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咨询的时间
她和浅野学秀是在鹰冈被开的当天晚上恢复联系的。
虽然距离球技大会并没有多长时间，但两个人都有意识忽略了那天她在棒球表演赛上发的那封邮件。率先行动的稻垣结衣只是像浅野学秀一开始所做的那样，发了条类似的消息过去，于是他们又开始一来一往地聊起天来。
稻垣结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感到幸运，在那之后，浅野学秀回她邮件的时间似乎比以前还要快了一些。而她也偷偷向真太郎打听过，听说浅野学秀之前没怎么给过其他女生电话号码——a班的可能除外，浅野同学似乎要负责让他带领着的a班成绩永远是那么出众，因此偶尔关于题目的询问也许必不可少。
但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似乎又不同，他们聊天的内容从最近的天气状况到即将临近的期末考试，又涵盖了两个班级平时的日常生活。如果不是在学校里，那四个班级和e班的阶级差别确实存在，稻垣结衣几乎都要错以为她真的就是浅野学秀身边的一个普通同学，他们俩可以很平常地相处着。
然而她不能。
当浅野同学谈到a班发生的趣事时，她也只能犹豫再三，含糊不清地提了一点无关紧要的同学之间的好玩的事情。但即便如此，她也有些担心这些事在浅野同学看来是不是有意思，会不会看起来有点幼稚。
其他的压根不能写，写了会被防卫省查水表。
——他们平时的学习生活可都是围绕着一只据说明年三月要炸了地球的章鱼班主任进行的，最大的任务就是杀了他，平时同学之间讨论最多的还是怎么杀了他，课外活动往往也是怎么杀了他。毕竟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到了明年，他们的家人朋友和地球上其他的人都要一起死翘翘。
对于稻垣结衣而言，这是她进行暗|杀的最大意义，但也止步于此。
……然而，如果她不在暗|杀的途中对恋爱有所发展的话，等到明年毕业的时候，即使地球成功存活，她也可能就真的没机会了。
稻垣结衣仔细地、认真地一封封邮件翻过去，几乎是把她和浅野学秀一直以来的聊天记录翻了一遍，她时而为自己的愚蠢在心里长声哀叹，时而又有些庆幸自己竟然能和浅野同学一直聊下来。
紧张、开心、不知所措。
她发现即使不面对浅野学秀真人，只看着他发过来的邮件都有着如此奇妙的感受。
“——稻垣同学。”
熟悉的声音在身前响起，稻垣结衣不由得浑身一僵，抬头看到了脸都要涨红的杀老师。
“即使是自习课，玩手机也是不允许的！”他的脸上甚至都显示出了一个大大的叉号，杀老师伸出触手想要抽出她手里的手机，“手机先由为师代为保管，下课后到为师的办公室——忸呀？！”
稻垣结衣吐了吐舌头，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了从融化掉的触手中脱落的手机，另一只手已经抽出抽屉里的匕首挥了过去，当然，毫无悬念地被杀老师躲开了。时速为二十马赫的章鱼生物已经又拿走了她的手机，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张纸巾垫在触手和手机之间，小心眼地、满面通红地补充完了刚才的那句话。
“稻垣同学下课后到为师的办公室来一趟！”
于是，下课后，稻垣结衣老老实实地站在了杀老师的办公桌跟前。
“首先，”杀老师仍然是那副嘴巴都要咧到耳根的笑容，“为师非常高兴你终于打起劲头来认真暗|杀为师了。”
稻垣结衣挠了挠脸，有点心虚地只是咳了一声。
这点子还是受了赤羽业和菅谷同学的启发，她在给自己画新手机壳的时候灵机一动，把对杀老师特制的bb弹同样磨成粉混进丙烯颜料里。为的就是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来次出其不意的行动，当然，前提是她上课玩手机。
所以……
“但是，”那个叉号又在杀老师脸上显现出来了，“这不代表稻垣同学的行为是正确的，你刚才的行动多少有些扰乱课堂秩序了，需要受到惩罚。”
“至于惩罚的内容，”杀老师在她面前举起了手机，“把手机密码告诉我吧。”
稻垣结衣：“………………”
“侵犯学生隐私真糟糕啊，杀老师。”她叹了口气，索性从边上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不过，反正发生了什么您都知道吧。”
“为师比较喜欢听学生亲口说出来呢，而比起亲口说，亲眼看到似乎还要更好。”
“……”
太八卦了吧。
然而，稻垣结衣此时看杀老师的眼神充满了一种对睿智之人的信任与赞赏之情：“谢谢您，杀老师，我这就去约浅野同学，反正我还欠他一次！”
杀老师：“……”
稻垣结衣：“……”
咦，是她误会了吗？
原本兴冲冲地从杀老师触手中接过手机的稻垣结衣游移了一下视线，但仍然利落地解开了屏幕锁，正想顺势发个邮件过去，又迟疑起来。
“杀老师……”她很是有些纠结，“你觉得浅野同学是个怎样的人呢？”
“为师并没正面接触过浅野同学，所以不太清楚呢……”杀老师如实回答道，正在稻垣结衣以为她不会从杀老师这里得到太多有效信息的时候，他又补充道，“不过，为了自己的学生，为师还是有好好‘打听’过的。”
