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无迹妖阙
妖界两大势力对峙,通道入口相对仙界要多,在第二日夜间,柳梢两人就被带进了妖界。
与虚天魔界的幻化景物不同,妖界和人间仙界一样都是实地,只不过地势相对险恶。闻名不如一见,柳梢第一次进妖界,发现这里的太阴之气也很充盈。太阴之气过盛,太阳之气稀薄,导致妖界草木格外茂盛,到处都爬满了会动的妖藤怪木,且多为黑叶,不似仙界清朗,看起来阴森森的。与魔界不同的是,这里的清浊之气相对平衡。
走了大约两日,前方突然出现两座庞然建筑,分立左右两旁,犹如平地而生的獠牙,又如拔地连空的妖虹,上头绿光点点,有种渗人的壮观。走近看,原来是两座妖藤缠绕形成的副楼。
“恭迎苔老归来。”怪叫声中,苔老与几名苔妖带着柳梢两人自楼下穿过。
两座副楼像是拱形大门,中间是一条黑白妖花铺成的宽阔大道,踏上去软绵绵的,两旁古木参天,树上不时传来妖卫们的问候。众人沿大道前行,视野中渐渐显现出一个巨型黑影,像是个巨大的黑洞。那是一株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古妖槐树,恐怕要上万人合抱亦未可知,茂密的枝叶如墨绿色伞盖,几乎笼罩了半边天空。
柳梢与洛宁都被这气势震慑,直到走近些才发现,这其实不只是一棵树,而是中间有株古老的母树,千万条树根露出地面,向四周蔓延,树根上面又生出无数的小树,所以看起来才像是一棵。
苔老带着众人穿越那些小树,顺着树根上行,途中遇到的守卫都朝他行礼。
终于,一行人来到母树之下。
两条树根离地向上延伸,尽头赫然是一个七八丈高的树洞,洞口生着许多红白色的尖叶植物,仿若染血妖牙,诡异中透着庄严。
这就是无迹妖阙?柳梢与洛宁情不自禁对视一眼。
一名身穿紫袍的妖将走出来,见了苔老便笑道:“阿浮君已经到了,苔老快进去吧。”
阿浮君走水路,进妖界后就与众人分别了,如今他率先抵达妖阙,寄水族行动果然很快。
苔老笑着朝那妖将说了声“请”,然后扭头吩咐众苔妖:“先把她们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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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老自去见阿浮君,柳梢与洛宁则被送进了一个水潭。
按照进来的路线看,这水潭应该在妖阙地底层,水深不见底,呈现墨色,潭壁是无数老树根,有些地方爬着苍苔青藤,两个人就被困在水潭中央的平台上。
平台很小,仅能供十来人落足,柳梢在上面转来转去,这儿摸摸那儿摸摸,尝试着想跳到潭壁上。
“没用的,师姐。”洛宁摇头。
“你知道什么!”柳梢路上已经抱怨了无数次,一提就来气,“尽给人添乱!要不是你拖累,我早就跑了,他们哪有那么容易抓住我!”
也就是洛歌才能将妹妹保护得这么好,天生残缺修炼缓慢,恐怕她还没修成仙骨性命就要到头了,为了控制她生长,洛歌不知道要找多少珍奇药材。
想到这,柳梢又有点酸酸的,转过脸去。
洛宁被骂得委屈:“哥哥要我陪着你,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要故意啊!”柳梢故意露出魔相,凶她,“看到没有,我是魔,你哥哥本来就防着我呢!你要是出事,他会放过我吗!”
洛宁低着头不说话。
柳梢挪到旁边不理她。
如今也就洛歌对她好了,这次让他最宝贝的妹妹被抓到妖阙,他知道了不生气才怪。
谁叫洛宁乱跑,又不关她的事!
魔力被封印,周围又有结界,要逃出去几乎没有可能。柳梢想到那句“照看宁儿”的吩咐就焦躁无比,更加疑惑——自己是六界唯一不受寄水妙音族妖歌影响的人,经过诃那的调解,妖君白衣已经放过了自己,甚至在魔婴之战中处处留情,诃那还说过有难处可以向妖阙求助,可见白衣在对自己释放善意,这次他为什么又突然动手?
