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长宁公主并未犹豫,点头应允。
卫简正色提醒:“姨母,您应该知道,他们一旦交到我手里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很清楚。”长久以来压在心头上的重负被抛开,久违的几乎已经忘却的轻松与自在再度又寻了回来,长宁公主和缓着声音道:“稍后我便进宫向皇兄请罪。”
长宁公主看着卫简,话音顿了顿,眼里的复杂情绪几经流转渐渐归于平静,衍生出几许温淡平和,“这件事是我主使,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我会叮嘱他们配合你,定不会对你有所隐瞒,还请你不要为难他们。简儿,之前种种,是姨母言行失状,你不要怨我。”
卫简忙揖手,道:“姨母,您这么说可就真和我见外了!您放心,我只是想了解事实,定不会为难于他们。”
长宁公主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卫简的手臂示意他免礼,道:“你不是说有三件事要问,还有一件事是什么?问吧。”
卫简观长宁公主脸色,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我还想知道,您为何如此确定,柳氏的孩子并非是袁家的血脉。”
陈老太君显然也对此疑惑不解。
长宁公主尽管心里早料到卫简会问及此事,但听他真的问出了口,当下还是微微变了脸色。
“这件事,我希望能够止于此门内,不要再让旁人知晓。”长宁公主纠结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卫简却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据实相告:“姨母,您知道的,我不会对皇上有所隐瞒。”
长宁公主神色一缓,“这你尽可放心,进宫请罪的时候我会向皇兄和盘托出。”
既如此,自诩为秘密终结者的卫简自然答应得没有任何压力。
长宁公主沉淀了一下情绪,可一开口,声音里还是充斥着让听者明显感知的苦涩与隐痛。
“我们大婚后不久,皇上力主再次北征,五郎被封为左翼先锋将军带兵出战。这一次出征,五郎率领左翼先锋孤军深入绕到夷军后方与沈老将军率领的主力军形成夹击之势,重创夷军主力,可谓一战成名。然而没人知道,他在突围的时候不仅身受重伤,从马上跌落时,还伤了......那处,此生不可能再有子嗣。”
陈老太君如遭雷击,手臂紧紧扣住座椅的扶手才撑住了身体,双唇翕动微微颤抖着,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却只能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
卫简看着红着眼睛却没有再流泪的长宁公主,只觉得心口异常堵得慌。
看着勉力维持坐姿的陈老太君,再看看眼中渐次染上悲凉的长宁公主,卫简起身告退,识相地给她们留出自我调适的空间。
“姨母请留步。”卫简在议事厅门口止住了想要继续送他的长宁公主,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姨母,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尽早进宫面见皇上。”
长宁公主察觉出卫简话里的深意,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听你的,我稍后便进宫请见。”
“姨母放心,我定会尽快找出柳氏母子,只要她们现身,宗人府那边也好酌情商榷。”卫简道。
长宁公主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不打紧,你先顾着手头上的案子便是,只要灏儿无事,我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
指使杀人,实属重罪。今上铁律治国,即便柳氏母子逃过一劫,长宁公主仍是罪责难逃,幸而还有余地有酌情周旋。
迈过垂花门,卫简透过围墙的漏景看向庭内,见长宁公主站在门口冲着自己摆了摆手,心头不禁涌上一阵莫名的复杂情绪。
卫简出了安国公府,再三权衡,最终还是再度进宫觐见了弘景帝,将长宁公主诸事种种及柳氏母子的失踪简明扼要地报备了一遍,如此方才稍稍心安。
不知为何,打从听到柳氏母子失踪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莫名地发慌,预感似乎有更糟糕的情况要发生。
卫简刚出宫门,远远就看到了安国公府的马车,心神稍定,错身避开了。
接下来两天,卫简三人各自分工,沈舒南继续走访迷-奸-案的几位受害人,顾源在萧衍的协助下追查柳氏母子的下落,而卫简则将重心放在了抓捕那个觊觎他们家小九的嫌疑人淫贼。
此外,卫简对袁灏的情况也格外重视,每日洛大夫行针之时他必然在场。
今日也不例外。
“洛大夫,袁灏的情形如何?”卫简问道。
洛大夫接过药童常清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薄汗,面露歉意道:“卫大人,老夫医术不精,着实惭愧!袁小世子的情况虽大体稳定,但何时能够苏醒过来,老夫委实没有确切的把握。”
卫简拱了拱手,道:“先生万勿自责,您能将他的情况稳定下来,为我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去转圜,已是救了他一命。”
洛大夫听出卫简的画外音,顿时眼神一亮,“卫大人可是找到了能将小世子唤醒之人?”
