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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审判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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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莉亚毫不躲闪地瞪视回去,冷冷道;“这是没有证据的诽谤,我拒绝回答与之有关的任何问题。”

“有来自北塔的证人可以证明,您身边的那位圣殿骑士曾经不止一次与您在房中独处。”托马斯此言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这场审判的目的在于查清里尔死亡的真相。如果您要对我做出什么指控,请您准备证人和证物,我自当奉陪。”西莉亚对主教的指控毫不理睬,只冷笑着斥道,“还是说,您从里尔那里学了一手?不管究竟是不是真有其事,先在众人面前制造出谣言污蔑我,其他事之后再议?”

托马斯也站起身,朗声宣称:“没错,我在指控您,但这指控与里尔的死息息相关。您与圣殿骑士卢克里修斯在乌奇萨时就已经有了不可告人的肮脏关系,而里尔对此一清二楚,因此您才给他喂下了迷药,进而趁他昏睡时用药瓶碎片割裂了他的脖子!”

“刚才那位侍官也作证了,我离开时里尔并没有血流成河,您的指控漏洞百出。”

“我们都知道您拥有强大的未知力量,谁知道那是不是能让您蒙骗过无知者的眼睛,让他们以为里尔还活着,又或是去而复返狠下毒手?”托马斯的头号簇拥也适时发言,一张口就是刻薄恶毒的揣测。

西莉亚眼神如被霜雪,她厉声喝道:“看来这场审判已经成了发挥众位出色想象力的舞台,”她身周的气场却微微扭曲起来,平地上起了一阵凛冽的风,将圣女宽大的衣袍和发巾都吹了起来,她放缓了语气,话中的冷意却令人不寒而栗,“我不会任由这闹剧继续下去。”

“里尔是怎么死的我不在乎,但我会查清里尔对您,主教大人的指控是否属实。如果真的有他所说的证据,我会将证物拿到手;如果有证人,哪怕对方远在斯堪的纳维亚,我也会把他们叫到这里。”圣女微微扬起下巴露出冷酷而睥睨的微笑,“而您对我的污蔑,如果您能找到所谓的证据,也请您不要客气。我很期待和您在主的面前,将是非黑白辨别清楚。”

托马斯的五官微微扭曲,他张了张口,话还没出口,西莉亚蓦地抬手,指尖直冲着主教的方向。

几乎是同时,审判团上方吊着的铁质蜡烛灯架激烈摇晃了起来。火焰在翻滚中熄灭,断裂的蜡烛劈头盖脸地落下来,滚烫的蜡油随之飞溅。

审判厅瞬间回荡着惊叫和惨呼。

托马斯反应快,举起袖子将头脸遮住,说话刻薄的主教支持者就没那么好运,一截尚未完全熄灭的蜡烛直接落到了他脸上,他立即双手捂面嚎叫起来。

其余审判团成员慌忙离席闪躲,而摇摇欲坠的吊灯也终于轰然落下,灯架的一半重重砸在审判台正中,沉重的吊灯失去平衡,向后倾斜摩擦着地面,直接撞上了审判席后的墙面。吊灯最后落地的位置离托马斯此前所在的位置只有毫厘之差。而蜡烛火焰则瞬间引燃了审判台上的丝绸桌布,伴着恶臭,审判台成了一片火海。

西莉亚神情漠然,灰色的眼睛却明亮得吓人,如星辰般闪烁着脱离尘世的非人光辉。她的神态和语气都冷静到了极点,反而显得渗人。她对亲手造成的乱象无动于衷,只是平静地陈述道:“若尔等还想对吾的力量存在疑问,妄图毁灭这具躯体,”她勾了勾唇,但那弧度却毫无笑意,“毁灭的就会使尔等。”

在一旁侍立的玛丽面色一变,她立即知道发生了什么--暌违许久,圣女再次失控了。

圣女的话语掷地有声。

这并非什么渲染力道的虚辞,因为随着她语声落下,大地也真的随之震颤起来。惊雷在厅外的某处炸开,似乎就在屋瓦之外,那声量之大,令在场众人都暂时耳鸣,蒙蒙的什么都听不见。听觉复苏的瞬间,轰隆隆的雷声再次在耳畔响起,虽然隔了遮蔽巨响有些沉闷,却依然宛如宏伟巨筑坍塌时的嘶吼。审判厅为了营造威慑感不设窗户,因此无人能确知外界状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烧尽了桌布和典籍,审判台上的火势渐歇,但呛人的烟气却给人大火不止的错觉。

这一刻审判厅成了人间炼狱,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则成了等待末日审判的罪人,除了仓皇逃命别无选择。他们甚至顾不上去关注降下这烈炎的圣女去了何方。人群陷入了恐慌,有人尖叫起来:“这里被雷劈中了,要塌了!”

