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一更
乔心愿才一进家门，就迫不及待地跑进去喊：“妈，我回来了！吴妈，有冰西瓜吗？好热啊！”
“有。”吴妈忙不迭地回答说。
“太好了！”
乔心愿才刚欢呼出声，素芳华就亲手捏碎了她的“野望”：“大早上吃什么冰西瓜，太伤身了。吴妈，给他们倒两杯常温的西瓜汁就行了。”
“好的，夫人。”
“……妈！”
“撒娇也没用。”
这番对话后，不乐意跑的阮婉才慢腾腾地走入厅堂，就看到乔心愿正抱着妈妈的手臂折腾。素芳华转过头来着走进来的阮婉，一边笑一边略讶异地说：“咦？怎么只有你们，小毅呢？”
“啊？哥哥？”乔心愿松开素芳华的手，又蹿到阮婉身边，笑嘻嘻地说，“我是和姐姐两个人一起出去的呀！”
“你哥哥刚才去找你们了。”
“找我们？”乔心愿才刚想问“他找我们做什么？”，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哭声。出于长久的“对抗体验”，她是第一秒就知道这哭声是属于谁的了，顿时汗毛竖起，表现地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
“这什么声音？”素芳华愣了下，连忙示意端着果汁走过来的吴妈去门外看看。
吴妈忙不迭地走出去，很快就回来说：“夫人，是谢夫人带孩子来给小姐道歉。”
“道歉？”素芳华惊讶地看了乔心愿一眼，也没时间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连忙让吴妈去把人迎进来。
乔心愿抖了下，求救地看向阮婉，只看见后者面容淡定神色不惊，整个人不由也镇定了下来。不过到底还是心有忐忑，她小声叫：“姐姐。”
“嗯？”阮婉侧头。
“张阿姨来了，我、我该怎么办啊？”
阮婉心想果然不该惹这种麻烦的，一来二去还没完了，本来还只是孩子间的争执，结果大人这么一登场，事情瞬间变得有点大。不过，乔心愿口中的“张阿姨”的想法，她倒是能猜到些许。这件事说到底，关键点其实不在乔心愿身上。当然，这种事一时半会和乔心愿是说不清的，她也懒得说，只问：“他们是来道歉的，你有什么好怕的？”
乔心愿眨了眨眼，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总觉得姐姐说的话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嗯，总结起来就四个字——不明觉厉！于是她瞬间就坦然了。是啊，人家是来道歉的，她忐忑个什么劲啊！
阮婉看着短短几秒间就变得昂首挺|胸的乔心愿，分外无语之余，觉得后者的心理素质还真是好到了一定的地步，果然是缺根筋的存在。
短短几句话的工夫，谢夫人也带着姚夜心进来了。才一进门，她就领着后者直奔素芳华，口中喊道：“芳华，我带孩子来给你家心愿道歉了！”
还没等素芳华说些什么，哭成泪人儿的姚夜心已经“噗通”一声给前者跪下了，哭喊着说：“素阿姨，对不起，我错了！”
素芳华被这突然袭击给弄懵了，她虽然与外婆以及阮婉一样长着一张适合走白莲花道路的脸，却完全没机会“修炼”，脑子又不太好使，目瞪口呆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要把面前的人给扶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姚夜心哪会那么容易就让素芳华把自己给扶起来，她一边暗暗抗拒着后者手上的力度，一边悲悲切切地说：“阿姨，我以后再也不敢和心愿吵架了，再也不敢了！”
素芳华：“……”
脑袋彻底死机的她下意识就看向了乔心愿，后者……嗯，也死机了。如果用一句话来描述乔心愿此刻的内心，那八成是——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鬼！！！
就在此时，传说中的“谢夫人”来了个二连击，她怒道：“你还不快给心愿道歉！”
姚夜心一听这话，浑身颤抖了下，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百合，连忙含泪看向乔心愿，哽咽着说：“心愿，我错了。”说话间，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乔心愿也被这情况给弄懵了。在她的认知中，在外面遇到麻烦就向家长打小报告是可耻的事情，所以即使她在外面和姚夜心发生了那么多次冲突，她也从没有告诉过家里人。眼下她一看到谢荣华他妈出面，整个人都不好了。更别提……姚夜心还跪着跟她道歉，看着是非常诚恳没错，但是……
被坑太多次，她已经很难相信姚夜心的眼泪了。
