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一更
说来也巧，三人回去时刚好看到买好票的祁宣往事先约定好的会和地走。他双手插在簇新羽绒服的衣袋里，一边走路一边踢着路上的石头，看的阮婉暗笑，这小子走路都不老实，跟得了“少年多动症”似的。
“祁宣！”宋婷远远地喊了一声。
祁宣应声抬起头，一看几人依旧回来了，立即龇牙咧嘴地笑了。抬起手冲她们用力挥了几下后，他一路小跑着过来，接过阮婉递上的小吃和奶茶，语调欢快地说：“我已经买好了，我们走吧！”
相较于售票点的人山人海，龙女洞入口相对要好上一些，大概是因为检票比售票程序要少吧。几人检了票，很快就进|入了那扇阻隔景点与外界的铁门。
从传说就可以知道，龙女洞的入口是在山上的，事实也的确如此。
旅游这件事，大多数情况没到景点之前是最为开心的，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公理。所以旅游之前最好做好心理准备，那就是“过程开心就好，千万不要把景点是否好玩当作评价一切的标注”，如若没做到的话，结局几乎都是悲剧。一来，华国的人真心是太多了，多到逢年过节到景点，看到的最多的景八成是“人”；二来，大多数景点真的没有大多数人以为的那么好玩，龙女洞显然没能被列入少数范畴。
刚开始爬山时，几人还能笑闹，等爬了十来分钟后，谁都不乐意说话了。就算偶尔说，对话也几乎是——
“还有多久啊？”
“应该快了吧？”
沿途有休息的亭子，大多都坐满了人。而亭子周围也有买各种食物、水和饰品的摊子，不过比起山下，价格几乎都翻了一番。好在他们几人不饿也不渴，更打算一鼓作气，于是爬爬爬！
第三十分钟，四个人总算见到了胜利的曙光。
“看，洞口！”
“真的！”
“快点快点！”
看着小伙伴们瞬间精神抖擞的模样，阮婉突然觉得这地方那么多人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冲这份“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感，也足以让人事后回味无穷了。
当然，龙女洞最为吸引游客的地方，还是洞本身。
众所周知，绝大部分旅游景点最合适的旅游时间是春秋季，而龙女洞则恰好相反，最适合来这里的季节是——夏冬。
才一进洞，几人就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感。
这种温暖不是来源于任何电器，而是来源于洞本身。嗯，专家们可以用地理知识将它解释地十分合理，不过，对于阮婉他们来说，眼下没什么比脱衣服更重要的事！
为了方便爬山，阮婉穿的也是普通的棉袄加长裤，所以在此刻绝对能与小伙伴们保持同一步调。她一边解下围巾将它和棉袄一起搭在手上，一边心里想——夏季来这里也许更加适合。
“哎，我们夏天的时候再来吧！”
她有些讶异地转头，发现和自己说了同样话的正是祁宣。
“夏天？”余巧巧疑惑地问道。
“对啊！”祁宣张开双手，在这温暖的氛围中伸了个懒腰后，才轻松地说道，“夏天爬山得多热多辛苦啊，然后一激动，嘶！那叫一个清凉爽快。那一刻一定比现在要舒服！”
这话实在是……
有理有据让人叹服呐！
“走走走！”祁·逗比·宣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辣么有道理，因为他只是发表内心的感慨而已。在说完它后，他一马当先地朝前冲去，“那边有雕像！”
大概是上山的过程分流了不少游客的缘故，洞里的人一点也不拥挤。
而一些游客在上山时还雇了导游来做引导，阮婉他们虽说没雇，却也能听到那些导游的解说。
“这一座是寿星石像，据说摸了他的胡子，能延年益寿。”
阮婉侧头看着那座石像，发现果然胡子的部位十分滑溜，应该被不少人摸过了。
她只是看，祁宣直接跑过去开始一阵狂撸胡子，姿态之娴熟让阮婉坏心眼地想“这家伙在外面到底都学了些什么！”。宋婷一看，连忙也拉着阮婉和余巧巧跑过去凑热闹。
几个人正一阵狂摸，突然就听到旁边一个小女孩说——
“阿姨，这里不是龙女洞吗？为什么会有寿星。”
“……额，寿星和你一样，也是来玩的哦。”
“那为什么寿星也会和龙女一样变成石头呢？”
“因为……”导游额头冒汗，心想这是哪家的孩子，还让不让人愉快地工作了啊！本来这年头在各个旅游景点乱塑雕像就是很正常的事，隔壁县的一个寺庙里不仅树了三清的雕像，还把阿里巴巴和阿凡提都放进去了呢！
“哦，我知道了。”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一定是看太久，所以就变成石头了。”
