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五十二、释放
虽然赵晋延态度依然谦和,可是晋阳长公主的样子,却看得出并不想要善罢甘休。
芙蕖在边上瞧着,心中焦急,忍不住开口轻声道:“娘,今日之事,都是芙蕖的错,是芙蕖偷偷出府去寻皇上求救。皇上送我回来,是担忧我回来的路上不安全……”
今日的事情,虽说夏越朗被抓,赵晋延与卫麟在其中的作用也很大,可这件事情真要和对方扯上关系,也的确是半点都扯不上,相反,赵晋延主动愿意帮助营救夏越朗,并且还将她送回家里,可说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赵晋延这般好心却反被晋阳长公主怪责,并且冷言冷语嘲讽奚弄,芙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是愧疚极了。
当然,芙蕖也承认,她之所以会突然出声替赵晋延说话,并不仅仅是因为心里的愧疚,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赵晋延如今的身份已经不同了。
倘若赵晋延如今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三皇子,芙蕖便是在心中再不认同晋阳长公主的话,也决计不会在外人面前出声反驳晋阳长公主的话,替外人说话。
可如今,到底是情形不同了,芙蕖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晋阳长公主向来要强,嚣张的时候,甚至连当初皇帝舅舅和文太后的面子都不会给,若是让她低头,对她来说太过于难堪,简直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骄傲了一辈子的人,芙蕖也不愿意看着晋阳长公主这般,这头晋阳长公主不想低,也不会低,那便让她来做。
芙蕖想的很简单,也宁愿自己待会儿会被晋阳长公主怨怼。只是她这话才说了一半,晋阳长公主却立刻打断了芙蕖的话,只用她冷硬的声音冲着芙蕖命令道:“闭嘴,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还不快进家里去。”
“娘……”
芙蕖还想要再说什么,而这个时候,晋阳长公主显然没有什么耐心,瞧见芙蕖一副还想再劝说的样子,她直接看向了身后的婆子,婆子会意,连忙带着两个丫鬟上来扶住了芙蕖,嘴里只笑道:“外边冷,郡主穿的少,您莫受凉了,还是跟奴婢回屋去添衣吧!”
芙蕖只是将自己的手从那两个丫鬟手中抽了出来,并没有去理会那个婆子,她慢慢走到了晋阳长公主面前看着她,眼里流露着几丝焦急与倔强之色。
虽然芙蕖没有说话,但是这副神态,则是显而易见的在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晋阳长公主性子一贯便不太好,便是对着芙蕖这个最疼爱的女儿,也算是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可是瞧见了芙蕖一反常态的这番表现,这份耐心也已经消耗殆尽。她也并没有去骂芙蕖,而是直接看向了赵晋延,冷笑开口:“皇上真是好本事,芙蕖向来乖巧孝顺,今日竟然会为了你来和本宫做对!”
“娘,这和皇上无关……”芙蕖闻言,顿时慌急的眼眶开始泛了红。
而在这个时候,卫麟在一旁仿若是无意一般的笑眯眯说了一句:“姑母想开些,女儿家家吗,日后总归是要嫁出去的,这提早胳膊肘外拐也并不奇怪……”
“闭嘴!”
