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真实?
“透明?薇雅说过,透明的是鬼魂。我不信。”
对于少年自称“透明”的事伊迪丝表示了怀疑。
“用你们人类的话讲我们一族是没有身体的妖怪,因为没有身体所以很轻,可以去任何地方,也可以穿过物体。你的灵魂是稀薄的蓝色,与我们一族的波长正好相同,每一亿个人中大概会出一个你这样的灵魂,很稀有哦。”
房间里回荡着无形体少年的声音。
“如果你还是不信的话……”
几秒的寂静后,伊迪丝轻呼了一声。
“刚才的……是你的手吗?”伊迪丝仰起脖子。
“哇,你的脸真冰啊。”少年如此感叹着,“对我的触碰有反应,你果然是特别的……能感觉到吗?我的手穿过了你的身体。”
伊迪丝微怔片刻,眼角出现晶莹的痕迹,她擦了擦脸抬起头道:“能,你……你是活着的……你是活着的!”
她放下熊布偶,稚嫩的双手在空中四处抓舞,试探想抱住对方,也不知少年干了什么,欣喜的神态逐渐显现在伊迪丝的脸上,不能视物的眸子闪耀出水灵灵的光。
“你在哪儿?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伊迪丝,伊迪丝·埃里萨蒙,欢迎来到我的庭院!”她欢快地向来路不明的少年做着自我介绍。
也许是被伊迪丝的热情吓到,少年的声音有点不自在:“你是找不到我的……你叫我修好了,还有,这里不是庭院。”
伊迪丝从床上蹦下来,摸索着墙壁跌跌撞撞地跑到窗边,胡乱找了一番拉开窗帘指着外头道:“修,这里就是我的庭院啊,你没有嗅到草坪上的花香吗?”
视角转到窗外,我终于理解少年所说“这里不是庭院”的意思了,外面是黑漆漆的钢铁之都,拔地而起的高耸铁塔之间被空中桥梁织起遮天蔽日的铁网,伊迪丝和昆汀城主的城堡是永夏岛上最高的一栋建筑。
伊迪丝闻到的花香来自窗外铁丝上按一定构图放置好的数十个小铁盒,看上去像蜜蜂和蝴蝶的小型机械不断于其中流连往返。
“外面没有草坪,也没有花,外面……”少年——修的声音戛然停止,“城堡中的宴会是你的生日宴吗?你是这座岛上的贵族?”
伊迪丝维持着手指窗外的动作,“我不喜欢他们。”她靠着窗站了会儿,深吸一口气:“修,现在外面是什么季节?”
从城外雾蒙蒙的天空与岛外青灰色的大海难以看出当时的时节,修沉默了很久,一直到伊迪丝出声呼唤他才艰难地开口:“是夏天。永夏岛只有夏天。”
“夏天的话,丁香花不会开。”
伊迪丝的头发被室内的人造风吹动,一双盲眼中的神采迅速褪去。
“……我还会再来看你的。再见。”
修给伊迪丝许诺了一个口头上的约定,影像到此结束。
看完了手中黄|色碎片的记忆,我和凯恩交换了碎片,凯恩的蓝色碎片中回放的是修把伊迪丝带出城堡在街角巷落四处游玩的景象,伊迪丝的第三句梦话“你牵好了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就是发生在这段回忆当中。
回忆里伊迪丝的手蓦然悬空,喃喃感叹“真神奇”,修让伊迪丝陪自己从窗子直接跳下去,他说:“跟我产生一段时间的接触后你的身体也会变得透明,你的体重将轻若鸿毛,你的存在将暂时从此处消失,只要我们的手不分开,没人发现得了你。”
之后我连伊迪丝都看不见了,我的视角随着他们飘了下去,有点像在玩第一人称的□□g游戏,落地后视角摇晃,他们跑了起来,如同日剧必备桥段般,他们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中漫无目的地不停狂奔,直跑到缺乏运动的伊迪丝气喘吁吁显出身体。
这一段回忆让我不得不相信修是真实存在而非伊迪丝的妄想,变得透明啥的伊迪丝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就算是凯恩也不会这种魔法。
他们停下的地方是一个没有人类也没有机械人的小巷落,伊迪丝倚靠着铁皮墙坐下,转过头微笑着和修闲聊。
“修,你的心跳得真快。”伊迪丝的鼻尖挂着汗珠,“不过我的心跳得比你更快。”
“你需要多吃多动,那种不长肉的药别再吃了。”修关心地说。
“我真的有变透明?”伊迪丝突然问道,她的手指一圈圈绞动着自己的头发,“从房间里逃出来时就像在做梦一样,没想到真能安然无恙地落地。修,你是梦还是风?”