“对，对。”导游连连点头。
“那我拍一拍他，他会醒吗？”小女孩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往寿星的身上拍了拍。
一旁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都笑了。
四人也是笑了一阵，而后各自走开。
认真说，龙女洞并不算大，内部的雕像也不算太多，不过照明几乎都是采用的地灯形式，这既让洞内显得幽暗又使游客能清楚视物，十分有气氛。没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洞中最宽敞的地方，也就是龙女和书生雕像所在的地方。他们两人面对面，以近在咫尺的姿势对立着。眼神缠|绵，嘴角含笑，神态极其逼真，甚至于伸出相触的指尖都给人一种“他们是活得”的感觉。
阮婉远远看着，略有些动容。不知为何，她突然就觉得做这个雕像的人大概也是有故事的，若非如此，又怎能雕刻出这般逼真的情态呢？
这种长相守，到底是一种快乐还是一种悲哀呢？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宋婷已经喊道：“我们去照相吧！”
阮婉一转头，发现就在两座巨|大雕像的下方，有一个照相摊。即照即洗，虽说价格稍微贵了点，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去照。几人合计了下，决定先来四张合影，一人一张。谁若是有闲钱，就再照单张或者合影。
最终，阮婉除了四人照外，还分别和其他三人合影了一张。
完成这一仪式后，阮婉觉得这次旅行差不多也就要走到终点了，心中居然有点怅然若失。然而……
几人越过龙女书生雕像后，居然遇到了此行最大的惊喜。
龙女洞的地势是一路往上，也就是说，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山顶。不过相对于痛苦的上山，下山的路就不是靠爬了，而是——
坐船！
几人注视着那些被锁在铁栏杆上的船只，眼睛都亮了。
阮婉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设计还真是讨喜啊。试想下，观赏完毕，洞内又这么暖和，再想一想，出去又冷，还要走下去，简直哭晕在厕所好么！这种时候，能坐船，而且是坐船下山，简直是棒棒哒。
虽说这个要单独收费，但钱平摊在每个人身上也没多少，更别提，那么多钱都花了，这点也就不算什么了。
于是几人果断地坐上了船。
驾船的人几乎都不用怎么滑，因为一路往下的水势会直接把船只带下去。在船上，几人重新穿上了外套围上了围巾——贴近水的地方显然要更冷一些。
约十来分钟，船在山脚下停靠住。
几人下船登岸，到底是在水边长大的孩子，完全不需要适应差距感，一个个反倒更兴奋了。
宋婷笑着说：“下次我们再一起来吧！”
“夏天的时候？”余巧巧问。
“必须的！”祁宣点头肯定了她的话，然后转头看向阮婉，“你呢？会一起的吧？会吧？”
阮婉看着三双期待的眼睛，笑了，重重点头：“嗯！”
“不过，时间可真早啊。”祁宣看了眼手表，“才十二点多。我们吃了午饭、逛一下再回去吧。”
提到逛，阮婉不由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尽快坐车回去。不过她看宋婷和余巧巧的神色，显然更赞同祁宣的说法。再想到那两个人应该已经被关进去，绝不至于有机会再出来报复什么的，也就没有坚持反对。
于是四人愉快地组队往街上走去。
本地的美食以血旺最为闻名。血旺就是血豆腐，大多是用猪血、鸡血和鸭血制成。其中阮婉最喜欢鸭血做的，用它做出来的血旺没什么腥味，且口感细腻，更细腻软嫩。
这一条街的小饭店上，几乎都会挂着“血旺”的牌子。
“去哪一家好呢？”
“去人少的吧。”祁宣提议，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到处都是人。
“笨！”宋婷反对，“人越多，说明东西越好吃！”
于是几人跑到一家人多的饭店门口排起了队，运气不错，没排多久就有了桌子。几人坐下后，看着菜单犯了难。阮婉上辈子虽说没来过龙女洞，不过对于本地的著名菜品还是懂点行的，于是说道：“我们要一个烟笋肉丝，一个酱扒豆腐，一个藜蒿腊肉，一个酸菜血旺汤。”
