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要解展昭的毒并不难,只要找齐药材,就能解毒。金银花、竹叶、益母草这些都是有的,只是这雷公藤……公孙君若两道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之前她种植的雷公藤,被连续几天的暴雨给淹死了,这样还得去后山找才行,但是展昭的毒不能久拖,不然会很麻烦。
“公孙姑娘,怎么了吗?”常年的习武早已让展昭练就超人的听力,哪怕公孙君若的叹息微不可闻,但他还是透过气流感知到了,“是展某的眼睛不能痊愈吗?”
“不,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公孙君若从橱子里抽出银针,插.入他头顶的几个穴位。先封了穴再说。
“那你为什么叹气?”
合盖子的动作微微停滞,公孙君若淡淡瞟了他一眼,“眼瞎了,耳朵倒是越发灵敏了。”
展昭低笑,“姑娘过奖了。”
“你和谁结下了梁子?九毒散不是一般的便宜货,而且你中的九毒散……”她顿了顿,继续说,“还有胭脂的味道。”
展昭扭过脸,惊讶地“望”着她,良久才叹息,“是展某大意了。”
公孙君若嗤笑,“人人都说你精明,暗算都伤不了你,怎么这回就吃亏了?”
展昭张嘴了一会儿,似要解释,却又在下一刻乖乖闭上了,只说了句“是人都有软肋”,就不再多言了。
“确实人都是有软肋,但是展大侠,身为开封府左膀右臂的你,既然要为包大人尽心尽力办事,你就不能有自己的软肋,”公孙君若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望躺在床上的展昭,“可也正是有软肋,才有情有义,若没有软肋,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吧!”
公孙君若离去前的话久久停留在他心里,他无意义地“盯”着头顶,即便什么都看不见,他也一直盯着。
若没有软肋,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一直以来想埋藏在记忆深处,用繁忙的公事来冲淡的回忆,不愿继续驻足的回忆,只会令他痛不欲生的回忆,竟然被她几句话给四两拨千斤了。
原道是,软肋并不是只有坏处呵!为何他现在才能想明白呢?
月娘……
“公孙姐姐,公孙姐姐。”小红兴高采烈地奔到药房找公孙君若,几天相处下来,她见识到了公孙君若超凡的医术,心里除了对她有敬佩之外,更萌发了想拜她为师的念头。虽然她自己也会玩一些瓶瓶罐罐,闲暇里研制一些不入流的毒粉,但也只是玩的,极少真正用到害人之上。如今她已经脱离了原来的地方,恢复自由身,那么就必须有一门精通的一技之长,好来养活自己。
她喜欢玩草药,而公孙君若显然是个行家,她自然要拜她为师了!所以她就兴冲冲地到药房来找。
“公孙姐姐?”她推门而入,却发现药房里没人,“奇怪,去哪了?”正要离开时,瞥见放置草药的架子后临时搭了张床,而床上躺了个身穿白衣的人。小红了然地点点头,想来是她研磨药粉很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了。
可是,为什么她连休息都要把剑放在身边?而且她从来不记得公孙姐姐会使剑啊。
好奇心的驱使下,小红蹑手蹑脚地过去,想看看是把怎样的剑,而还没走近几步,就认出床上躺着的人来。
她脸色刷地变白,转身逃离药房。
公孙君若采到雷公藤回来时,日已偏西,找到的数量不多,只能有三分之一的量,另外的三分之二,以后还要继续去找。
入夜,公孙君若拿着研磨好的药粉和煎好的药来到药房,昏黄的烛光下,展昭已经坐起来,头对着窗外的方向一动也不动。听到推门声,他下意识地循着声源转过头来,尖尖的下巴冒出些许青色的胡渣。
“公孙姑娘,是你吗?”他歪着脑袋问。
“不是我?你以为是谁?”
展昭轻笑,说:“白天有人进来过,翻箱倒柜地不知在找什么,我以为是你,喊了几声也没作答,所以才问的。”
走到展昭面前,公孙君若将装有深褐色药汁的瓷碗递过去,“拿去趁热喝吧。”
展昭接过后,几乎是一口气就把苦的要死的药喝没了。因为喝太急,嘴角还挂着药汁,却衬得他脸愈发苍白。
从他手里取回瓷碗放回桌上,公孙君若走到他面前,把磨好的药敷在他眼睛上。
“公孙姑娘,你在笑吗?”展昭微微抬起头。
绑白布的手停了下,公孙君若面无表情,“你眼睛看不见。”
“但是展某可以感觉出来。”
他是看不见,但是他的看不见,反而让他的感官能力比平时敏锐好几倍。他可以感觉到她给他敷药时的轻松,也可以感觉到她帮他缠白布的愉悦,虽然他不知道她在开心些什么。
“我是在笑,笑你若治不好,就成了瞎眼南侠了。”
原来如此……展昭勾起嘴角,“可是展某会好的,不是吗?”