而且，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乔心愿正懵着，素芳华才总算反应了过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息事宁人”，这也是大多数父母的第一反应。毕竟嘛，人家都已经上门来道歉了，要是抓着不放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更别提，她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心愿刚才笑着回家的样子，应该不会是吃亏的那边？
她连忙再次伸手扶着姚夜心：“好了，好了，都过去了。”这一次，素芳华很成功地将姚夜心扶了起来，还顺手拍了拍后者身上的灰，嗔怪地看着谢夫人，说，“孩子间吵吵架感情才更好，哪用专门上门道歉，你看把孩子给吓的。”
谢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我家荣华那倔孩子就为这事，都不肯理夜心了。”
素芳华愣了下，在她印象中，谢荣华和乔心愿的关系依旧很好。她连忙说：“没事，我之后让心愿也帮忙劝劝荣华。”
到了这一步，与一脸懵逼的素芳华与乔心愿不同，阮婉已经彻底明白谢夫人到底想做什么了。她一直都很清楚，谢夫人极其讨厌素芳华，没错，极其讨厌。
事实也和她所想的差不多——
用若干年后的话说，谢夫人张芳是标准的“女主命格”。她和丈夫是同村人，当年结婚时，后者还一文不名，只是个穷当兵的。不过命运这玩意从来都飘渺不定无从把握，比如说张芳当年不顾家里反对一意孤行嫁给丈夫时，一定不会想到他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就这个意义上说，张芳是个标准的人生赢家。
但凡事都经不起比较。
张芳从小没读过几本书，命运骤然有了这样的起伏，倒让她有几分无所适从。不过谢雷感激她当年的“坚定和不离不弃”，对她十分尊重。她心里也是暗暗感激谢雷，想着不能给他丢脸，便也开始学着其他人涂脂抹粉打扮起来，只是品味……点蜡！
从前在其他地方倒还好，因为谢雷的缘故，就算她再不怎么出色，也有人一直奉承她，更没人提醒她哪里做得不好。至于谢雷……他倒是说过几次，但每次一说张芳就哭，就觉得他“有出息了，就开始嫌弃我了！”，几次三番后，谢雷不堪吵闹，对这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后来跟着谢雷到了a市，张芳的生活便再次发生了改变。乔经纬和谢雷关系不错，连带着，张芳不可避免地和发生了素芳华接触。她很清楚，与乔家相比，自家无论是底蕴还是现状，都是大不如的。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应该奉承素芳华，也一直在这么做。但到底是，意难平。
素芳华是个什么出身并不是秘密。
同样是出身小地方，同样名字里带个“芳”字，凭什么她就要去捧素芳华这个二嫁的寡妇！更别提，素芳华的外貌和打扮，都深深地刺中了张芳掩盖在珠光宝气下的自卑心。素芳华又白又漂亮穿着又有品味，她呢？又黑又胖还穿什么都土气，两人走在一起，简直像是贵妇身边跟着个村姑！
可她偏偏又不得不和她走在一起！
让别人看！
让别人对比！
让别人暗自嘲笑！
毫不夸张地说，和素芳华相交的每一天，张芳的心灵都饱受煎熬。
最苦痛的是，她偏偏还不能将这种感觉表现出来，更不能因此就疏远素芳华。
久而久之，张芳的心中对素芳华有了深深的怨愤，连带着，她也相当讨厌乔心愿。之前听丈夫谢雷说“如果心愿以后嫁到我们家来就好了”，她宛若听到了晴天霹雳。谢荣华是她的骄傲，他长得不像她这个妈，更像丈夫，也比丈夫更俊朗，可以说是“基因进化”的典范。大概是因为内心的自卑心理，张芳一直想着将来要找个漂亮媳妇儿，然后生出个漂亮孙子。乔心愿是长相不错没错，但她却绝对不想要这个媳妇！
试想下，以后儿子结婚，她和素芳华并肩站在一起……这简直是羞辱！更让她觉得惊恐的是，她的儿子谢荣华居然还很喜欢素芳华这个阿姨。这将来若是两家真成了亲家，家里哪里还有她立足之地？
她正因此而纠结不安，姚夜心就赶巧地出现了。
张芳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
二更
虽说现在想这个还有点早，但在“乔心愿的威胁”下，张芳觉得姚夜心满足了自己对于未来儿媳妇的一切幻想。漂亮，听话，好磋磨。更重要的是，儿子有这个“玩伴”后，的确很少再和乔家小丫头一起玩了。
张芳没什么见识，出生长大的村因为地处偏远不是没有“童养媳”的事，她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觉得这事没什么奇怪之处。眼看着一对小儿女关系越来越好，姚夜心也对自己尊重异常，她心里很是满意。反倒是谢雷，对儿子谢荣华格外凑近姚夜心的举动很是不满，明里暗里警告他不要逾越，免得闹出什么不好收拾的事情。