服务员一听她说这话笑了：“小姑娘看着不像本地人，还挺会点菜的。我跟你说，你算是来对地方了。别看我们这里是小店，我这里的师傅，酸菜血旺汤做的，那叫一个——”他竖起个拇指，“棒！不敢说是第一，也绝对是前十。”
“那第一该在哪儿吃啊？”祁宣嘴贱地问道。
服务员：“……”
阮婉扶额。
凡事没有早知道，如果早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很多人都会情不自禁地采取行动阻止。就比如说，阮婉如果知道祁宣会说这话，肯定会捂住他的嘴；就比如说，阮婉如果知道乔毅也会走进这家饭店，肯定不会进来。
可惜，凡事真的没有早知道。
二更
这家店生意固然不错，但上菜的速度更加不错。几人没等一会儿，菜就接二连三地上来了。他们这群未成年自然不可能喝什么酒，之前又喝了一肚子奶茶，目前对饮料不感兴趣，于是都老老实实地扒拉着饭。饭大约是刚出电饭煲的，虽说米不算特别好，但也绝对不差。
不一会儿，桌上的菜就被扫了个七七八八。
为“不浪费事业”做出杰出贡献的祁宣同学仰靠在凳子上，拍着圆滚滚的小肚皮，一边打嗝一边满足地叹气：“我都不想走了。”
“那你就留在这里吧。”同样一脸满足的宋婷笑嘻嘻地说，“我们先回去了。”
“……你这是过河拆桥啊！”祁宣表达不满。
宋婷转脸看阮婉和余巧巧：“婉婉，巧巧，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余巧巧低头一笑，赞同态度展露无遗。
祁宣扭头，盯阮婉。
阮婉在他哈士奇一般的目光中，伸出个拇指，充分地表达了对小伙伴的支持。
宋婷侧头，“挑衅”地看着祁宣同学——大约是记恨之前这家伙曾经吓唬过自己的仇，她一直和祁宣有点过不去。不过这种“过不去”倒不是故意找茬什么的，就是……嗯，习惯性地让他不痛快，然后自己就痛快了。
在这种事情上，阮婉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的！嗯，好姬友，就是这么给力！
几人来的不算早，刚好赶上高|峰期的尾巴。所以吃完时，店中也比较空了。既然没什么人急着占座吃饭，他们自然也就不急着走了，反正无论是老板还是服务员都没露出什么赶人的意思。而就在这个时刻……
乔毅走了进来。
他才一进门，不少人的目光就自然地转了过去。
撇开过去那些恩怨情仇不提，阮婉不得不承认，他和他的父亲乔经纬一样，都是相当出色的男人。这种出色并不是单纯地指外貌，但任谁也不能否认，就算光说外貌，乔毅也绝对称地上“出色”。他长得很像乔经纬——在这件事上，阮婉也不得拜服这位名义上的“继父”，因为他的基因真心有些强大，不管是乔毅，还是乔心愿，在脸部轮廓等方面都是极像他的。
当然，无论是乔毅，还是乔心愿，也都比乔经纬的外貌要出色。严格意义上说，乔经纬的长相只是中等，胜在累年积聚的气势，光是戳在那里就让人无法忽视更不敢轻视。
乔毅和乔心愿都继承了各自母亲的一些特性。
比如说乔心愿，她的美貌和嘴唇都很像妈妈，这种特质让她既英气又不失可爱。
而乔毅，他比乔心愿还要像乔经纬，不过他也继承了他母亲的部分特征——阮婉曾经无意中看过她的照片，不得不承认，乔经纬还真是个人生赢家，先后两位妻子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且气质截然不同。
“这个叔叔看起来好帅啊。”
阮婉心情正复杂，就听到宋婷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差点没喷出来，果然，朋友是缓解心情的良方啊！
乔毅的外貌固然帅气，却绝不是美男子的感觉，反而带给人一种坚毅感，简单来说就是武侠小说中那种“剑眉星目”的大侠长相，气质也随他爹，说的好听点叫“稳若磐石”，说的难听点就是“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哔——】来”。如果非说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大概就是……嗯，咳，太沉稳了。
她记得他现在才二十岁，长得就跟二十五六似的。等他二十五六岁的时候，看起来就跟三十多似的。不过也是奇怪，等他真到三十岁时，外貌反倒恒定了，怎么看都是三十岁，不增也不减。也不知道到四十岁的时候会是怎样，阮婉上辈子是没活到那个时候，这辈子，她觉得可以尝试着围观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宋婷的“低声”其实……声音真的不太低。这也难怪，她原本就是大嗓门，就算压低声音，那也……咳！更不巧的是，乔毅的听力还很好。
