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阮婉没有千里眼也没有顺风耳,自然不知道那些在遥远他乡发生的、与自己有关的对话与事情——在它们给她的生活带来波澜前,她的初三依旧在继续着。
上课下课,复习做题,考试评卷……全天下的学生都是这么过来的,包括阮婉在内的班上学生们自然也不例外。全力以赴,只为最后的奋力一搏!
夏去秋来,秋去冬来,转眼间,寒假到了。
阮婉重生已经足足三年。
这三年间,她的变化也是极为明显的——起码现在无论是谁看到她,都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这种发育,阮婉上辈子已经体验过一回,自然不会再因此而惊慌失措。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辈子更懂得“保养方针”,她揽镜自照时,觉得自己比起上辈子的这时候,虽说身高没变,但整体看来要稍微丰腴那么一点,气色也更好。
“小婉,婷婷的电话!”外婆的声音从门外远远传来。
“来了!”阮婉放下梳子,走出房间。
她才刚一出去,就浑身一抖。外婆的这间房冬暖夏凉,按道理来说冬天是绝不会冷成这样的,所以真相只有一个——这个冬天的天气格外寒冷。事实也的确如此,阮婉记得,上辈子这一年的寒假期间下了一次好大的雪,这雪堆积在地上足有十来厘米那么厚,许久时间才融尽,院中的花草都被冻死了一些。
阮婉才一接起电话,就听到了宋婷欢快的声音:“婉婉!婉婉!”
“嗯?”
“天气预报说明后天可能下大雪哎!到时候我们一起堆雪人吧!”
阮婉:“……”这姑娘特意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还可以打雪仗!”宋婷的声音越来越兴奋,“这里好久都没下过大雪了,这次一定要玩个够本!”
阮婉也是无语。
宋婷的嗓门向来大,阮婉也没有刻意隐瞒什么,所以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外婆自然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阮婉挂断电话坐到外婆身边时,就听到后者悠悠然地说:“说起来,也的确有十来年没下过大雪了。”
阮婉对于“长久未见雪”倒并没有太直观的感受,上辈子她跟着妈妈去了乔家,乔家在北边,冬季见雪是非常正常的事。她的大学也是在那个城市念的,毕业后更是对那里念念不舍,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跟着锦年离开那几年,她去过很多地方,自然也是见过雪的。
说来也巧,她上辈子死时,也刚好是个雪天。
她死于一个意外,一个粗心大意导致的意外。
阮婉清楚地记得,当时还有求生欲|望的自己拼了命地想往外爬,却也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劲。死前,落地窗外大雪纷飞,遮天蔽地的同时,也将她的死亡一并湮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尸体是在第几天被人发现的,第一个发现她尸体的人是谁。
“上一次下雪,还是你出生那一年的事情。”准确来说,是小婉出生两个月后的事情。芳华那时情绪和身体都不好,月子坐了足足两个多月,才总算缓过来,那时几乎都是她在带小婉。下雪那天,她抱着当时只有一丁点大的小婉在屋里泡牛奶,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便不期而至。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在她发觉这件事的那个瞬间,出生后一直格外乖巧很少哭闹的小婉哭了,哭得难得的大声,听的人可心疼了。
阮婉听着外婆的这句话,微微一愣,随即低声笑了下。也真是巧,出生那一年有大雪,去世那一年也有大雪。她死时凄凄凉凉,出生时呢?也是如此吗?
想到此,她不禁问:“外婆,我就是在这屋里出生的,对吧?”
