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七章
两个人沉默地坐在楼梯上,谁也没和谁说话,阿植靠在斑驳的墙上,趁着宁好不注意,偷偷地斜眼打量她,脚尖一下一下地在地上划拉着。
“地都要被你划穿了。”
宁好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包和手机,踩着高跟鞋上了楼梯,哒哒声一直响到了阿植的头顶,最后被关门声隔断。
阿植呆坐了一会,盯着脚下的那个坑,默默地把周围土推了回来,盖住了他之前滑出来的小坑,刚想站起来踩实,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起来,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他急促地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脚也不能完全盖住地上的土,在脚步声就要转过最后一个转角时,直接干脆地一屁股坐到了土上,瞪大眼睛看着走来的人。
宁好差点被他那一团黑里白得更加耀眼的眼白吓死,手上端着的碗晃出了一点汤,溅在她白皙的手上,很快就浮起了星星的红点。
“烫,烫,快点伸手接了。”
阿植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她手里的碗,努力不让黑乎乎的手指碰到太多的碗沿,两个大拇指滑稽地翘起,长长的指甲里全是泥土的污垢。
他盯着碗里上下沉浮的圆滚滚的馄饨看着,白的皮,淡淡粉色的肉,还有翠绿的葱花,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咬了咬下嘴唇,用力地转开了视线。
宁好使劲地挥了挥手才止住手上的刺痛,低头就看见那个傻子呆呆地看着土地,伸长手把碗举远。
这么嫌弃她的东西?
她一把推过去,毫无防备的傻子手一抖,比她刚才更多的汤洒在了他手上,受到惊吓的人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她,满满的都是疑惑。
心虚的人瞪眼回去,“看什么看,这是给你吃的不是给你看的。”
阿植看着她还是有点不解,直到她撑不住的神情变成不耐,才迟疑着伸手舀了一个,边偷眼打量她,边快速地把馄饨塞到了嘴里。
“不烫吗?你慢点吃。”
宁好原地站着,等着他吃完把碗拿回去,无奈那个傻子越吃越快,最后甚至打算舀起三个想要一口气吞下去。
她赶紧伸手一把打掉他的调羹,溅起来的汤水沾到他脸上和手上,也像个暂停键一样止住了他所有的动作,“吃慢点会死啊。”
宁好站直身体,转身往回走,“算了,你自己慢点吃,吃完把碗放门口。”
她走回楼上关门,站在玄关没动,过了几分钟才抬起手闻了闻大衣,刚才的汤水也溅到了上面,闻着都是浓浓的味道,她干脆就去了浴室洗澡,被开大了的热水溅到了□□在外的小腿上,倒是让她哆嗦了下。
伸手去擦才发现小腿一片冰凉,亏得那个傻子只穿了那么点还能活到现在。
宁好抱着被子下去时,站在楼梯上就看见那个傻子舀了一口汤,举着不动近一分钟,才把完全冰冷掉的汤喝到了嘴里。
所以,喝得慢就是这样喝的吗?
她快步走下去,伸手一摸,果然碗已经凉得没有什么温度了,可里面的馄饨似乎还是她离开时的个数。
“让你吃慢点你就吃得这么慢的?不要吃了。”宁好把碗端过来放在台阶上,一边抖开被子,试图盖到他身上。
结果本来还眼睛睁得圆溜溜,死死地盯着她身后的碗的傻子,立刻就用敏捷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躲开了她的手,像是看到了什么瘟疫一样,“脏,脏,很脏。”
宁好一把甩开他的手,感觉到那瞬间所触摸到的温度时,更加见不得他反抗,拿着被子就要往他身上裹,“我晒过放起来的被子,脏什么脏。”
那个傻子还在躲,不顾自己身后就是形成了一个死角的墙,手指上尖尖的指甲划过来时轻易就划破了宁好手上的皮肤。
“不,阿植脏,阿植脏。”
宁好的手僵住没动,他却还在一直躲,声音里都带了哭腔,“阿植脏,不要弄脏,不脏,阿植,不脏。”
她蹲下身,一把握住那个傻子不断挥着的手,对上他呆住诧异看过来的眸子,突然就伸手摸了摸他那看起来脏兮兮,却也毛茸茸的头,感觉到他小动物一样随着她抚摸的动作轻蹭了两下。
边蹭还边在看她的脸色。
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温柔,“阿植哪里脏了,阿植的眼睛比谁都要干净。”
“阿植脏!”那傻子居然和她呛声,很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意见,“阿植弄脏包包,不给吃饭饭。”
视线很留恋地看着她身后的碗。
宁好颇有点哭笑不得,知道傻子要是死心眼了更了不得,只能细细和他解释,“阿植是想帮我把包捡起来才会弄脏的,不给你吃那个是因为实在太凉了,吃了不好。”
傻子明显没怎么听懂话,只抓住了“不给你吃”,“阿植吃慢慢,给阿植。”他又看了眼那口碗,语气更委屈了,“香香,饿。”
扁着嘴用空着的手去摸肚子。
宁好也懒得再和他解释,一手拿着被子,一手端着碗准备上楼,“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再给你去烧一碗。”
看见那傻子似乎想要跟着碗跟上来,她叹了口气,再看过去时就换了表情,很是严厉地来了句,“不要动!”
又一次起到了暂停键的效果。
去厨房烧上水,宁好就去杂物间翻起了之前的衣服,最后右手碗左手羽绒服地第三次下了楼,踏重了的步子一层层地亮起来感应灯,“要不是看在你帮了我,看起来又可怜的份上”
坐在一边不断地提醒那个傻子吃慢点,结果她一错开眼,余光就看见那傻子呼噜噜地喝完了汤,正准备把脸迈进碗里舔一舔。
虽然之前就猜到了,但真的视觉冲击来的时候还真有点接受不来啊。
宁好回家再看到玄关那双红色的高跟鞋时,默默地伸手把它放到了柜子里。
第二天下楼上班时那个傻子真的还在,她顺手把手里另外一只装着早餐的保鲜袋递了过去,走了两步后回过头来念叨,“不要吃太快。”
那傻子认真地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
宁好下班后照例去附近的菜场采购,一手拎着菜艰难地蹲下身去继续挑拣时,看见了身后两步外呆呆跟着的傻子。
穿着身女式的淡紫色羽绒服,连拉链都拉不上,只能大喇喇地敞着被风吹,加上那头堪比犀利哥的造型,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视线。
她招了招手,把满手的袋子递过去,“过来,帮忙拎着。”
充当了苦力的收获就是宁好在下楼倒垃圾时顺带给他送了晚饭,用的还不是一次性餐盒。
当然也没让他舔。
一日二餐的模式就这样诡异地坚持了下来,以至于宁好有一天下了公交车之后没往家走,而是在原地踟蹰了一会。
她盯着那个角落看了三分钟才反应过来。
那个傻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