卫简神色缓和了两分,道:“是我一位旧友,刚收到消息,他这两日便可进京,届时恐怕还要继续劳烦先生受累。”
“卫大人客气。”洛大夫并没有追问来人是谁,只是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时近散衙,卫简提前回了府,刚走到自己院门口,就见到了匆匆迎上来榕溪。
卫简意外:“榕溪,你不在九小姐身边伺候着,怎的跑到我这儿来了?”
榕溪福了福身,禀道:“七少爷,小姐让奴婢在这候着,请您回来后过去一见。”
小九要见他?那为何不自己过来?
榕溪在卫简的示意下站起身,轻声道:“小姐说,她本想自己过来的,但是怕擅自出院子给您惹麻烦。”
卫简一头一顿,深深看了眼榕溪,转身便直奔卫琪的住处。
穿过垂花门越过中庭,卫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卫琪,螓首低垂,双眸专注于手上的女红,静谧美好地宛若一卷画铺展在人眼前。
只是......
卫简蹙了蹙眉,几步走上前,轻咳了一声,道:“怎的坐在这里了?”
“七哥!”卫琪闻声抬头,见到卫简忙起身噙着笑冲他招手。
卫简一进内堂,卫琪就迎了上来,“七哥,你回来啦!”
卫简点了点头,落座后接过卫琪递上来的茶盏,茶水温热,汤色清亮,是他一贯喜欢的碧螺春。
卫简却没有急着喝,捏在手里把玩着,状似随意地开口道:“你让榕溪守在我院门口,可是有急事寻我?”
卫琪顺着敞开的门向外张望了一眼,轻声道:“七哥,我可是招上了什么麻烦?”
卫简以指肚摩挲着茶盏的杯壁,“你怎的会这么想?”
卫琪浅浅地叹了口气,“七哥,我打小就住在这个院子里,旁人或许还察觉不出来,但我还是能感觉到的,这两天周围多了人,只是在暗处没有现身罢了。是你安排的吧?”
捏着茶盏的手指蓦然收紧,片刻后又放松下来。卫简将手中的茶饮罢,叹了口气,无奈提了提唇角,“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没错,是我临时加派了一些护卫,怕惊扰到你,便没有告诉你。”
果然如此!
卫琪微微倾身凑近卫简,道:“七哥,是我那日私自出府去看明兰的缘故吗?”
能让她七哥如此劳师动众费心伤神提防着的,定然不是等闲之事,卫琪甚少出门,这两日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事了。
如果自己被祸害明兰的那个淫贼盯上,那七哥的反应就再好解释不过了。
即便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心理准备,可在看到卫简点头的那一刻,卫琪还是觉得心底蹿上一阵彻骨的寒意。
“小九,别怕,我在呢,无论如何也能护你周全!”见卫琪脸色发白还强作镇定,卫简见不得她如此,出声保证道。
须臾,卫琪的脸色缓和下来,目光一沉,道:“七哥,这或许是个抓人的好机会,我愿意出一份力。”
“不行!”卫简想也没想就拒绝,“我自有办法,你只需听我的安排便是。”
卫琪清丽的小脸一沉,难得给卫简脸色看,“七哥你有什么办法?另找个替身顶替我冒险?你忍得了心?还是你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自己替代我冒险?”
见卫简一时沉默,卫琪红着眼睛,脸颊染上薄怒,沉声道:“舍不得别人冒险,你就不顾自己了?在外面这样,在家里你也要什么危险都往自己身上揽?七哥,我不喜欢你这样!”
卫简岂会不知卫琪这是心疼维护他,可正因为如此,更不能让她出丝毫的差错。
“日后你要怎么气我都行,只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必须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