：
“海盗王换了三个人之后剩下的自然也就老实了。”
“那么这段时间你在伦敦有什么收获？”
少女点点头之后换了个话题。
“还能有些什么？
一帮整天缠着我想当墨西哥公爵夫人的女人算不算？
我觉得我被他们当成了稀有的猴子，每天都有无数人想跑来围观。”
巴博萨用牛饮的方式一口喝光了玻璃杯中的红酒后转头问道。
“对了，我还发现被诅咒有什么好处了。”
“是什么？”
唐雪凝说话时正将玻璃杯举到眼前，远处浓雾中的火光透过鲜红的酒液，化为了一种古怪的暗红，仿佛变质干涸的血液。
“至少在我等你的这段时间我品尝不到那些食物的味道，真难想象他们是怎么能把那些吃下去的。”
巴博萨微微坐起身，有些面色不善的说道：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让人送回哈瓦那了——毕竟你晚到了整整十一天！”
“毕竟伪造论文我还不专业，等黑胡子完成我要求的准备也花了点时间。”
少女无奈的回应。
是的，传说中好学好用的英语是比起中文来说能更快的掌握日常交流。
但相对的，与中文中可以凭词猜意不同，英语在科学中使用的专用词汇和日常用词汇完全可以说是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而更坑人的是，这些词汇每年增加不说，每个时代都还有当时的常用词汇。
那就意味着如果少女直接按照从卢瑟那里学来的知识写一份论文，八成受到的待遇就是“这论文tm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写这东西的人上过学没有！？”
不想再回忆那段时间的经历，少女换了一个轻松点的话题：
“啊，对了，我还被几只苍蝇骚扰了，为了处理他们我也耽搁了一点~”
“可怜的苍蝇，愿他们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
巴博萨一边说一边露出了狞笑，他完全能够想象那帮人会是怎样一个悲惨的结局。
“抱歉，他们没法安息了——我把他们都丢到魔狱去了。”
少女对着巴博萨回以了一个相似的笑容：
“如果他们只用正常的手段我也只会婉言拒绝，但居然真有人敢用权势和武力威胁我——你知道吗，居然还有某个贵族私生子威胁我的方式是说他准备告发我操纵粮食价格。”
“这个傻瓜居然觉得上流人士中还有人不知道吗？”
听到这里巴博萨也震惊了，他没想到在贵族圈子中居然还能出现这种蠢货。
“是啊，我当时还以为他真是什么智者看穿了我的计划，结果没想到居然是个智/障。
虽然早就听闻这帮贵族时常内部通婚，几百年下来只要愿意查族谱彼此间总能找到血缘关系，但我从没想到能见到这样活生生的例子……
于是作为日不落帝国的加勒比伯爵，我自然带着强烈的使命感为大英帝国贵族血脉的优越性做出一点贡献~”
唐雪凝将杯中的红酒微微摇晃，然后是仅仅润湿嘴唇程度的在酒液上轻轻一触，接着闭上眼睛似乎在慢慢品味着红酒的滋味。
事实上身负诅咒的少女此刻什么味道都感觉不到，但这并不妨碍她展现出近段时间通过和那帮贵族打交道时学来的“贵族气质”——虽然她很清楚，口中价格不菲的“美酒”绝对是各类细菌与重金属严重超标的健康之敌。
“所以我好心的在魔狱的大海中为他准备了一条带帆的小船，他将有充足的时间去学会该如何见风使舵。”
“哈哈哈……”
巴博萨在一阵爽朗的笑声后，不再纠结于少女迟到的问题，而是接着问道：
“我记得你原本不是想利用这次袭击挑动英法战争的吗，怎么没把他们牵扯进来？”
“我本来想让黑胡子干脆挂着法国国旗来炮击伦敦的。
但我后来想了想，发觉两国如果现在能开战，无论什么原因都会开战，两国间几百年来的新仇旧恨还用我挑？”
少女转身望向那变得越发鲜艳的红雾，缓缓说道：
“两国之间的和平只会是两个原因，要么是两国现在都还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要么是两国正在一起面对更大的敌人，就这么简单。
用那种方式挑拨反而显得太做作，太容易被人联想到阴谋了。”
“那你准备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