卫麟这话还未说完,赵晋延却是厉声出口打断,他眉头深锁,显然对于目前的情形略有几分无奈与苦闷。而卫麟的话,又是火上浇油了,一下子将赵晋延的怒气激了出来。
卫麟虽然胆子大的很,但是被赵晋延这么一瞪,当然也是不敢说话了。
而赵晋延只是看着卫麟给了他一个时候算账的眼神后,又将目光看向了一脸冷漠的晋阳长公主,最后落在了站在晋阳长公主身侧急的眼眶都要泛红的芙蕖身上,温声开口道:“表妹,姑母说的对,你现在身上穿着不便,夜风寒冷着凉就不好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皇上……”
芙蕖动了动嘴唇,看着赵晋延这般,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而赵晋延只是又笑了一下,又温声道:“越朗的事情,朕已经记在心上,你尽可放心。姑母是朕的长辈,数落朕几句,也是应当……”
赵晋延这番话,尽可打消了芙蕖心中所有的顾虑。
这也让芙蕖的心中越发酸涩与愧疚,泛红的眼眶子,还透露出十分的感激之情。
最终,芙蕖乖乖的随着晋阳长公主身边的宫人走进了公主府里。
几乎是芙蕖一离开,晋阳长公主便立刻冷笑出声看着赵晋延出声道:“皇上还真是好本事,也不知道给芙蕖灌了什么迷魂汤,我这个亲娘说的话,她现下是一句都听不进耳朵里,反倒是皇上您说的话,她句句皆是听从。”
晋阳长公主语气很是怪异,当然这话显然是有兴师问罪之意,赵晋延却只是恭敬的冲着晋阳长公主再次行了一礼,然后轻声开口道:“姑母,芙蕖表妹方才,只是因为太过于担忧姑母罢了,您莫记挂在心上。”
“呵……”
晋阳长公主只是冷笑,她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冷笑的看了赵晋延,看着他一直恭敬的站在他面前,过了许久之后,方才出声说了一句话:“芙蕖是本宫的女儿,本宫自是希望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是她的。从前本宫一直想让她当太子妃,想让她未来坐上那个最尊贵的位置。可是你莫认为什么人,本宫都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即使那个人当上了皇帝。”
“姑母一向都是最疼爱表妹。”
赵晋延再次被晋阳长公主嘲讽了一番,可是赵晋延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的回着话。
晋阳长公主闻言,嗤笑了一下,又继续道:“先时本宫宁愿冒着天下之不违,想让晋元娶芙蕖,是因为本宫看中晋元对芙蕖的一颗真心。而旁人,若是想利用芙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本宫决计不轻饶。”
“表妹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朕的表妹,兄长在世时对表妹一片真心,临终之时,也曾多次遗憾提及不能够好好照顾表妹了,晋延虽不济,可也想为兄长做一些事情!”赵晋延并没有替自己辩解,只是冷静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而晋阳长公主在听完这些话后,面上倒是没了嘲讽的冷笑,但说话的语气依然冷硬,她只是打量的看着赵晋延,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冷硬说了一句:“最好便是这般。芙蕖是我的女儿,我会替她寻到世间最好的夫君,给她找一份最圆满的姻缘,但……那个人不会是你。”
赵晋延默然无语,也是因为晋阳长公主这话,他颇有几分左右为难。他应承不对,毕竟他自认对于夏芙蕖没有不轨之心,可不应承当然也不对……
而在这个时候,卫麟却突然冒着被赵晋延责罚的危险,突然开口冲着晋阳长公主轻声道:“姑母,其实您方才那话太武断了,您怎么就知道皇上对表妹不是真心的。其实皇上对表妹的感情十分纯粹,而芙蕖表妹对皇上,也有好感,您这么做不是棒打鸳鸯吗……”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成是哑巴!”
赵晋延眼见好不容易转圜的气氛再次变得僵硬,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都要开始翻腾了起来。最终他只好冲着一脸冷漠的晋阳长公主微微行了一礼,轻声开口道:“姑母,您今日的话,晋延记在心中,时日已是不早,晋延先告退了,表弟的事情由晋延而起,晋延自会与姑母一个满意的交代。”
晋阳长公主的面色并没有为赵晋延的话语所打动,她看着赵晋延微微翘了一下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声音冷淡:“最好便是这般!”
说罢此言,她完全不给这位九五之尊一丝一毫的面子,直接甩袖进了门。
而她一走进门内,“哐当”一声,大门合上。
赵晋延和卫麟抬起头,也只能够看到被关闭的紧紧的大门。
卫麟看着赵晋延一脸淡然的神色,微微翘了一下眉头,这回倒是没有再多嘴说话。
但是赵晋延在这个时候,却是转头看向了卫麟,冷声开口道:“卫统领,朕在你心中,可有威信?”
“……”
卫麟眨了两下眼睛,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姿态,他也有几分摸不准赵晋延突然说这话的用意。不过看着赵晋延并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出来,却让人瞧着望而生畏的那双眼睛,他小心的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慢慢开口:“皇上您是天子,在臣的心目中,是臣的天,自是有威信极了。”
“是吗?”
赵晋延抽动了一下嘴角,仿佛是带出了一丝冷笑,他的目光看向了晋阳长公主府里此时正关的紧紧的大门,似是自言自语开口道:“朕这个皇帝,得的莫名其妙。只怕朝臣们没几个真正在心里敬朕。朕出身不够正统,先皇在世时,朕也从未得到过重用……如今不过是运气好了,先皇实在是没有皇子可以选择,所以才让朕坐上了这个位置,如此这般,又如何能够在朝臣心目中有威信,能够建立几分威信。”
“皇上说笑了吧……在臣的心中您自是威严极了……”
卫麟的话还未说完,赵晋延却站了头,看着他开口说了一句:“你的心里真的是这般想的……朕倒是不怎么认为!”
