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黄老爷听女儿稀里哗啦说完了拜师的事情,只觉得头顶都要冒黑烟了:我勒个去啊,自己这闺女简直太能干了,太太太能干了,一个没注意就让她拜了个举人老师,哦呵呵,真特么,真特么坑爹啊啊啊啊啊!!
没错,就是坑爹!
说起来,镇上有个乞讨的举人这事儿本身就是件非常玄幻的事情,自古以来,除非是兵荒马乱公主都不值钱的年代,否则哪会有饿死的举人?那是完全不合逻辑的!举人是可以免税的,是可以接收别人的田产投充的!做个举人,随便坐个馆教个书,一年束脩赚上百十贯跟玩儿似的
而且举人是可以免税的,各个朝代免税的额度不同,但基本上免的钱是绝对够n个人过日子的,。本朝举人免税的额度曾经降过两次,开国的时候是一百五十亩,后来降到了一百二十亩,十年前降到了现在的一百亩。可就算再降,一百亩的免税额度也是相当可观的,一个人中了举,就算这辈子啥都不干,光躺在那里接受投充的孝敬也可以扩扩绰绰地度完余生的!
这种情况下,按理说陈举人被侄儿赶出门这种事儿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啊,你特么有病么?家产本就是陈举人给赚的都不要提了,只说划不划得来的问题:你那二百多亩地,挂靠在你姑姑名下一百亩,一年省下的税钱能养几个陈举人了?更别说陈举人可不是一般的举人,她是当过官的!正六品,人家认识多少官面上的人啊!就算眼睛瞎了,可是人家是记录在案的退休公务人员,按规矩县令每年过年都要拜访的,你特么这么作妖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黄老爷是想不通陈有才的思路的,他也不准备研究一个神经病的心理,问题是这事儿现在还就跟他有关系了!尼玛,女儿拜了陈举人做老师!自己难道能装死么?
平心而论,能跟一个知州级别的离休公务员扯上关系,这绝对是黄老爷梦寐以求的事儿。可是陈举人的情况太奇葩了:你说你好歹一个举人,还是致仕的六品官,怎么能被个乡镇级别的无赖侄儿逼到这份上?
陈举人刚被扔到街上的时候,是有个小财主屁颠屁颠想要接陈举人回家的,那小财主一百多亩地地,想要挂一百亩到陈举人名下:只要把地挂在陈举人名下,一年能省五六十贯上下……而养一个老太太才花多少钱?更别说这是离休官员啊,六品啊我去!就算免税省下的钱全都花在陈举人身上也值得啊!在贴点都划算,人家是前济宁府主簿,随便指点他家孩子一下那得值多少?更别说万一人家一高兴,写封信给自己昔日同僚啥的,让照顾照顾自己,那可不是要赚大了?
谁知道这小财主想的虽好,可前脚才跟陈举人商量了一下,后脚就被陈有才派人堵在了路上,打了个鼻青脸肿。小财主而已,能有多大的胆子,想到陈有才是出了名的滚刀肉,再看陈举人被赶出门一点动静都没有,也就缩了,不止是他,别的有这个心思的也不不做声了:,这陈举人眼睛瞎了,似乎脑子也别烧傻了,一个无赖就弄得她没办法……要只能投个一百亩没有其他收益,就为几十贯就招惹上个流氓,被打上一顿的汤药钱就多少了?这又是何苦呢?
别人能想到的事情,黄老爷一样能想到:举人值钱,致仕的六品官更不是一般的值钱!可是这陈举人……
要是儿子拜这么老师,他恐怕这会儿会很兴奋的:陈举人再不靠谱,可是学问肯定是没问题的!自己儿子要是能拜这么个老师,他哪怕豁出来倾家荡产跟陈有才干一架,也要光明正大地请她回来!不为别的,三十年前的举人的难考程度,跟现在的进士有一拼!有这位做老师,自己的儿子别说考秀才了,连考举人都能想上一想!可是现在拜师的是女儿……而且听这情况,女儿明显就是死皮赖脸蹭上的老师,人家真正想收的学生是李思熙。
自己的女儿学得太多也没啥用处,而陈举人也未必有心思好好教黄鹂,可偏偏还就拜了师,自己的女儿拜了个举人老师,难道自己能挺尸装不知道?没这个道理!可要是上门拜访了……这事儿只怕很快就要传到陈有才耳朵里了……实惠占不到啥,却要招惹上这么个流氓……这事儿简直,简直坑死了好么?