谢雷其实也是没办法，他明知道这事症结在妻子那里，却不好说她——一说她就哭天喊地，一副他是陈世美的样子，弄得他脑壳子都疼。而姚夜心，他冷眼旁观之下虽然觉得这孩子很有点心眼，却到底不好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所以只能拿自己儿子开刀。
可他的这种举动，在张芳看来却是“还没对‘让乔心愿进林家门’死心”，她没觉得自己是想太多，反倒越是想越是慌。就在这时，她知道儿子和姚夜心因为乔心愿吵架了（因为姚夜心地下工作做得好，张芳压根就不知道乔心愿和谢荣华已经吵架n多回的事）。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心想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她看着姚夜心的哭脸，顿时有种重任在肩之感——自己一定要把这事给整黄了！
她脑子虽说也不算太好，但到底从小看多了家长里短，稍微思考了下，瞬间就定出了一个章程。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就带着姚夜心上乔家踢馆了！……好吧，是道歉。
她心里知道，乔心愿这小丫头虽说没喜欢上自家儿子，却真的十分在意姚夜心和谢荣华太过亲近的关系。
张芳对素芳华也算了解，知道她在什么情况下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果不其然，素芳华在姚夜心的眼泪攻势下说出了“让乔心愿劝劝荣华”的话。按照张芳的想法，乔心愿这心直口快的丫头肯定不会答应，肯定会炸毛！到时候她再说上几句话推波助澜一番，必定能让乔心愿和素芳华大吵上一架！
一来，看到她们母女吵架她会很开森；
二来，小姑娘都喜欢迁怒，乔心愿因为荣华的事和自己妈妈吵架，心里肯定会对他儿子有个梗，闹点别扭，一时半会儿无法顺利接触，关系自然而然就淡了；
三来，她家儿子是个什么性格她也大致清楚，听说夜心被乔心愿逼着上门下跪道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言而喻；
四来，从头到尾她只是上门道歉，别的什么事都没做，不至于会得罪乔家大人。
正所谓“一石多鸟”，唯一稍受委屈的就是姚夜心，但她供她吃供她住供她读书，让她给人跪下来怎么了？张芳心里很得意，觉得自己很机智！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
乔心愿的心思虽说根本不在谢荣华的身上，听到这话也不开森，却居然没怎么反对。她鼓了鼓脸，略憋屈地说：“哦。”
阮婉看着张芳憋屈的表情，差点没笑出来。她算是大致明白乔心愿的想法，大概是因为了解到谢荣华是个怎样的人，她反倒对姚夜心有了一丝同情，所以才会勉强答应。
嗯，这种同情用语言来描述的话就是——你个傻逼就这样喜欢上了一个渣！
眼看着张芳的算计暂时落空，素芳华再次发挥了一个“猪队友”的作用，她又对乔心愿说：“既然夜心已经给你道歉了，你也给她道个歉吧。”按照她的想法，这种吵架小事，互相道个歉就完了。
阮婉一听这话，就知道要糟。
果不其然，乔心愿炸毛了。
“我不！”
这件事上，乔心愿一直是标准的“受害者”，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回，居然还要道歉，她觉得自己委屈！
张芳一愣，心里暗道“这丫头怎么对这句话反应这么大？”，虽说有些奇怪，但事情好像又走入了“正轨”，她也是觉得很欣慰。
而姚夜心，她准确地把握|住了机会，趁着素芳华和张芳没注意的时刻，冲乔心愿勾起嘴角，嘲讽性地笑了起来，用口型说：“快——来——道——歉。”
乔心愿一看到这恶意满满的笑容和口型，整个人是怒火旺盛，想也不想地上去推了姚夜心一把，喊道：“你走！离开我家！”
她暴起地突然，其余人都没机会阻止。
姚夜心也是个狠角色，乔心愿明明没用多大力气，她却是就地一倒，脑袋还往一旁的椅子腿上磕了下，顿时乌青一片，看来十分可怜。过去经常挨打的她自然知道怎么摔可以尽可能避免疼痛，怎么撞可以出现看来最可怕也最伤害不大的淤青。
“夜心！你没事吧？”
“啊！”
两个大人都被这一下给唬住了。
姚夜心在这两个叫声中，脸上露出十分逼真的痛苦表情。她很清楚，接下来的“战局”一定会变得很精彩，非常精彩。
“夜心！夜心！你怎么了？”张芳慌了神。
素芳华同样如此，她想也不想地呵斥乔心愿：“心愿，你在做什么？”
“我……”乔心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再看向倒在地上的姚夜心，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我没……”
