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心之所向
温瑞的确是把楚云给认出来了, 这虽然听着挺神奇, 但他并非第一眼见到人就真的认出了。
第一眼见到, 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他对楚云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全世界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在浮生大陆上也见过各色美人，不能说完全没有能够入他眼或让他赞扬一句的，只是没遇到能够像楚云那般撩动他心的人罢。
所以擂台上初见现在的楚云，他的确愣住了。不是因为她如今那惊为天人的外貌，而是在视线不经意撞入她眼睛时，他那无法抑制住的心跳。
那是他这三十年来不曾有过的感觉，自楚云离开之后, 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已死了, 是不会为了谁而活过来。
最初意识到这个感觉时，他几乎不敢相信, 不信自己竟会对楚云之外并且是初次见到的女子动心, 哪怕对方长得非常漂亮。
他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细细思量一番，倒是怀疑起对方的身份。
不错, 一开始，他不过是怀疑罢。到后来极好笑的是, 她举剑对着他时竟是在问弥水月和洛韵的事, 这让他怀疑又更深了几分。
再说楚云的身子如今还藏在青龙之殿底下, 她会换另一副样子回来倒也是在他预料之中。又想云轩本来就生得不凡, 二人如若真是兄妹, 那楚云自个儿能有出色的外表也非常正常。
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便开口向她提出了剑术切磋的要求。
是这样一步步与她过了百来招的试探，哪怕她在剑术上也有极大的进步，但她一些个人习惯，甚至眼神与身上越来越熟悉的气息……是无法抹去的。
与楚云过完招的那会儿，他才真正确定了她的身份。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把我给认出来了……”楚云一脸目瞪口呆，坚持不相信温瑞这是真的大早就看出了她的身份。
不是，这个也太不符合正常人了吧？她是暴露了什么吗？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好吧，的确是对弥水月和洛韵表达了一下下敌意，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温瑞轻笑了一声，不急不缓地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处。
温热的掌心底下可以感觉到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她抬起了头，便见到他轻声对她说：“因为我早已将你搁在这里了。”
“所以即便我的眼睛认不出你，耳朵辨不出你的声音，鼻子感受不到你的气息，但我的心却能够给我正确的答案。”
见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番话来，楚云脸一热急忙把手抽开：“这一回来，我师兄的脸竟然被他丢了。”
温瑞哪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忍不住笑了几声：“不是早就没了吗？”即使如此，他紧抓住她的手依旧没有放开的打算。
楚云也不跟他拗了，想起方才哭哭啼啼跑走的弥水月，她露出一抹有些危险的微笑：“说来，师兄你这几年过得还挺快活嘛？左有弥水月，右有洛韵，都是大美人儿啊。怎么，你被伺候得高兴不？”
温瑞无奈地笑着捏了捏她鼻子：“你还不了解我？”
说罢，他手一收，气势有些霸道地一把将人紧紧揽入怀里：“你明知我只要你一人。”
楚云挑了挑眉没说话，显然在等着他的解释。
“你知道我不会放过漫天宗的。”温瑞只说了这句便没有再继续往下解释，而是摸了摸她的头接着说：“至于洛韵，她当年对付你我二人的仇，我可没忘。”
温瑞是没多做解释了，不过楚云还是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行吧，我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盘算，你有把握就行。”对于温瑞的一切决定，她自然是支持的。