所有人都不管不顾地往大厅的出口涌去。幸而守卫及时将大门打开,人群虽然不住推搡,却没有人在逃亡途中丧命。而在高台上的审判团,则面色惨白地通过小门撤离。帝国来的那位长老没有被火势殃及,反而从审判席上绕下来,向被人群推到一边、坐倒在地的玛丽伸出手:“您没事吧?”他顿了顿,左右四顾,努力从烟雾中分辨周边人的身影:“圣女大人呢?”

玛丽自己挣扎着站起来,揉着被烟气刺得泪流不止的双眼,竭力大喊道:“圣女大人?圣女大人?”

没有回音。

那长老会成员循着方才圣女站立的方向一步步摸过去,一边走一边不住地咳嗽。玛丽伏低了身子跟在后面,帝国神官却蓦地止步,声音严肃:“似乎在上面……”

玛丽心惊肉跳地依言跟上去,抬头一看,眼前赫然就是方才圣女申辩时所在的被告席。她立即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手一摸就碰到了质地熟悉的衣袍。玛丽吓得一哆嗦,连忙摸索着去探对方的鼻息:体温是热的,有呼吸。女仆长长出了口气,随即被呛得差点背过气去。

“圣女大人无碍。”玛丽咳嗽着大声道,同时艰难地将昏迷的圣女架起来,摇摇晃晃地往下走。

来自帝国的神官也已经摸索了上来。他没有多问圣女的状况,只是替玛丽架起另一边,同她一起艰难地穿过散逸的烟雾往最近的出口冲去。

外头天色仍旧阴阴的欲雨。

玛丽贪婪地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扶着墙咳嗽起来,那阵势像是要把肺也一起咳出来。她随即转头仔细查看西莉亚的状况--圣女头一歪靠在玛丽肩头,满头银发挣脱了发巾披散下来,垂在颊侧便令她显得出奇柔弱。神官见玛丽将西莉亚扶得很稳,便缓缓松开手,神情奥妙地看了一眼烟气弥漫的审判团,又再次看向安静无害的银发圣女。

玛丽这才第一次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长老会成员。他出奇年轻,至多三十出头,留着帝国男子标准性的深棕色卷发,若不是他此刻有些灰头土脸,面貌堪称英俊。他笑笑地接受玛丽的打量,说话仍旧慢悠悠的:“您需要我帮忙送圣女回去吗?”

“感谢您的好意……大人。”玛丽考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对方显然对她的决定大感兴趣,却只闲闲地说了一句:“叫我芝诺就好。”

“十分感谢您的帮助,芝诺大人。”玛丽微微欠身,“但现在请容许我告退。”

芝诺也没有客气,施施然转身就走了。玛丽在原地喘了口气,试探性地摇了摇西莉亚:“圣女大人?”

没有回音。玛丽重重叹了口气,改架为背,默默抄小路将圣女带回了北塔。

西莉亚一直没有恢复意识。更糟糕的是,当晚她还发起了高烧。

在十四岁前,西莉亚从来没有见过太阳。

这并不意味着她不知道什么是日月星辰--她听外面世界的人说起太阳的辉煌、月光的清冷和星空的浩渺,但那也只停留在了解的层面上。她甚至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见到这些被描述得稀奇古怪的存在;她懂得的第一件事就是,她很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因为西莉亚是在欣嫩谷监狱出生的孩子。她生在昏暗的火把照耀下,长在地牢长年的黑暗中,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光明。兴许与不见光有关,西莉亚生来就一头银发,比母亲淡金的发丝更为苍白;眸色也是极为异常的灰色,蒙蒙的让人很容易误以为这孩子是个瞎子。

话说回来,西莉亚这名字本就是“眼盲”的意思。

她的母亲是个出身高贵的意大利女人,不知为何来到迦南,还被判为异端永远囚禁。貌美的女性被发配到关了各色怪人的囚室里会发生什么不难想象。因此西莉亚根本无从知晓亲生父亲的身份。记忆中她只问过母亲一次:“我爸爸是谁?”

