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1.10
将一身灰褐色的珊瑚绒睡衣脱下来扔在床上,他站在试衣镜前换上在国外手工定制还未曾穿过的西装,镜子中的人刚刚刮干净青色的胡茬,深陷在眼窝的憔悴双眼中露出亮到吓人的精光,他左瞧右瞧,临转身时,又慌慌忙忙对着镜子拉了拉花色领带,直到没有意一丝差错,才满意的点点头。
“肖洋,”早就在等待的男人靠着门框嘲道:“就算你打扮成一朵美绝人寰的花儿,人家现在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戴上眼镜,他仿佛没有听见陈文铭的话,径直朝门外走去。
别墅大门外已经聚集了许多的记者,由肖洋导演的同□□情悲剧《夜瞳》昨日在国内的电影节上狂揽七项大奖,颁奖的时候,他们没有看到肖洋其人,所以不得不在门口进行职业上的骚扰。
“肖导,听说您为这部电影筹备了近五年,是真的吗?”
“肖导,请问这部电影有人物原型吗?”
“作为影星温彬的四年室友,在作品上从来没有往来,您和他关系好吗?”
“对不起,肖导,冒昧问一下,有人说你的作品是以你挚友的初恋为原型加工出来的,是否可信呢?”
“肖导...”
“肖导!”
“肖导,请等一下!”
在记者们还在追问关于《夜瞳》和人物原型的问题是,他们惊讶的发现陈文铭从肖洋的别墅中走了出来,他虽然戴着墨镜和口罩,但那身形,他们绝对不会认错。记者们纷纷交换了一下颜色,心中有了计较,不约而同冲向陈文铭。
影视圈冉冉升起的新星——肖洋,谁都知道,他的作品里面,永远都有陈文铭的出现。陈文铭依靠着肖洋和他的作品,依旧持续不断的出现在观众面前。观众有多喜欢肖洋所讲的故事,就有多讨厌陈文铭在故事里拙劣尴尬的演技,甚至暗自为肖洋不值:如果没有陈文铭,肖洋的作品一定会获得大奖。事情果然随他们所料,《夜瞳》一经上映,就取得了极高的评价,影评人称赞他为百年难得一遇的电影奇才。
除了才华可圈可点,电影奇才也十分的洁身自好,从来没有与合作的影星传过绯闻,也不允许自己手下的人将私事搅合到电影中去,选择的演员,除了投资方等塞进来的人,一概都是清清白白。但是陈文铭在他别墅出现意味着什么?
除了观众,记者们因为陈文铭乐此不疲的总是出现在肖洋的电影中,心里早就有了猜测,只不过觉得肖洋一心扑在电影上的样子,不像是会包.养过气明星的人。赤.裸.裸的真相就摆在眼前,他们怎么能放过!
肖洋对着车载的小镜子照了照,看向被记者堵住的陈文铭眼里止不住的厌恶。
陈文铭就像是毒蛇紧紧缠在他向前的道路,还要提防他突如其来的攻击。
时隔多年,他仍然记得当时的情景。青年危险的眯起来的双眼,薄唇里吐出来的对他刻骨的恨意,“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沈明生高高在上若有若无的提醒,“他前不久拿身上所有的钱投了一部电影,导演叫肖洋,不会就是你吧?”,青年从洗手间出来后惨白的脸色和劫后余生的喜悦,他看的一清二楚,在他迷晕对他没有一丝防备的时间,他的妈妈进了抢救室,沈明生恰好在场,并干脆利落的处理完了他妈妈所有的事情,交付了足够多治愈病情的押金。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都做了什么!