当然，他说想要迎娶其他女人除外……
温瑞见楚云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酸酸的，忍不住低头在她头上亲了一下，嘴边、眼里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我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回来了，也没想到你的进步……竟是如此之大。”
提到这个楚云就有些心酸：“是你觉得快而已，殊不知我在异界早已挨过了三百年。”
她方说完，就感觉到抱住她的人身子似乎僵了一下，她下意识握住他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画圈圈表示安抚：“其实也还好，毕竟前一百年我的意识是不清醒的。”
温瑞并没有说话，他突然想到刚才在擂台上楚云怒视着他的眼神。
他当时正疑惑，为何她注视着他的眼睛里除了生气之外竟还有类似受伤的神情。如今细思之下却是能够理解，毕竟他未曾与他解释过弥水月等人的事，又被启书然弄了这么一场闹剧……
三百年，哪怕对一个修士来说也是非常长的日子。熬了多时归来却误以为他移情别恋，这感受确实不好过。
“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擂台的事并不是我决定的。”说着，他伸手将楚云转过来面向自己。
他郑重地和她说：“启书然吃饱了撑着没事做，我这会儿刚从浮生大陆回来。原先你见到我到擂台上，本来是欲阻止你的获胜，只是在见到你之后我下意识便有了奇怪的反应，之后发现了你的身份更是想闹你。我倒是不知道，这般作为竟会令你如此受伤。”
楚云被他正经八百的样子给吓着了：“你别，我承认我一开始不知情的时候是有点难过，但我像是这么玻璃心的人吗？算了算了，难得重逢，咱就别被启书然这二货给坏了心情。”
温瑞习惯性地捏了捏她软嫩的脸颊，嘴角忽然扬起了一抹奇怪的弧度后，拉着她推开门便入了房间。
“这地方我这些年都定时打扫过，为的便是你归来的这一日。”话落，未等楚云看完与三十年前没有多大差异的‘新房’，他就伸手一把将人横抱起。
楚云惊呼了一声，只觉得眼前画面一闪，再次定下来时她人已经躺在床上的，上边正是压着她一脸坏笑的温瑞。
楚云：“……”不是在好好地谈正经事吗？！
温瑞并没有马上对她做出什么事，只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忽然听见他轻叹了一声：“异界的三百年……可长？”
楚云愣了愣，下意识把视线挪开：“挺长的。”
她感觉再看着他，她就要觉得委屈了。
不过这种带着淡淡忧伤的气氛很快就被她给打断：“对了，有件事儿必须跟你说。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恐怕我还得更迟才能回来找你。”
温瑞翻了个身，侧躺在她身边看着她，似是在等她继续。
“我和我哥回了异界之后才知道，当年被你赶走的异界意识……它根本就没有回到异界。”
听闻此言，温瑞的面色也凝重了几分：“你的意思是，它极可能还留在现世？”
楚云点了点头：“而且我在想，它可能一直在暗中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所以这一次回来，我没有立即与你相认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如今它在暗，绝对不能让它知道我回来了。”
“这期间，我们一定要把它给找出来，否则它定会在现世引起轩然大波。”
温瑞眉头轻蹙：“那它可是知道你回异界修炼去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我们现在不懂的是它究竟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着。而且它肯定认得你，估计就在你身边或是接近青龙的地方观察着。这一次我和我哥回来，就是想要把它弄回去的。”
被温瑞握住的手腕忽然一紧，她还来不及出声就听见他语气有些僵硬地询问：“完事后你还得回去？”
见到表情嘴边的笑容僵住，她心里一乐：“对啊，我还得回去再待个一百年。”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不过温瑞竟然信了。