“对。”外婆的眼皮子跳了下,“是镇上的钱婆婆亲手为你接生的。”
阮婉知道钱婆婆,她过去是镇上“享有盛名”的接生婆,可惜随着时代的发展,如今的人都更宁愿去医院待产,接生婆这个职业自然也渐渐消失。至于钱婆婆本人,也在几年前就去世了,她记得外婆还带自己去给她上过香磕过头呢。
“我出生时漂亮吗?”阮婉接着问。
“脸皱成一团,瘦巴巴的跟个猴子一样,如果不是你在家里出生,我还以为抱错孩子了呢。”随着祖孙俩关系越来越好,外婆在打击阮婉时也是越来越不遗余力。
阮婉:“……”
其实外婆也没撒谎,阮婉出生时有些早产,的确比正常出生的孩子要瘦弱上不少。别的孩子刚出生哭声洪亮,她出生时跟只小猫似的,完全不发声,如果不是还有点轻微的呼吸声,她和钱婆婆都几乎以为这是个死婴。
十来年前的事,外婆如今回想起来依旧觉得一切历历在目。躺在床上的、面色苍白、浑身血腥味儿的女儿,被钱婆婆倒拎在手中拍屁股的小婉——这孩子从小性格就倔,被打屁股也没哭上一声。当时她和钱婆婆都怀疑这孩子是个哑巴,直到床上的女儿悠悠醒转,朝她们伸出手喃喃了声“给我看看我的孩子……”,小婉才如同得到了什么召唤般,张开口哭了起来。
那哭声,也跟奶猫一样一样的。
她当时啊,抱着小婉,只觉得既高兴又心酸。高兴的是女儿也当妈妈了,阮家有后了,母女平安;心酸的是,到底是母女连心,她抱着这孩子折腾这么久也比不上孩子她妈的一声叫唤。
之后的若干年都证明了她当时的想法——小婉这孩子,哪怕一年见她妈不到一面,依旧对她眷念地很。她不嫉妒,只是心疼,同时也担忧,这孩子和芳华、和她自己一样,都太固执了。放在好的方面倒还好,若是落在不好的方面,迟早会惹出祸事来。
好在,不知从何时起,这孩子也明透了起来。
她也总算是放下了心。
外婆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微微叹了口气,她侧过头,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外孙女,轻声说:“小婉,你……”她一句话未说完,蓦地就醒过神来,她刚才是想说“你想你妈妈么”,可现在只觉得如鲠在喉,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都怪这场雪,勾起了她的回忆。
“?”
“……没什么。”外婆看着阮婉疑惑的眼神,勾了勾嘴角,用温暖的手揉了揉外孙女的头,“等雪下下来,我们也在院子里堆个大雪人吧。”
“嗯!”阮婉重重点头,笑了。
外婆看着阮婉雪后初晴般的笑容,心中又是安慰,又是感伤。太过乖巧懂事的孩子,从来都更容易让人心疼,更何苦,小婉何其无辜,原本绝不该承受这么多。
这天晚上,果然下雪了。
这雪足足下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停息。
虽说阮婉早早地在院中主路上洒了一层盐,然而……嗯,用若干年后的流行语说就是“然并卵”。
所以大清早她一拾掇完自己,就开始熬姜汤。这几年,镇上留守老人越来越多,所以上辈子时,看到下了这么大雪的青壮年人们一合计,决定帮助老人家铲雪——阮婉家自然也成为了“关注对象”。
人家来义务帮忙,总不能连口热水都不准备吧?这大冷天,喝姜茶是最好的。而且古语有云“早吃姜,胜参汤;晚吃姜,如□□”,可见姜这玩意是非常适合早晨吃的。
阮婉把姜汤煮的七七八八时,就听到门外了传来了喧哗声。
“苏婆婆!”
“请问家里有人吗?”
“阮婉,我们来帮忙铲雪啦!”
……
阮婉听着这声音,连忙喊道:“有的!等我来给你们开门!”好在她脚上穿着长筒胶鞋,从雪地里走也方便,就是走的时候要小心,以免一不小心就滚到地上变成个雪球。
费尽千辛万苦,她总算是把门给打开了。
甫一开门,她就看到门口站着宋婷的爸爸、余巧巧的爸爸以及……祁宣和他爸。
“宋叔叔,余叔叔,祁叔叔,谢谢你们!”阮婉连忙道谢。
“喂!还有我呢!怎么不谢我?”某个被忽视的家伙很不满地蹦达出来,拼命彰显存在,却被自家老爸一巴掌给糊到了身后。
其实阮婉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因为真的是太显眼了——跟跳蚤似的蹦蹦大大秀存在感!许久不见,他高了壮了还换了个新发型,穿着一身簇新的羽绒服,嗯,过去那种被她一巴掌拍散的“得瑟感”又死灰复燃,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他再次用身体记住什么叫“莫装逼,装逼遭雷劈!”,于是,她果断忽视了他。
祁家老爸拍飞自家崽子后,笑呵呵地回答说:“客气什么,都是应该的。”宋爸和余爸不用说,就算冲着女儿也肯定要来帮忙。至于祁爸爸,虽然口头不说,但其实也一直相当感谢这个“总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的小姑娘,于是亲自提溜着儿子上了门。
被拍到一边差点滚到雪地里的祁宣整个人都不好了:爸,你到底是谁亲爹啊!
嗯,再过若干年,他的这句话就可以翻译成:爹,你难道是阮婉家的隔壁老王吗?!(隔壁王爷爷愉快地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