“皇上……”
卫麟彭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他面上带着几分惶恐,只连声开口道:“臣句句肺腑之言。”
这会儿卫麟脸上的惶恐,并非作假,应该是说,他的心中,也是忐忑不定。
赵晋延瞧着他这般,却是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跟前,伸出自己的左手扶了一把卫麟,将卫麟扶了起来,轻笑开口:“瞧你,怎么突然跪下了,这又是做什么?”
“……”
卫麟没有说话,只冲着赵晋延恭敬的做出了俯首的姿态。
而赵晋延见了这才慢慢开口道:“朕还是一个隐形皇子之时,只有你愿意跟着朕,待朕亲如兄弟。如今朕坐上了这个位置,想要真正坐稳这个位置,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这一段路,朕也同样希望你能够陪着朕,帮助朕……”
“这是微臣的荣幸。”卫麟语气诚恳表态。
赵晋延拍了拍卫麟的肩膀,笑道:“是,朕自是知道你重情义,你也是朕如今最信任之人,朕希望与你能够一直保持着之前纯粹的感情……但事实上,很多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改变,在人后,朕依然想与你做好兄弟,但在人前……”
赵晋延的这一番话,其实说的并不算婉转,卫麟便是一开始时,还有几分没有明白过来,但这会儿倒也彻底了悟了。
而想到了今日他的所作所为,他再次跪倒在了地上,俯首认罪:“皇上,微臣知罪。”
“朕知晓,你是真正为了朕好,将朕当做兄弟,才会这般,朕自是不会怪罪于你。”赵晋延这会儿,却并没有乘胜追击,让卫麟彻底记住今日的教训,事实上,卫麟本就是一个通透之人,虽然平日里有些不着调,但是到了关键时候,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有些话,点到即止最为妥当。
赵晋延笑着伸手扶起了卫麟,在卫麟还未站稳之际,笑着往他的胸口轻轻打了一拳,语气里难得带着几分玩笑的意思慢慢道:“行了,现在也没有什么人,你也不用做这副姿态来让朕心软。夏越朗的这件事情上,你别以为朝着朕服个软认个错便可以逃过了。晋阳姑母将这件事情全部怪到了朕的身上,今日朕替你将这个罪责揽了下来。可如何去弥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皇上你也太狡猾了吧!”卫麟见赵晋延这副样子,倒是立刻笑了起来,没有一丝的阴霾,仿佛方才那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但他这会儿也只是故意捂着胸口笑道,“皇上在南颐郡主面前可是满满打着包票,如今人南颐郡主才进去多久,就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臣来办,回头臣辛辛苦苦办好了,这份功劳,只怕也全是皇上您的吧!简直便是太狡猾了!”
卫麟说这话的时候,明显还是带着玩笑的意思,可是这一次的玩笑,又仿佛带了一丝保守的味道。
芙蕖心不在焉的在丫鬟们的伺候下简单梳洗了一番,换上了自己的衣裳,又简单绾了头发后,她面上有些忐忑不定的看着窗外庭院影影绰绰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冲着绛雪开口吩咐道:“你去外边盯着,娘亲一回来,你便过来通禀我,不得耽误。”
“是。”
降雪轻声应了。
绮菱见芙蕖坐在梳妆台前,丝毫没有睡意的样子,连忙小声的吩咐着丫鬟们拿了热茶与点心上来,轻声开口道:“郡主您既然不打算马上歇下,不若用些点心垫垫肚子吧,天已经很晚了。”
说着,她却是将热茶杯盏递到了芙蕖的跟前。
芙蕖本想要推开,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手鬼使神差竟是接过了,她双手握着杯身,感受到了杯子传递出的热量时,她忍不住想到了今夜在赵晋延寝宫之时对方对他的照顾。
也不知道如今外边怎么样了?