黄老爷坐在那儿发呆,想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太靠谱:这陈举人现在都落到讨饭的地步了……自己为这么个讨饭婆子惹上陈有才,也太不划算了!于是清清嗓子,对黄鹂道:“按说呢,你拜了个老师,爹爹也该亲自拜访一下才好,不过我听你这话头儿,好像陈举人也不是很乐意收你做学生的,无非就是哄哄你个小孩子!再说了,咱们家里请的有先生,难道你还真能天天跑去破庙里听陈举人讲课不成?她哪里有这个时间,有时间也是要教李思熙的!我要是专门过去,反倒显得打蛇棍上占便宜占不够了…倒好像逼着人家教你了一般。这样吧,陈举人把你当孩子哄,你呢,也就按照小孩子的办法来。爹给你两贯,哦,不,五贯钱,你去给陈举人做身衣裳,只说是自己掏了压岁钱孝敬老师的,也别提你把这事儿告诉了家里人……就按照原来那样,只需对陈举人更尊重些也就是了!”
黄老爷毕竟活了四十几岁,虽然称不上老奸巨猾,可是做生意的哪有几个傻的?他这办法可谓两全其美,既不会让陈举人觉得黄家对她不尊重——本就不知道嘛!也不会因为对陈举人殷勤了招惹上陈有才那个流氓……以后逢年过节多给黄鹂发点零花钱,维持个面子情,不就行了?
黄老爷心里头打算的不错,谁知道话音才落,门外就传来了一声尖叫:“五贯钱!黄世仁你疯了不成,竟然要拿五贯钱给那个老乞婆!”
黄世仁一听钱氏的声音就暗道不好,几个小的也都头皮发炸:额滴个天啊,怎么忘了还有亲娘这个茬!
钱氏在门外吼了一嗓子就冲了进来,怒气冲天地冲黄世仁骂道:“你是吃多了羊肉烧了心么?家里都穷成这样了,你还敢这么个花法!五贯钱啊,咱们家的杂货铺子半个月能赚来五贯钱么?你就这么糟蹋?”
黄世仁头大如斗,试图跟老婆解释:“鹂娘拜了陈举人做老师,总要有个表示的!咱们大人不出面也就罢了,总不显得孩子不懂事儿。”
钱氏怒道:“什么叫不懂事儿!没事儿拿了家里的钱给个老乞婆才叫不懂事儿!我说鹂娘怎么闲着没事儿就往外跑,闹了半天是跑去跟那老乞婆打交道!从今天起鹂娘你给我老实呆在家里学绣花,再不许到处瞎跑!”
黄老爷顿时恼了:“什么老乞婆老乞婆的,便是人家落难了,那也是个举人!你一口一个老乞婆的是什么”
钱氏道:“我说错了?她难道不是老乞婆?别人家的都管了自家姑娘不让与那老乞婆交往,你可倒好,竟掏了钱去让姑娘贴了她!”
黄老爷头大如斗:“鹂娘拜了人家做老师,就算我不出面,也总要讲个礼数!人家好歹是举人呢,做过那么大的官,跟她学学有什么坏处?”
钱氏冷笑道:“学她?学她什么?学她挺大年纪落到街上要饭,连个养老的孩子都没一个么!跟她学,倒不如老老实实在家绣花!”她越说越生气,指着黄老爷的鼻子骂道:“黄世仁,我就不该听你的,让鹂娘读什么书,读的脑子都坏掉了,竟跟这么个扫把星打交道!弄丢了鹂娘的嫁妆也就罢了,还把她教成这么个不懂事的样子,你日后做你的生意,少掺和我管教我女儿!”
黄老爷被钱氏骂出了火气,冷笑道:“我倒要让你少掺和我教女儿呢!鹂娘要真能学了陈举人的一半,我要烧高香呢!陈举人现在是落了难,可人家做到过济宁府的主簿!放十年前,人家要是回乡,你在人家面前跪着人家都懒得看你一眼呢!一口一个老乞婆,生得几个孩子就真当自己了不起了?你也不对着镜子照照自己!你这样的哪里找不到,可能做六品官的女人全大郑才有几个!”
他说着站了起来,冲鹂娘道:“鹂娘,跟我出去,到咱们店里拿上四色的缎子,再去买上几条肉,我带你拜访陈举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