于是……
阮婉看到他的脸皮抽了抽，不过他向来涵养好，居然能忍住不忘立刻往他们这边看，免得说话的“小姑娘”尴尬。
不过嘛，阮婉觉得他大概内伤了。
她看着他这幅苦逼样，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讨厌他了——如果他能再继续悲剧过千八百回，估计她的厌恶感就能去掉一成吧——心胸宽广的阮婉同学如此想道。
“哪里帅了。”祁小宣哼了声，非常自恋地说，“我长到这位大叔那么大年纪的时候，肯定比他帅。”
阮婉暗笑，心想这家伙出去混了一年，别的没学会，倒是多了个“自恋”的坏毛病。
“得了吧。”宋婷鄙视地看着他说，“等你到这个年纪，也未必能和人家比。”
“当然能比！”祁宣坚强地说，“等我到他这个年纪，他都老了，我肯定比他帅。”
余巧巧一把捂住嘴。
阮婉也是实在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次他们俩人的对话声其实挺小，一般人是听不到的。但是，谁让乔毅耳朵好使呢？
谁知道，刚才其他人说话时乔毅没扭头，她这一声“噗哧”后，他反倒是扭过了头。目光不偏不倚，刚刚好落到了她的身上。
阮婉：“……”短暂的怔愣后，她毅然扭过头，权当没见到他。
这回轮到乔毅“……”了。
其实，他是真的挺郁闷的。
原本只是听爸爸的话来拜访一位长辈，却无意中救了个和妹妹一样大的漂亮小姑娘，小姑娘不知道为啥讨厌他。然后来帮忙带外卖时，再次遇到了小姑娘，小姑娘装作不认识他，她的朋友一致认为他“长得老”。这种事他也不想，但长相是天生的，父母给的，他也没法子。在家时别人提起这个，给他爸面子，说他“少年老成”、“格外沉稳”，这话听着好听，但翻译过来就是——
你、很、老！
可他郁闷归郁闷，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找人小孩子麻烦。
既然小姑娘装不认识他，他也就权当没看到她吧。
于是乔毅对服务员报了菜名并且要求打包，服务员笑呵呵地表示很快就好，让他在屋里坐着等一下。乔毅左右看了眼，最后选了一张已经擦干净且距离大门最近的桌子坐下，说来也巧，这张桌子就在阮婉他们桌的隔壁。
刚才乔毅那一眼虽然是看阮婉的，但其他三人还是觉得自己“被抓了包”，一时之间都有些羞窘不自在，尤其是祁宣——傻子都知道背后说人坏话是不对的，他们不仅说了，还被当事人知道了，这太丢人了！当场落荒而逃的心都有了，奈何那“大叔”就坐在旁边，他们都不好意思挪窝。
阮婉弯了弯嘴角，倒是觉得有趣得很。不过她也不忍心看小伙伴们一直坐立不安，于是抬起手喊道：“结账。”
服务员应声而来。
要说这年头的物价也是真便宜，三菜一汤也才不到四十元——这还是景区价格，而且这盘子和碗几乎能装阮婉两个脸进去。
几人身上的零钱凑了凑不够，于是阮婉索性把身上剩下的那张整钱递给服务员。就在服务员去给几人找钱时，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子走了进来——现在天冷风大，有人做这样的打扮也很正常。
这人才一进来，阮婉就皱起了眉头，原因无它，这人身上真的好大的酒味。
其他服务员刚好都离开了，剩下的服务员正在找钱，故而一时之间没人招待他。这男子也没说话，只直接朝屋内走来，像是要去柜台，于是从阮婉和乔毅两桌的中间路过。
恰在此时——
他身上有东西掉在地上，刚好滚到乔毅的脚与桌子的空隙间。
乔毅低头看了眼，弯下|身。
男子顿下脚步，像是在等乔毅帮自己把东西捡起来。
一切看来都很正常，除了……
阮婉注视着男子缓缓从厚外套口袋中掏出的东西，瞳孔骤然瞪大，一般人在这时是压根反应不过来的，但她上辈子毕竟屡次面临他人以及自己的生死，只愣了一秒居然就反应了过来，而后想也不想地一把抓起面前的汤碗，用力地砸了出去，顺带喊了声——
“小心！”
乔毅一听到这声音，想也不想地就地一滚，当他从另一侧站起时，刚好看到从男子手中掉落下来的一把刀。以及……
倒扣在男子头顶的一口巨|大汤碗。
他：“……”
乔毅瞬间囧然了，然后只见，那身怀利器意图不轨的男子左右歪斜了下，直勾勾的双眼一番，“噗通”一声后，直接扑街了。
要说那汤碗也真是结实，这样居然都没碎，只是滚到了一边，多出了个缺口。
乔毅看着那只碗，再看着男子额头上的鲜血，再看向还保持着双手上举姿势的漂亮小姑娘……一只碗就把一个成年男子给砸晕过去。
这姑娘……
手劲还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