芙蕖心里忧虑着,自己母亲那张嘴巴有多么不饶人,芙蕖还是知道的,说的好听些时是不留情面,说的不好听些,的确是刻薄。
赵晋延从前还是三皇子的时候,就被晋阳长公主多次奚落过,但那个时候,晋阳长公主是受宠的皇帝妹妹,而赵晋延只是皇上诸位儿子里最不受重视的一位,晋阳长公主这般做了,虽是不妥,可到底也没有人能够指出来,赵晋延也不敢去真的招惹晋阳长公主。可如今的形式,确实是大大的不同了……
更何况,今夜对于赵晋延来说,更是一场无妄之灾,好好的,分明便是被她拉扯进来受了牵连。
她也只盼望赵晋延的度量能够比宰相的大些,比能撑船的肚量再大那么一些。
芙蕖忐忑不定的想着之时,绛雪从屋外跑了进来,冲着芙蕖轻声禀告道:“郡主,长公主回来了,现下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这么晚了,您还要过去吗?”
最后一句话,并非绛雪自作主张添上去,而是瞧见芙蕖在她说完前一句话的时候,便将手中的杯子往旁边一方,便要站起身一副打算出门的姿态。
芙蕖对此回答,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芙蕖的院子离晋阳长公主的院子不远,不过走过去到底还是要些时间,芙蕖唯恐晋阳长公主会梳洗着睡下了,却没有料到,等到她到达院子里的时候,晋阳长公主并没有由底下人伺候着梳洗,而是坐在了榻上,显然是在等着谁,也可能是早就猜到了芙蕖会过来。
晋阳长公主的病的确是没有好,这会儿她虽是端正的坐在椅子上,面容里却带着几丝倦意与病容。
芙蕖过来,原本是有话想与晋阳长公主说的,可是瞧着晋阳长公主这幅样子,她却有些说不出口,到了嘴边的劝说之言,只有关切的问候了。
“娘可是觉得身体不适,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无事。”
晋阳长公主听到芙蕖的询问,也只是摆了摆手。
她拿起茶水往嘴里送了一口,抬起头看着芙蕖轻声道:“你过来,想要和娘说什么?”
“我……”
芙蕖抿了抿嘴巴,犹豫了。
而晋阳长公主却是突然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芙蕖的脑袋,轻声道:“也怪我,将你养的太过于单纯天真了!”
晋阳长公主这一句话有些没头没脑,但是她说话的声音,却是难得的温柔。
芙蕖听着,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
“你呀,别把所有的人都当成是好人。”
“芙蕖知道了……”
芙蕖慢慢的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轻声开口道:“娘,三表哥毕竟已经是皇上了,您若是再用之前的态度去对待她,是否有些不妥。”
“果然是给那小子说话来了。”
晋阳长公主笑着说了一句,摇了摇头,看着芙蕖问了一句:“怎么,真的喜欢那小子?”
“娘……”
芙蕖大窘,“您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他如今已经贵为天子了,咱们若是待他再像之前一样,便是皇上他仁厚,可那一日,终于还是有可能会厌恶我们。”
“那小子敢……”
晋阳长公主冷笑说了一句,转头看着芙蕖闻言一脸忧虑,只好轻声缓语慢慢道:“行了行了,娘知道了,你少操这些信了。娘都会处置好的,娘也不至于连这一垫子分寸与颜色都没有。”
芙蕖闻言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不管晋阳长公主今日的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只是敷衍,但她愿意表这个态,已经很不容易了。
芙蕖轻笑着对晋阳长公主开口道:“好,有了娘亲这句话,那我也便放心了,夜已经深了,母亲早些休息,我先告退了!”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但在芙蕖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开口叫住了芙蕖,又开口说了一句:“对了……日后莫再擅作主张了。”
晋阳长公主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也分明是在说今日夏越朗事情上,她的处置。
芙蕖对此,也立刻点了点头,虚心的认了错误。
晋阳长公主既然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而宫里的皇帝也许下了承诺,之后夏越朗的事情,还真是轮不到芙蕖去参合,她唯一能够做的,只是在家里等着消息,偏生她的消息,还不是那么的及时。
夏越朗这一回的事情,也的确是棘手。
就像现实赵晋延与卫麟所想的那般,若夏越朗只是说搀和进去,那自然好处置,毕竟在这件事情上,决断权在卫麟与赵晋延的身上,他们二人想说夏越朗无辜,那么旁人怎么也攀咬不上。实在不行,一句年少无知也可轻易绕过去。
偏偏……夏越朗并不是普通的搀和进去。