“你还狡辩！”素芳华怒了，“还不赶紧向张阿姨和夜心道歉！”
“我……”乔心愿觉得委屈极了，可越是着急，她越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没有用力……”
“你！”素芳华觉得自己快被这个女儿给气死了！
就在此时，被张芳扶着坐起的姚夜心低低哭着说：“没事的，素阿姨，你不要骂心愿，都是我的错，你就别逼她跟我道歉了。”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听来像是“深明大义”，其实就是“火上浇油”！
素芳华一听这话，怒火算是到达了顶峰，她转头看着乔心愿，一字一顿地说：“心愿，道歉。”她向来格外顾忌名声，眼下看到女儿居然如此“骄横跋扈”，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乔心愿抿紧唇角，明知道不按照妈妈说的做后果会很严重，道歉的字眼却是无论如何都吐不出。
“心愿，我说最后一遍——”素芳华咬牙道，“跟夜心道歉。”
阮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微微怔住。大概是因为真正处于旁观者的缘故，张芳眼中的得意、姚夜心眼中的幸灾乐祸、素芳华眼中的怒火以及乔心愿眼中的委屈，一切的一切，她都看得清清楚楚。若是上辈子，她看到这样一幕得多开心啊。可眼下，居然并没有多少开心之情。
反倒有些……
物伤其类之感。
妈妈爱乔心愿吗？
当然爱。
可惜，关键时刻，她永远不能坚持地相信自己的女儿。
说是脑子不好也好，说是情势所逼也好，说到底，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就在此时，乔毅和沈子煜也走了进来。远远地看到厅中的乱象，乔毅就想走上前，就在此时，他看到……
乔心愿双手握拳，非常坚定地说：“我不！”
她觉得自己死都不能向姚夜心妥协，否则一定会纠结一辈子！
伴随着她这句话，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素芳华直接抬起了手。
“啪！”
屋中回荡着这样一声脆响。
即将冲上前的乔毅定住。
脸上露出愉快笑容的姚夜心怔住。
素芳华回过神来，后退了一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
至于乔心愿……
她注视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旁的阮婉，原本委屈伤心至极的眼中顷刻间雾蒙蒙一片。阮婉抬起的手背部上通红一片，因为它承接了素芳华愤怒之下的力度。
真疼。
阮婉心中想，原来妈妈在愤怒时给她的耳光和给乔心愿的耳光是一个力度的，这是否也算是一种平等呢？
她被自己的这种想法逗乐了。
一片寂静之中，张芳假意说道：“芳华，你这是做什么，别把心愿吓坏了。”
素芳华看着乔心愿，又是愧疚又是纠结，她嘴唇动了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最后，她只能喃喃道：“小婉……”她求助性地看着阮婉，好像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才好。
阮婉暗自苦笑，果然是这辈子当好人当习惯了，不自觉地就做好人好事了么？
可她是真心不想管这破事，嗯，她可以后退半步说上一句“你们继续”么？
可惜，她不想多管闲事，耐不住有人就喜欢当mt来拉仇恨。
张芳早就看到阮婉了——她看着阮婉就像看到另一个年轻版的素芳华，心中满是反感。本来是没机会找她茬，眼下倒是有了机会，她上下打量着阮婉，心想自己该借着这机会说些什么折腾她一下。反正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大致是达到了，再开森一下当然更好。
嗯，她很得意，还想继续得意下去。
于是她开口状似无心地说：“说起来，早上夜心和心愿吵架的时候，这小姑娘似乎也在场呢。是吧，夜心？”
姚夜心低下头，“弱弱”地点了点头。
张芳伸出手爱怜地揉了揉姚夜心的头，叹了口气：“你向来和心愿关系不错，怎么这次就吵成这样了呢？”
被挑衅的阮婉心情很不美妙，本来身处乔家就让她精神不那么舒缓。张芳现在投向她的眼神还格外刻薄，简直宛若剔骨之刀。再加上她还主动来找麻烦——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你的意思是——这事是我挑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