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章
应该听话拔腿就走的，江千凝却愣在了那里。她张了张嘴，总觉得还应该说些什么话。可偏偏思维打结了，舌头打结了，哪怕是她说的分手，做的决定，竟然还可耻地安了想要得到谅解的心。
江千凝看着尽力控制自己的梁傲晴，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让自己心疼的受伤。江千凝咬了咬牙齿，暗骂自己。她知道自己再无资格多说什么，抬起千斤重的脚，往门口迈去。
就在江千凝也笃定梁傲晴想要自己马上消失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从江千凝的身后伸了过来，极为大力地拉过江千凝的手腕。突然被大力甩过的江千凝完全没有地方吃力，被梁傲晴狠狠地甩到了床上，即便是最柔软的被褥，江千凝的小腿还是磕到了床沿。
“啊！”随即而来的是梁傲晴俯下的身子，一滴眼泪滴到了江千凝的脸上，温热湿润，像是刀尖划过心头，有那么一丝措手不及的刺痛。
“我反悔了。”梁傲晴死死地看着江千凝，不知道她企图从江千凝的瞳孔里看到什么。那种执着快要将江千凝烫伤。那双原本明媚的双眼此刻浸满了悲伤，浓烈地就像是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晕染了整个世界。
“什么？”江千凝没有反应过来，却还没有来得及问，脖颈间便湿漉漉了起来。
梁傲晴的唇贴在江千凝的脖子上，磨蹭着。她凌乱破碎的气息，滚烫的泪滴，混合着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在江千凝的身上蔓延。
就在江千凝以为梁傲晴真的会在这里要了自己的时候，她又一次错误估计了梁傲晴。
她并没有。
梁傲晴只是蹭了几下，便放弃了一般地抱着江千凝哭了起来。那明显是克制住的低低呜咽声通过几乎传到江千凝的耳膜，对于梁傲晴来说，好像天都塌了一般，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无助地只能抱着江千凝哭，用最没用，最软弱的方法。
甚至都不敢哭得大声些，害怕江千凝会讨厌她。
江千凝没有动，也没发现，自己的眼角也渗出了眼泪。她从没有听过这样的哭声，强忍着崩溃，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悲痛。
如果不是自己，梁傲晴会是一个完美的人，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感受着梁傲晴抽搐的身体，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江千凝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罪大恶极，那种无力和自责让她头晕目眩。
她无法告诉梁傲晴，顾清宇用了怎么威逼的手段，也无法告诉她，自己的父亲站在了怎样的对立面，无法告诉她那些照片的背后有更触目惊心的画面。因为她知道，梁傲晴一定会选择和自己站在所有人的反面，可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勇敢和无畏啊！
不知道梁傲晴哭了，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梁傲晴从江千凝的身上起来了，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打开了房门。通红的眼睛，苍白的脸色，凌乱的发丝，狼狈地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江千凝看懂了她的眼神，就是因为看懂了，才觉得心脏窒息般地难受。她妥协了，没有再逼迫自己了，放自己走了。可自己想要的结局来了，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像是被谁一直往下拽，拽入了无底的深渊。
江千凝伸手揩去了眼角的泪水，提步走出了梁傲晴的房间。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一般，如果知道爱情会让人如此疼，她宁可从未碰过。
梁傲晴低头，看着江千凝的高跟鞋从眼前一步一步地迈出，锋利的鞋跟踏在实木的地板上，敲出不轻不重的响声，像是演奏着离别的协奏曲，沉闷而悠扬，动听又绝望。
她无法抬头，也没有力气抬头，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当江千凝最后一步迈出房门，梁傲晴整个往门背上一靠，跌坐在了地上。