看到他脸色垮下来，甚至是已经有开始思考要用什么方法把她留下来的倾向，她忙说：“哎，你冷静冷静，我说笑的。”
“不回去了，这一次回来当然不回去了。”
见温瑞脸色缓和下来，她忙扯开话题说：“对了，听说这些年来你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浮生大陆？所以你现在是真的入了天门宗？”
“算是吧。”温瑞回道，“此番回来倒也是巧，我是为了最后一副神器回来的，没想到正好撞见你回来的日子。”
楚云有些惊讶：“你说的最后一副神器，是指的双煞？”这么久了，她以为她师兄早就到手了。
温瑞应道：“嗯，你走之后我也就不急着找神器，这些年也没有什么消息，直到最近才有。”
楚云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对了，炎火还在漫天宗手里？”
“嗯。”
“你和漫天宗现在是什么情况呢？”收下弥水月，是假装和漫天宗言和吗？
温瑞说：“不过是表面上罢，私底下大家心里都清楚，当年的恩怨怎可能说放就能放？弥天对我自然也是抱有警惕，估计若可能的话，他恨不得除了我。”
“弥水月既然想留在这里，我就不怕她为漫天宗盗走什么私密信息。”
“唉，这漫天宗就是个□□烦。说来，你连天齐教都给踹了……”昔日一大魔教呢，说没就没了？
温瑞笑了笑：“天齐教不过靠的就是龚九支撑罢，论规划和管理，还没落血教来得好。他们三番五次对灵武之域的修士下手，大家也早已看不下去，不过是需要一个挑起战火之人罢。”
“我自然是不介意当那一个人。”
“原来如此。”说完，楚云忽然笑得一脸意味深长，一个伸手毫无预警地将温瑞从床上推了下去。
温瑞倒也不恼，只是站起来看着她，表情有些无辜：“云儿？”
楚云从床上下来后理了理衣服，似笑非笑道：“欸，咱俩什么时候那么熟了，别叫得那么亲。”
“多谢温公子让我住下这房间，房间挺好，我很喜欢。接下来若没什么事的话，那就请温公子先出去了？”
温瑞双眼微微一眯，突然勾嘴一笑：“好，那么今日还请云姑娘先好好歇息。本公子明日就要出发到环水之都办事，到时候我要你伴我同行，记得准备好了等我。”
楚云回以了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不送。”
略不舍地深深看了她一眼，温瑞才转身离开。
直到房门被人关上，她才忍不住转过身捂嘴偷笑，同时心里也有一些无奈。
没办法，她得提醒提醒温瑞，为了那个不知身藏何处的异界意识，她暂时还不能和温瑞明目张胆地相认。
这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主要是怕异界意识又会拿她的身子来搞事，所以云轩才不让她和温瑞过于显眼。等确认了之后，她就要捋袖子直接和对方开战，把它赶回去了。
隔日一早，楚云就在温瑞的传召下来到他书房，在旁边看着他给启书然交代一些事情，然后准备出发到那叫做环水之都的地方。
她昨日查了一下，这是灵武之域外的某座小州，因为在轻武大陆之中是非常罕见的，一块四周都被水环绕着的，挺大的一块地儿，所以便有了环水之都这名。
她站在边上候着时，就见到启书然时不时往她这儿瞟过来的眼神，估计是在打量她的身份来历，何德何能引起了温瑞的注意。
看到他对自己这么有兴趣，她心里暗暗一笑，倒也没有跟他介意，就这样大大方方给他看。
不过嘛，某人倒是有些不高兴了。
“启书然。”温瑞一声有力的呼唤终于把启书然的注意力从楚云身上拉回，他这才发现自己点了半天的头，却是半点事儿都没听进脑里。
这不能怪他，他至今都还没从昨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三十年以来，他从未见温瑞对任何女子上心过，这个新来的姓云的美人儿可是例外，第一眼就让他公子给看上了。这还不打紧，竟然就直接让人给住进了当初作为他和楚云新房用的房间。
难怪水轻霖那么生气了，是他也气不过啊。当初他是怎么对他们说的？如何给楚云承诺的？这转变……也实在忒大了一些。
这不得不让他怀疑，温瑞是不是被人给夺舍了？
他把头转回去面向温瑞，就见到他嘴边有些阴沉沉的笑容：“看够了么？”
“啊。”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态度太明显了。
啧，这才第二天啊，什么占有欲这是，看一会儿都不行……？这态度他只在楚云身上遭遇过……