气氛变得寂静。
“能把东西刮起来的是风,能把东西变得透明的是梦,你两样都做到了,那么你是什么?”伊迪丝吟诵着像是诗歌里的话语,不依不饶地又问了一遍。
修的回答是:“在你还能和我同调的时候我就是一阵风,不能和我同调了……我在你的回忆中就是一场梦。”
——看不出来这小子真会泡妹子,好听的话说得头头是道,我得学着点回去哄凯恩。
他们的关系比第一段回忆时亲密了许多,伊迪丝也格外开朗,她主动告诉少年自己的小名“莉兹”,让修以后就用这个名字称呼她,修便笑伊迪丝“真是个大胆的大小姐”。
老实说他们的打情骂俏看得我挺不舒服的,难道我和凯恩平时也是这么秀恩爱的吗?哪怕只看得到伊迪丝一个人她身上那堆粉红色的泡泡也快溢到我嘴里来了啊!齁的!
从蓝色碎片的影像中脱离,我紧接着拿过了迪特的黑色碎片。
迪特的这枚碎片中伊迪丝请求修教导自己修一族的语言,修一开始拒绝,后来在伊迪丝的百般缠磨下他心软地答应了,学语言的情形略过不谈,伊迪丝成功掌握了一门平时压根儿用不上的外语,电波指数再创新高,事后修赞不绝口,大力夸奖伊迪丝“很有天赋”。
也就是说雨夜那晚我在豪华客房门口听到的梦话并不是什么精神病人的病发现场,而是伊迪丝从修那儿学到的异族语言。
这样少女漫画气息十足的故事不是我所好,但还没到让我打瞌睡的程度,我们三人互相轮换着观看好了三个不晓得对完成任务有何作用的影像,恰逢莫妮卡适时地醒了过来。
她茫然地左看右看,忽然指着我尖声大叫:“是你偷袭我!”
我的第一反应是:遗忘药粉失效了?!细想又觉得不对啊,动手的是凯恩和迪特啊。
凯恩也相当震惊的样子,瞧瞧,他的手都伸进背包准备拿“白翼”了,目测要是莫妮卡说出伊迪丝三个字他的法箭就会立即招呼到修女身上去。
树下的莫妮卡揉了揉后背扁扁嘴,语气愤慨:“你们这群……诶?……”她抓着头哼哼着想了会儿,我心惊胆战地等着,遗忘药粉只有艾比斯有,我并不想在同一人身上用第二次。
莫妮卡耸下肩膀,没有提找到伊迪丝的事,看样子她放弃了无果的思索,我拉开衣领扇了扇冒出的冷汗,悬着的心碰了底。
“你不去找妈……弗莱德队长了?”我试探着问她。
莫妮卡拍拍深蓝色的修女服站起来,攥着她的长杵甩了我一个白眼。
——这姑娘几个意思……!
女人心,海底针,难懂。
莫妮卡拖着长杵踩索桥去了,剩下的我们仨面面相觑。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脚步随莫妮卡撵上,凯恩见状迈动腿跟着我走,一边在我身后掩饰性地干咳一声,可惜当我回头时他没能藏住嘴角那抹上扬的弧度。迪特还是老样子,裹着一身烂黑布与背景完美融为一体,连走路都像在漂移。
……
我怀疑莫妮卡的前世是条狗,她找人的技术一等一好。
我们和弗莱德的无情商队在寂静潭会和,莫妮卡如小鸡扑向母鸡似的皱着脸朝弗莱德扑了过去,弗莱德灵活地一让,莫妮卡扑了个空,瑞利及时扶住了她。
这小修女前面跟我们打怪时全程站着划水,别说是丢个治愈术,她手指都不带动一下的,现在看见弗莱德知道热情了,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不好哦妹子。
弗莱德越过莫妮卡走到我面前道:“怎么样?”
我装傻说:“不怎么样,没找到。”
弗莱德听罢挤挤眼:“我们找到了,不过她溜得很快,完全不像一个盲人,眼珠子还会转,跟了两分钟就跟丢了,功亏一篑。”他摊了摊手。
我心口的另一块石头尘埃落定。
“没关系,明天再来找嘛。”我假装没看到温莎妮娅手脚并用的暗号,态度坦荡地给弗莱德打气。
和弗莱德跑题寒暄了会儿,眼见温莎妮娅的脚快把地跺出一个洞,我识趣地结束没营养的对话,唆使一行人在太阳下山前蹂|躏了独角兽一回传送出图灵山。
冒险地前薇雅和她的机械军团尚在原地翘首以盼,弗莱德留下向它们汇报进度为零光蛋的战果,我们旅馆四人则抛下莫妮卡和瑞利飞快离开了元素门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