先时抵抗抓捕,将刑部一名官员打死,后又有陈伯公与其世子二人确之凿凿的证据直说陈伯公府和三皇子勾结,夏越朗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够得上主犯了。如此一来,便是卫麟与赵晋延二人想要去维护夏越朗,赦免夏越朗,都根本无处着手,也可从中看得出来,背后使了这计谋想要害夏越朗的人,是下定决心要让夏越朗获罪了。
若是不能够证明夏越朗清白,夏越朗肯定不能够被放出来,否则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可若是要证明,却又很难,毕竟一个是大庭广众之下,众人都看在眼里发生的事情,而另一个则是三人成虎,简直完美的找不出一个破绽的故事。
而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夏越朗被抓的事情,在当日因着发生时间有些晚,很多世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可第二日,不仅仅是世家的人知道了,便是京中大街小巷也都传遍了。
知道的人越多,对于夏越朗的情势便越加不利。若是想要救夏越朗,也是越快越好。
偏生一连三日,芙蕖呆在家中根本收不到任何夏越朗的信息,芙蕖惊慌焦虑的寝食难安,她有心去问问晋阳长公主如今该是怎么样一副情形,但晋阳长公主这些日子也没有出门,一直呆在家中养病。
反倒是晋阳长公主府里接到的拜访帖子,越级越高,最后都被晋阳长公主吩咐送进厨房里烧火所用。
这个时候想来安慰她们母女的人,说实话,真正急他们所急,替他们担忧的,关心他们的人,恐是寥寥无几,拜帖之中,十有八九估计是存了心向来看笑话,虚怀好意,甚至是想来讽刺他们。
芙蕖也不乐意见这些个人,所以在晋阳长公主让人将拜帖都烧了后,她恨不得叫好。
畅快过后,事情依然没有解决,芙蕖也再此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
只是板着手指头在算日子,算着夏越朗什么时候能够回家。
在第五日的时候,芙蕖起床后,去过晋阳长公主之处请了安,并没有立刻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来了夏越朗的院子,亲自盯着夏越朗院子里的人打扫着他的院子。
夏越朗进了牢里后,她每一日也都是如此,只想着那一日夏越朗回家,能够住进舒适的家里。
而这一日,她只盯着满院子的人打扫了一半,彩霞便急匆匆的拿着一封信从院子外边跑了进来,一瞧见芙蕖,便将手中的信递给了芙蕖。
“郡主,宫里送来的。”
彩霞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说着。
而芙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封信。
信的封口用火油做了封存,芙蕖也顾不得斯文,直接伸手将信封给扯开了,信封里掉落一张纸,上边只有短短一行字,芙蕖的面上却是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兄长无事了……今日便可回来了!”
芙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敢置信,却又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滋味。
这些日子,她终于惶惶不安,但总算并不是自己想象之中的不好结果。
夏越朗是坐着马车回的家。虽然在牢中并没有受太大的罪,可是对于他这般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在牢中那样的环境呆上几日,已经是最大的受苦了。
他身上还穿着那日被抓进去时候的那件衣裳,因着好几日未加梳洗,头发乱糟糟的,身体里仿佛也沾上了牢里的酸臭味儿。
夏越朗靠在马车壁上,一边噘着小厮带来的点心,一边冲着自己的随从问着家里的情况,得知家中母亲妹妹都安好,他倒是没有什么心思的笑开了,只开口慢慢道:“倒牢里走一遭,什么都不担心,就怕妹妹和母亲在家里会伤心。”
他这话刚说完,马车就停了下来。
原来是晋阳长公主府到了。
夏越朗打开了马车帘子,探头往马车外瞧去,一眼便看到了在大门口等着他的芙蕖。
夏越朗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朝着芙蕖招了招手。
芙蕖站在门口瞧着,看着自己兄长脸上开朗的笑容,只觉眼眶发热。她正想朝着夏越朗走去的时候,突然大门口走出一行人,走在最前边的,正是开始时说肯定不来接人的晋阳长公主。
芙蕖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却是笑了起来。
而夏越朗看到晋阳长公主那张严肃的脸时,面上顿时露出了一个心虚而害怕的表情。
晋阳长公主径直走到了夏越朗跟前,用了大力气往夏越朗脑袋上拍了一记,只恨声道:“还真是长出息了,竟是差点把自己的小命都给玩没了!”