“天天摆这幅死人脸给我干什么?”陈文铭摘下口罩,朝肖洋脸上一甩,对开车的助理道,“去夜宴。”
生香的夜宴虽然每年都会举办一次,但它的重要程度取决于沈明生是否在场。沈明生已经将近八年没有在夜宴中出现,听说这次会带着爱人一同出席,所以各界人士都非常看重,除了想要结交,还为了一窥沈总爱人的面貌。
肖洋有位朋友是生香的高管,对方花了很大代价才让肖洋拿到邀请函,也能带着一个同伴前去。
“给我笑笑,”陈文铭把脸转向他,脸色有些阴鸷,“你别忘了那视屏我还有一份。”
肖洋朝他僵硬的扬了扬唇,语气生冷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不想跟你吵架。”
“还想着温彬呢?”陈文铭点了支烟,“人家现在是国际巨星,看得上你?跟别说你还差点让人毁了他,还有他的妈妈也差点——”
“我让你闭嘴!”肖洋拽起他的头发恶狠狠地将对方按到车窗上,“你聋吗?”
身体猛的瑟缩一下,陈文铭舔了舔嘴唇:“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然后他看着快要忍到极限的男人,怕男人真的揍他,到底没敢再说下去。
“恭喜你。”一个影星走到他面前,跟他握了握手,笑道:“电影我带我老婆去看了,她很感动。这是一部难得的好作品,希望下次有机会和肖导合作。”
肖洋端着酒杯点了点头,朝对方谦逊的笑了笑。
“江蕊,你说温彬会不会来参加?”一个女星与同伴咬耳朵,“看了《模特》,我觉的我快爱死他了。”
“《模特》里面是挺帅的,”同伴点点头,“我觉得《警察世家》更上一筹。”
肖洋听到,眼角弯了弯,冥冥中,他转过身去。
不止是他,夜宴大厅内没有不朝正在红毯上走过来的男人注视的。
在天才被用烂的时代,眼前的青年用他精湛的演技最好的诠释了天才的含义,那是自他降生以来神明洒在他身上的祝福。
黑发三七分向后梳起,他眼神深如古井,让人沉沦,无数的影迷因为他在电影中的一个回眸而失控惊呼,他嘴角牵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这对在记者面前常常没有表情的青年来说实在太过罕见,然而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粉丝说,枯萎的大地也会回春。
他手中的玫瑰盛开的极为浓烈,这让一身黑色西装的青年显得有些多情。
原本站在红毯上交谈的宾客纷纷给他让出通向台席的红毯,他们惊讶于青年身上的清贵气度。
曾经和他一起拍戏的影星,都已经知道男人的脾性,所以并没有太过失态,而是向自己的朋友介绍男人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仿佛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过他们也觉得,只要见一面,朋友们就不会不相信他说的话。
肖洋穿过人群,站在毯子边上站着,竟然不敢再往前一步。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显得过于炽热,青年侧头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
当青年将玫瑰插.入西装口袋的时候,不少人悄悄讨论讨论起来,青年如玉般精雕细琢的手指上赫然戴着一枚银白色的铂金婚戒。那是由“生香”的创始人沈明生亲自设计,并亲手打磨出来的。
“谁能帮我叫一下救护车,有位女士昏倒了。”
场面有一瞬的混乱,肖洋紧紧盯着苏彦,正欲跟过去时,陈文铭搭上他的肩膀,在他耳旁轻声道:“刚刚,生香公布了沈明生的婚讯。”
肖洋怅惘,只剩可笑和狼狈。
璀璨的灯管暗了下来,话筒响了一声,接着熟悉的优雅嗓音开始在大厅回荡。
“很荣幸能够邀请到大家参加生香的夜宴,在场的各位,有的是生香的老朋友,有的是生香的新朋友。”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生香能走到今天,离不开大家的支持与鼓励。我也希望生香,能够带给大家更多的快乐。”
灯光开始慢慢变亮,沈明生高大的身影与深刻的五官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烟灰色的眼眸依旧给人沉沉的压迫,但眉间的温柔却让人忽略了不算良善的眸色,“至于台下媒体记者所关心的我的爱人的问题,想必大家方才已经见过了。也不用介绍太多。”
台下是完完全全的沉默,连小声的交谈都没有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他们刚刚可看见了很多人,是那一个?