一直紧紧握着的右手，无力地松开，掌心是触目惊心的红，却不及心头的一分伤痛。
从未得到过和得到过再失去，两者之间俨然天壤之别。梁傲晴哭着哭着便笑出声来，说她傻也好，说她无大志也好，她从来没想过这辈子不去爱江千凝。大厦将倾，梁傲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切都被颠覆，却无能为力。
江千凝走下了楼梯，她听到了心门被关上的声音。她还能笑，还能和顾清宇解释自己神色不对的原因，甚至还能和宾客们礼貌友好地告别。可她却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能靠着多年来练就的习惯和本事，附和着周遭纷至沓来的社交，然后表演那个完美的自己。
她没有看到人群中的张言惜看着自己，看了很久很久。终于叹了极轻的一口气，转身走上了楼梯。
或许，这样也好。感情本来就是脆弱的东西，又何况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感情。张言惜只是有些心疼自己的女儿，她那满脸写着对江千凝的在乎，瞎子都看得出来。
女主角因为不胜酒力，早早回去休息了。本来就是梁氏的社交晚宴，所有人也继续着各自该扮演的角色。江千凝和两位主人打完招呼之后，也随着顾清宇离去了。
看着后视镜里灯火通明的梁家大宅，江千凝的眼帘终于阖了起来。心中的思绪早已乱成一团球，想去找那个线头，也成了痴人说梦。
顾清宇的关心江千凝也听不见，她只想扎进自己的小世界里，不再有任何人的打扰。
江千凝走后没多久，晚宴也渐渐散了。
梁傲晴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突然觉得好空旷好孤独。像是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只有自己一个孤寂的灵魂在瑟瑟发抖。她克制不住生理上的寒意，抱紧了自己的双膝，将脸埋进去了还是觉得冷。
她后悔了。
她不该放江千凝走的，江千凝是个较死理的人，放她走了她就真的走了。如果自己再努力一下，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平日里，江千凝总是宠溺，惯着自己的小性子，她该是一个心软的人啊！
梁傲晴赤裸着双脚，冰冷的膝盖顶着火热的额头，酒精让脑袋微微发胀发疼起来。可她却停不下来不去想江千凝，想起她的好，想起她的宠爱，也想起了刚才的绝情，那一句句伤人心的话。
“晴晴，你在里面吗？”张言惜担心地敲着门。
“妈，我没事。我就是有点不舒服，想要休息了。”一开始梁傲晴并没有听到，直到张言惜问第三句的时候，梁傲晴才反应过来。她抬起了头，佯装无碍地对着门外的张言惜说道。
可带着哭腔的声音还是让张言惜听得一清二楚。知女莫若母。张言惜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哭了呢。
她无法安慰什么，这就是青春的代价，当年的自己，也曾经这般崩溃过，绝望过，甚至为了某个人一蹶不振过。
“那我去应付那些人，结束了来找你好吗？”
“妈，我就睡了。我没事的。”
“好吧，那你早点休息知道吗？”
“知道了。”梁傲晴的声音不可遏制地轻颤了一下。
嘴里说着知道，却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江千凝是不是真心要和自己分开，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如此绝情，不知道要不要再去找江千凝，也不知道找了之后，江千凝是会回头还是继续这般冷漠地让自己离开？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依托。梁傲晴像是飘在大海上的孤叶，一个浪花就能让她彻底沉沦，一缕清风就能让她舟沉人亡。
梁傲晴一遍遍地回忆是哪里自己做错了。
她确实任性了一点，有时候有些不知分寸。而且有点大小姐脾气，也没有江千凝喜欢的那样懂事。江千凝说过自己不分情况场合，就会做些过界的事情，梁傲晴承认，她后悔江千凝提出分手的时候，没有问出原因。
硬生生地从身上挖下了一块肉，梁傲晴不信江千凝不疼。她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和顾清宇在一起。
梁傲晴觉得她要问清楚。江千凝怎么能这样不清不楚地就抛下自己，哪怕她把话说的如此清楚明白了，梁傲晴还是倔强地不想去认同。像是抓住了一条思绪一般，梁傲晴竟然莫名地兴奋了起来，像是磕了药似的，去洗手间洗脸化妆，换上干净的衣服。
急迫的举动，履行着脑海中那唯一的指令——要去找江千凝，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