“因为一碇金。”
“因为一碇金。”
二人不约而同地说了相同的话,隔着几步面对面地“注视”着对方。烛光柔和,让这小小的药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窗外的虫儿鸣叫了声,公孙君若倏地回过神,说:“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展大侠休息了,若有什么需要,击墙三声我就知道了,夜壶在你床底下,弯腰就能勾到。”
公孙君若说得面不红心不跳,可展昭却微微脸红了,而且脸色的苍白,就更容易显出那抹红色。
夜深人静,蛐蛐在草丛中欢快地叫着,月光朦胧,一切都那么的平静安祥。前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紧跟着窜出一抹纤瘦的身影,影儿一闪,便闪进了侧边的药房。
点点月光从木格子窗户里溜进来,那身影悄悄地朝床边靠近,等到走至床头时,双手高高举起,冷光在影儿的两手间乍现。
“啪啪啪”地几道闷哼,手中的剪刀狠狠刺向床上的人,等觉得差不多了,她才收手,靠在窗子边猛喘气。
她终于杀了他,这样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药房突然亮了起来,门口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让她的心突地一跳。
什么?!她回头看床上的光景。哪里是人呢?根本就是一个卷成筒的棉被!棉被的棉絮外翻,布上还多了几个窟窿,那不正是她扎的吗?
“小红,果然是你。”公孙君若举着蜡烛说。
“公孙姑娘,他……”
“他的眼睛是被你所害吧?不,不对,应该是叫小飞的那个人才对。”
小红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瞪着公孙君若,“你怎么会……”
“怎么会知道?”公孙君若淡淡一笑,下巴朝她抬了抬,“你的味道出卖了你。你身上的味道和展昭脸上毒分的味道,还有那个小飞两手间的味道,虽然他俩都有九毒散的气味,可还是掩盖不掉你浓郁的胭脂水粉味。”
“想不到你还会研制毒粉,没有人教却能练到这个程度,你还是挺有天赋的,只是你害人的目的是什么?”
计策是展昭想出来的,当他说了白天有人到过药房时,公孙君若就特意检查了一遍药房,然后她发现缺了一样东西,只是她不动声色。吃晚饭的时候,小红特意去买了一壶酒,她也装作不知,趁以袖子掩盖时,把酒水倒在袖子里。所以小红以为她昏睡了,其实从她上.床的那一刻,她一直注意着小红的一举一动。
“我……”面对公孙君若精准的分析,小红又羞又惧。
“是被谁逼的吧?那人反而将你刺了?”
“公孙姑娘,这……”再看看公孙君若身边的展昭,小红低下了头。展昭在,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怕公孙君若第一次接触她,就已经猜出她的身份了吧。
见小红不搭话,公孙君若继续道,“你替别人卖命,别人却为了自己的目的这般对待你,甚至不惜杀了你,这样的人,你还要继续替她隐瞒吗?”
小红猛地抬起头,肩膀无力地垂下。自从被刺了那一剑,她何尝不知道她只是个牺牲品而已,身在青楼,本来就是被人视为低贱命,而有人供她吃供她穿供她住,又不让她接客,她觉得以后会一直这样到死,如此也算是有个安身之所,可是她明白的,这个世界没人会无缘无故对她好,正如生她下来的母亲,最后为了自己活命将她卖到青楼一样。
然,她还是希冀人情冷暖远没有那么糟糕,所以小飞是一个让她觉得安心的人,而即便是小飞,最终也不能一直陪着她走下去。
“小红,你要为你自己活着。”
“哈哈哈哈——好一个为自己而活,”笑声打断公孙君若接下来的劝说,展昭神色一凛,他太熟悉这把声音了,害得他眼瞎的就是这声音的主人——小飞。
“小红,干的好!”小飞跨进来,走到小红身边,奖励似的按了按她纤瘦的肩膀,“如此一来,展昭便是我们的阶下囚了,包大人这案子是怎么都破不了了!”
“小飞……”小红的脸色有点难看。
小飞斜眼睨着她,意思是问她有反悔之意。
“我们……”小红欲言又止。
小飞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一旦事情成功,我们就自由了,你也不用回到那个破楼去,到时候,凡是伤害过你的人,我会一一地把帐算回来的!”
公孙君若冷冷望着小红,一句话也不说。他能这么恰到好处地出现,必定是小红告的密。
小飞走近公孙君若,一张脸似笑非笑,“公孙姑娘,还真得谢谢你这么悉心照顾小红,将她的命救活了,只可惜……”他啧啧了两声,似是无比的惋惜,“这份大恩大德,我们只能来生再报了。”
冷光乍现,只闻得“叮——”一声脆响,小飞的剑被格挡开。不,确切来说是被剑气震开的。小飞阴郁地瞪着挡在公孙君若面前的展昭,忽然仰头大笑了起来。
“展昭,你眼睛都瞎了,之前被我刺伤的滋味忘了吗?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遍?”
展昭不屑地冷哼,“原来,你们是这么对待你们的救命恩人的,你们的良心呢?不会谴责你们吗?”
“谴责?”小飞挑着眉,“若是谴责,就不会杀那么多的人了。”
“你果然是红花杀手!”
舌头舔过剑身,小飞冷笑,“我是红花杀手,但是……就算你知道你也活不过今夜了,受死吧!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