想到这儿，启书然忽然顿了一下，盯着默默站在旁边的姑娘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楚云发现了他神情的变化，倒也没有出声，就看他想干什么。然后就见到他忽然‘邪魅’一笑，特别大胆地回了温瑞一句：“哎，当然没。”
说着，他便朝她走近：“我说温瑞，不得不说你眼光还是挺好的。咱这云姑娘长得真是合我心意，我觉得弥水月都没她漂亮！反正我也一个人这么久了，你这不是还有楚云嘛，这姑娘不如就让给我了如何？”
语落，他站在她面前，伸手就要朝她的脸摸过来。
她也是非常淡定的，只笑了笑看着他没有发言也没有闪躲。
却是在他的手碰到她的脸之前，一道带着寒气的东西就在他俩之间咻的一下划过，最后重重地刺进了门边的木板上。
击中门边的是一支被寒冰覆盖的飞镖，上边还能见到阵阵寒气飘散，瞧那杀伤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启书然猛地把手收回，摸了摸那一只被寒气擦过划出浅伤的手，咬牙切齿地瞪着温瑞：“我去，你还真的动手啊？兄弟多年，不带你这样见色忘友的！”
温瑞笑着，眼神却有些阴测测：“下意识动作，莫怪。”
启书然气得跳脚：“你就老实告诉我，这姑娘是不是楚云云啊？我就不信了，她若真是其他人，先不说你看不看得上，就算看上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也不会马上就这般上心！”
“能让你这点儿小事都忍受不住要出手的，除了楚云云没有第二个了！”
启书然这笃定的语气，楚云听了忍不住扶了扶额。
也不知温瑞是太明显了呢，还是他压根儿没有打算隐瞒启书然的意思。
果不其然，紧接着她就听见温瑞悠悠地说：“既然看穿了，你就给我低调点。”
启书然一脸目瞪口呆，最后僵硬地转过头，震惊道：“楚云云，真的是你？我去……还真想不到，三十年不见，这变化简直……”
楚云勾了勾嘴角：“你的话在说出口之前记得先想清楚，别忘了我现在可是打得过你。”
启书然到嘴边的话直接咽了回去：“……”简直不能更憋屈！
启书然生无可恋道：“好啊，你们夫妻俩现在是联手起来欺负我呢？姓温的，你你你简直没人性，竟敢真的动手，也不想想人云轩不在的这几年我帮了你多少事儿呢！瞧，我为了帮你至今连伴侣都没找着！”
温瑞一点儿也不同情他：“那就好，继续管好这些事吧。”
“……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楚云有些纳闷：“唉，师兄，其实我觉得你这态度果然有些明显过头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
温瑞坐在位置上，无奈地看着她：“没办法，我当时并控制不住我自己。”
三十年了，他每日度日如年，在发现忽然出现的女子极有可能就是楚云时，他哪还能记得自己此时的身份，此刻所在之处。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完全不受控制，仿佛不再是自己的。
启书然一个回头，就见到温瑞微微出神，笑得一脸甜蜜又荡漾，顿时有种被闪瞎眼的感觉。
他捂了捂脸：“亏我还在那里一个劲儿地担心一整晚，为了楚云云你我都睡不着觉想着要怎么劝温瑞了，结果你们……哎！得了，你们这是要去环水了是吧？啧，本来还想跟过去监督监督，现在我想算了，你俩小别胜新婚，去吧去吧！”
楚云甜甜一笑：“那青龙里的事儿得拜托你了，我哥暂时还没回来。”
启书然：“……”
坑完启书然，楚云心情大好地跟在温瑞身后离开书房。
就在温瑞准备把雪见鸟放出来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道攻击朝她袭来。她抽出习惯性握在手里的剑，一个旋身便挥剑挡下了朝她袭来的攻击。
那是一道横扫过来的火焰，而且看着很像是鞭刃。
她心里刚想到一个人，下一秒就听见有人朝她怒喊：“你们给我停下！”
朝她出手的人是水轻霖，她气得一脸通红，身后还跟着竹渊。竹渊来不及挡下她一道攻击，所以才会有刚才那一幕。
水轻霖怒红着双眼，直瞪着她身边的人：“温瑞，你凭什么让她住进你和楚云的新房？要不是昨日启书然他们一直阻止我，我早就把那房间给烧了！”
“结果你们俩现在还要一起出行？我不能让她和你单独出去！”
温瑞还是非常淡定：“那又如何？我和弥水月及洛韵单独行动的次数还少么？”
他这话一说完，楚云就忍不住瞄了他一眼。
“……”他有一种自己好像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