那时母亲的神情很可怕。

但下一刻,西莉亚就被紧紧抱在怀里。母亲那尖细发颤的声音就在耳畔,吐息温温的还带了陈年的腐臭味:“不要问,西莉亚,永远不要问妈妈这个问题。”

西莉亚点点头,她一直很听话。因为母亲很早就告诉她,只有听话、聪明却不显眼的孩子才能在欣嫩谷监狱活下来。至于为什么要活下来?地牢里四处流窜的老鼠都会求生,更何况是人。

而且她朦朦胧胧地知道,若不是她,母亲很可能早就死了。为了能让母亲活得久一点,她也必须活下去。

母女所在囚室还关押了两个疯疯癫癫的前苦修士、一个整日和狱卒称兄道弟的酒鬼和一个神神叨叨的波西米亚女人。西莉亚很喜欢那两个苦修士,因为只要他们不发疯,就会给她讲许多外面的事。而那个酒鬼经常若有所思地盯着西莉亚,那双好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让她很不舒服。西莉亚有些害怕剩下的那个波西米亚女人,因为她明明比母亲更瘦弱,但狱卒和酒鬼都从来不敢像对待母亲那样对她,反而敬而远之。

地牢中的日子似乎没有开始,也不会有终结。

西莉亚开始长身体的时候,狱卒不知为什么开始特别关照她,不再克扣她的伙食。这对西莉亚而言自然是好事,可母亲却总是在她狼吞虎咽时默默垂泪,那眼神枯槁得像是已经死了。

终于有一天,西莉亚明白了母亲绝望背后的源头。她无意中听到了酒鬼和他的狱卒朋友间的对话:

“那小姑娘和意大利婊|子一样,长了讨人喜欢的脸,养大了说不准能卖出去,换来的钱能让我们好好喝一杯。”

“可不是,可在那之前,先得让我好好享受一下……”

西莉亚隐约明白了为什么能在欣嫩谷监狱长大的只有女孩。那些男孩,即便苟延残喘地活到了她的年纪,也会在某一日悄无声息地消失;比如隔壁牢房的彼得。她于是明白,发生在母亲身上的可怕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会变得和母亲一样,只要有男性靠近就瑟瑟发抖,神经质又孱弱。

那晚她一口食物都吃不下。

从那天起西莉亚有意识地节食,想要将身体饿回那个骨瘦如柴、看不出性别的模样。可最糟糕的事永远都会发生,狱卒终于来抓她了。

酒鬼狞笑着捉住她的胳膊,另一手便顺着少女的脊背向下。西莉亚恶心得全身僵硬,却发不出声音。

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西莉亚惊惶地回头,她看见了一整片血雨,而母亲近在咫尺,死死从后扒住了酒鬼的肩背,满嘴满身鲜血。但那血不是母亲的。酒鬼的脖颈被硬生生咬下一片肉来,鲜血喷涌。

狱卒怒吼着冲进来,将母亲往墙上狠狠一推。

更多的鲜血从她的身后溅开来。

西莉亚眼睁睁看着母亲软绵绵地倒下来。狱卒转过身,掐着西莉亚的脖子将她提起来,歇斯底里地吼:“你这个该死的杂种!就不该让你生下来!”

那时西莉亚觉得自己会这么死去。

“放下她。”

开口的是那个波西米亚女人。她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气喘吁吁地命令:“我说,放下这个孩子。”

狱卒咒骂一声,不甘地将西莉亚甩开。他没来得及转身叫人来清理尸骸,波西米亚人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神殿在征召学徒吧?”

“是又怎么样?”

女人发出粗哑的笑声:“让这个孩子去。”

狱卒喘着粗气,盯着这瘦弱的女人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那个波西米亚女人的威严令人难以置信。只是一句吩咐,西莉亚便很快离开了地牢。她跟着狱卒走过数不清的陌生走廊,接受一路上从牢笼后刺来的愤恨或不解的目光打量。她不知道走了多久,但她终于从地底深处来到地面,在生锈的门缝中第一次见到了太阳。

纯白的太阳是那么亮,纯粹的阳光是那么刺目。她迎光将剧痛的双眼瞪得更大了些,泪水扑簌簌地滑落。

于是她的眼前便只剩下一片混沌的却明亮的白。

--西莉亚睁开眼。

北塔熟悉的陈设一瞬间缺乏实感,她木然地将头往窗边转过去,先看见了蒙着雨滴的窗户。

这应当是迦南冬日的第一场雨。

随即,一个身材修长的人从窗边的阴影里转出来,默默无言地与她对视了片刻,深翠的眼中翻腾着她从未见过的痛楚。他略微低头,声音沙哑:

“西莉亚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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