震惊之后,他们将目光转向沈明生胸前的红色玫瑰上,于是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
不对...他可是苏彦,是个男的!
在他们一会儿瞪大眼睛又一会儿若有所思的时候,沈明生口中的爱人终于登上台前,是方才那个青年,青年朝他浅浅笑了一下,已经年逾三十,他的脸庞与身段还是让人移不开眼。这时,沈明生做出了一点不符合他以往形象的表情,他竟然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
“虽然不确定他是不是爱我,但是,我爱他。”沈明生有些无奈的说道,这让众人都惊掉了下巴,天呐,那个运筹帷幄的沈总是跑到火星去了吗?
台上的两个人都是即使在暗夜中也会闪闪发光的人物,他们除了震惊后脑子里的一片空白,就剩下了,世上的好男人都去搅基了吗的愤慨。
苏彦自出道以来,没有一点绯闻,没有黑子,也没有任何明星的通稿是压着他的,即使做人做事再完美,也难免有同行的排挤。想想没人敢动他的原因,也就只有有后台一个了。
沈明生,是多少人挤的头破血流也想抱住的大腿...但是,为什么,他们会有种睥睨天下的沈总在求苏彦包养的感觉...
摇摇头,记者将这个想法甩出脑海,接着写两人在国外结婚的通稿。
“让我们来看看这个星期娱乐圈发生了大事。”主持人滑了一下平板,“昨日晚八点,国际著名奢侈品‘生香’官方网站更新了一条动态,宣布他们的老总沈明生与影视巨星温彬正式结为夫夫。消息一出,一片祝福,我们可以来看看网友的评价:
花间提壶:就说我家小温温那么优秀,有女人配得上吗?有吗?有吗?有吗?
树与花与影:沈明生这是够狠的,听说他追求温彬追了十来年了,终于修成正果,祝福[红烛][囍][红烛]
冉冉物华休:楼上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魏谦男神么么哒:对哒,两个人都是初恋(づ ̄ 3 ̄)づ
tai_ge_er:你们是不是关注错重点了,他们明明就是出柜了,在国内公开出柜了,你们回到问题的本质上来行不行,他们可是出柜了了了......”
陈文铭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眼神嘲讽,当初被沈明生抓了现行,对方没有毁了他,只是再没人找他拍东西了。除了肖洋,他与肖洋拍的视屏还在,那么露骨、香艳的录像,没人会相信是造假的,只要他放在网络上,肖洋一辈子就爬不起来了。所以肖洋得听他的。
这次的《夜瞳》自己没有参与拍摄,是因为对方以另一个条件跟他换,那就是同意媒体曝光他与自己的暧昧关系。
“网友实在太可爱了,由于这件事影响太大,所以粉丝有些不淡定了。为了安抚粉丝,温彬的挚友蒋大伟特意录了一段小视屏给大家,请看。”
“从剧本中抬起头,苏彦偏头想了想:嗯,这个年纪,大家要好好学习,认真工作。
画外音(蒋大伟):您还真是惜字如金...
无奈的表情,苏彦:好吧,沈明生是我合法的配偶,希望大家支持我。
围着围裙的沈明生突然出现,蒙住苏彦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画外音(蒋大伟):沈总,你够了,我们在录视频呢。
沈明生脸朝镜头,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的那一眼起,就有种要永远陪伴他的感觉。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
陈文铭调大了音量,好让肖洋听得清楚。
肖洋光着脚阴沉的看了陈文铭半晌,然后冲进去用烟灰缸将电视机砸的稀巴烂。
陈文铭一把掀翻茶几,瓶瓶罐罐倒了一地,“你砸啊!继续!”
肖洋握紧拳头,额上青筋暴起。
“还想再打我?你打啊,往我脸上来...”
他看着一地狼藉和歇斯底里的陈文铭放下了手,疲惫道:“我很累了。”
他耳边飘起一段温柔遥远的歌声,自远方来,又朝更远的地方飘去,尽管它曾停留在他的身旁,只为他一人而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