“娘……”
夏越朗咽了一下口水,不敢言语,也颇有期期艾艾之态。
“回家就给我好好面壁去,你再敢给我在外边胡作非为,让你妹妹担心你。”
晋阳长公主语气依然不太好,可是夏越朗听着,却是笑嘻嘻的看着她,轻声询问:”难不成娘亲不担心我吗?”
“谁担心你这个惹是生非的儿子,你有你妹妹一半乖巧时,再来问我这句话。”
说罢此言,晋阳长公主转身重新往公主府的大门走去,走到了门口的时候,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夏越朗,又说了一句:“此次回来,你给我在家里好好呆着,没有我的允许,哪里都不准去!”
这是要禁足……
夏越朗脸色大变,嘴里惨叫:“娘!”
“闭嘴!”
晋阳长公主毫不留情,只留给夏越朗一个北影。
夏越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向了芙蕖,面带哀求。
芙蕖却是丝毫没有同情心,在她看来,自己娘亲的这个决定,还是十分英明的,夏越朗太能够惹事了,在最近这敏感时期,还是乖乖呆在家里为妙,便是苦闷了些,也总比把自己再给折腾进去要好。
芙蕖慢慢走到了夏越朗的身边,轻声开口道:“兄长在牢里受苦了,快点回家吧!”
“我一点都不想回。”
夏越朗轻叹了一句,但身体却是比嘴巴诚实,脚步很快做出了与他所说的话相反的举动,快步朝着公主府的大门走去,走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夏越朗却是猛地停住了脚步,目光看向了芙蕖,指了指放在门口的炭火盆子,一脸无奈:“这个不必了吧!”
太夸张了!
夏越朗自认自己几乎是牢里的常客,出事也是常有的事情,若是回回都搞得这般隆重,也太麻烦了吧!
但是芙蕖却并不这么认为,实在是这一回,与以往相比,实在是太惊险了。
她也不做劝说,只是柔声开口:“我都备着了,哥哥难不成让我一番苦心白费。”
夏越朗最是受不得芙蕖这般,闻言也只好乖乖的听着芙蕖的吩咐踏过了火盆,然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用柚子叶洗了澡。还真是从头到尾,都除了晦。
梳洗好后的夏越朗重新恢复了精神奕奕,坐在了芙蕖的对面,拿着筷子开始吃起了芙蕖特地吩咐厨房给他做膳食。
可能是因为吃饱喝足,身体又舒坦,夏越朗倒是有闲心开始抱怨了起来:“妹妹,我这一回可真是受了无妄之灾,皇上想要立威做事,却是把我也给扯了进去,真当是晦气!”
“行了,若非你交友不慎,如何会被算计进去。更何况,若非皇上,你如今还呆在牢里呢!”
芙蕖听了夏越朗的抱怨,毫不留情便出口打断了他的这番话。
“妹妹你怎么提皇上说起了话,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夏越朗眼里满是费解,一副不被理解的苦闷。
“我只是说出了事实罢了,外祖母让人传了口令过来,明日让我们兄妹进宫去,你到时候若是有机会,便去谢谢皇上一番。”芙蕖想了想,又是嘱咐了夏越朗一句。
夏越朗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盯着芙蕖,看了芙蕖好一会儿,看的芙蕖都有些不自在了,他这才轻声开口道:“妹妹你今天变得有些奇怪了。说话语气跟娘亲一样,当然娘亲肯定不会替皇上说好话的……”
夏越朗说着,自己仿佛找到了笑点,忍不住笑了起来。
芙蕖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一副头疼的样子。直到夏越朗笑完之后,她才轻声道:“哥哥,咱们也已经长大了,不能够再像小孩子一般了,娘亲挺辛苦的,咱们不能够为她分忧,也该不要给她惹麻烦。更何况,不管是皇上舅舅,还是皇上,其实待咱们一家都是很好,咱们得知道感恩。”
“嗯,我知道了。”
芙蕖说得认真,夏越朗倒也不敢继续抱着玩笑的心态去面对。
只是,在芙蕖说完之后,夏越朗看着芙蕖轻声说了一句:“往日里,我记得妹妹你与皇上并不什么交集,怎么我才进牢里几天,你这说话做事,三句不离一个皇上了,若非之前我知晓你和皇上没有什么,这几天的功夫也发生不了什么,都要以为你和皇上有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