稻垣结衣：“……………………”
既然杀老师是一片好心，她就不往跟踪狂的方向胡猜乱想了。
“浅野同学和他父亲很像呢，”杀老师沉吟道，“那种想要支配一切的欲望。为师说不上来这种心理是好是坏，但至少理事长的教育理念，为师是不很认同的。不过，不论是理事长还是浅野同学，确实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才，如果不考虑性格问题的话，是不错的择偶对象呢。”
稻垣结衣：“………………”
“杀老师，”她艰难地说，“择偶什么的，您考虑得有点儿远。”
她才十五岁啊。
杀老师扭动了一下|身体：“难道稻垣同学不希望和浅野同学一起迈进婚姻的殿堂吗？”
“我理想的丈夫类型是这样的——刮风，他给我加衣；下雨，他为我撑伞；饿了，他给我下面；热了……”稻垣结衣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杀老师，轻咳一声，“当然，如果是浅野同学的话，这些都不是事儿。但大前提是——”
“我得追得上他呀杀老师。”她哭丧着脸补充道。
“不，为师觉得稻垣同学已经很有希望了，”杀老师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就这样发展下去，没准真的能成功哦。那么，有没有想过成功之后要怎么做呢？”
“诶？”
稻垣结衣一下子愣住了。
一直以来，她确实都是抱着“一定会被拒绝”、“一定不会成功”的心态，去和浅野学秀接触。原因有二，一是自卑心态作祟，她并不觉得浅野学秀会接受自己这样的人；二呢，大概还是有些迟疑吧，浅野同学到底是不是合适的那个人，虽然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但是，他真的和自己合适吗？
爱情这种冲动，一上来就让人把其他的什么都忘了。
当然，还有一个隐秘的原因。她刻意不去猜测那个可能，而是单纯一味地告诉自己不可能，这样，到了真的被拒绝那天，恐怕就不会太难过了。
没有希望也就没有失望。
不过，竹林同学的话仿佛也还回荡在她耳边，和杀老师所说的碰撞在一起，迸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如果真的成功了怎么办？
那个即使刻意压抑自己，却仍忍不住去幻想的微小可能性。
“如果成功的话……”
她低下头，盯着地板，来回晃动着双腿，并没有接着说下去。
想要和浅野同学一起做一些普通情侣都会做的事，牵手、拥抱、亲吻，伴随着甜蜜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普通地约会。
说起来，下个月这附近好像有烟火大会，小真对着一直不感兴趣，但小実琴似乎会和同学朋友一起去呢，面对他这位闺蜜的邀请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担心打扰他的桃花运……如果能和浅野同学一起去就再好不过了。
走出办公室后，稻垣结衣在邮件的页面写了删删了写，仍然不知道该发什么过去。
用“手机差点被老师收了”来开头绝对会让形象更下一层楼，直入主题邀请他出来会不会太唐突了呢？再说了，浅野同学会答应吗，比起出来和女孩子一起玩，也许他更喜欢学习？
可这是注孤生的心态啊……
“唔！”
走路不看道的她终于撞上了人。
“抱歉啊，渚。”稻垣结衣急忙道歉，“没事吧？”
潮田渚摆摆手，显得有些无奈：“没关系啦稻垣同学，我还没那么柔弱……手机的问题解决了吗？”
“解决是解决了，可是好像出现新问题了。”
稻垣结衣挠了挠头，想起自己出办公室之前，杀老师最后嘱咐的话。
现在已经是七月上旬，离期末考试也没多少时间了。上次她主要是栽在了国语和理科上，估计之后杀老师也会针对这两方面帮她复习。方才，杀老师在帮她做完恋爱咨询后，也没忘叮嘱她认真学习和暗|杀……当然，要求是这段时间仍然以学习为重。
“杀老师提到这个月的期末考试，要咱们好好准备呢。说起来时间过得还真快……总觉得才考完期中的，期末的就来了。学校真是丝毫不让人放松警惕啊，对我这种学渣而言，简直就是时不时地来上一刀。”
“说起来，上次你对鹰冈那几下实在太漂亮了！”乐天派的稻垣结衣叹了口气，随即话题一转，“我还没来得及夸你呢”
她笑眯眯地补充道：“渚恐怕是咱们班最有暗|杀天赋的人了吧。”
“没那么夸张啦稻垣同学！”潮田渚有些慌乱地答道，“那个，我找杀老师有些事，就先走了哦，稻垣同学。”
“好好好。”
她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目送潮田渚离开。然而，走廊上重新剩下她一个人，却让稻垣结衣又想起了之前刻意被她回避的问题。
“但是，作为稻垣同学的老师，”杀老师最后这样说着，“为师想要提醒你，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谨小慎微总是没错的，千万别伤害到自己。”
杀老师这回……发现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