要是诃那在就好了!柳梢烦闷地叹气。
洛宁开口:“师姐,其实……”
“你闭嘴!”柳梢不耐烦。
洛宁只好闭嘴。
见到妖君白衣就有希望!柳梢想到这儿,登时心头一亮,转身命令:“你快躺下,闭上眼睛别动。”
洛宁“哦”了声,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乖乖地躺下了。
柳梢大大咧咧地往平台边缘一坐,将黑沉沉的潭水拍得“哗哗”作响。
“来人来人啦!要死人了!我要见白衣!”
“她死了,洛歌不会放过你们的!”
……
她接连叫了好几声,始终未得到回应,地上的洛宁睁开眼睛道:“没用啦。”
“闭嘴!”柳梢瞪她,“不许动!”
洛宁只好继续装死。
柳梢叫了半日,发现还是无人理会自己,只得停止白费力气的行为,无精打采地站起来:“还躺什么!起来了!”
洛宁也不计较,爬起来,抿着嘴笑。
柳梢在平台来来回回踱了几十圈,还是无计可施:“怎么办……喂,你怎么不说话!”
洛宁道:“你叫我闭嘴呀。”
柳梢噎了噎:“你知道什么!白衣他们肯定会利用你要挟你哥哥!”
洛宁摇头:“我哥哥不会被要挟。”
柳梢跺脚:“他怕妖阙对你下手呀!”
“我哥哥不会答应任何条件,他们也不会动我,”洛宁还是道,“他们担心我哥哥对付妖阙,顶多就是把我留下来而已。”
“说得轻巧!”柳梢撇嘴,“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动你!”
洛宁认真地道:“我就是感觉到,师兄们经常谈论六界局势,妖界跟魔宫的关系……”
柳梢没好气地挥手:“好了好了,懒得听你胡说。”
“我不会有事的,”洛宁担忧地道,“妖阙是在针对师姐你啊!”
这事柳梢自己也奇怪呢,她实在憋得慌,便含糊地道:“我认识妖君白衣的朋友,之前白衣都不准他们对我下手的。”
洛宁想了想:“难道是阿浮君暗中行动,白衣并不知情?”
“对呀!”柳梢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是他捣鬼!”
洛宁道:“再等两日,倘若白衣不见你,差不多就能确定了。”
柳梢直接确认了:“肯定是阿浮君!他曾经想抓我的,只有他才这么坏!”
“他是讨厌啦,”洛宁迟疑了下,“但师姐你最好别去激怒他,他……很厉害。”
“谁怕他!”柳梢冷哼。
阿浮君敢背着白衣行事,等将来见到诃那,定要诃那在白衣面前好好告他一状!
感觉臂间有点沉,柳梢扭脸一看,却是洛宁不知何时蹭过来缩着身体倚在自己身上,合上眼睛睡着了。想到洛歌说她先天不足,不能劳神,柳梢顿时着慌了,摇晃她:“你没事吧?”
洛宁含糊地道:“没事,就是……有点累。”
“谁叫你……”柳梢嘀咕两句,见潭水生寒,连忙将她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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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果然如洛宁所料,接下来几天,妖阙方面没有任何动静,几乎能确定是阿浮君擅自行动了。好在洛宁经过休息,魂魄总算是稳定下来,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柳梢有点相信洛宁的判断了,还是担忧:“就算他们不动你,你也不能一辈子留在妖阙吧。”
洛宁安慰她:“当然不会,哥哥会救我们出去的。”
是啊,洛歌那么厉害!柳梢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就在此时,耳畔突然传来“咕咚”的响声。
前方水面翻滚,荡出层层涟漪,阿浮君自水中缓步走出,白衣映黑水,神情依旧冷峻,犹如年轻的海龙王。
水漫平台,他直接步水逼近二人。
“要淹死人啊!”柳梢怕他耍花招,下意识地将洛宁挡在身后,“我要见白衣!”
阿浮君扣住她的手腕,几道气流连击她身上大脉。
柳梢猜到他的意图,“哈”了声:“别白费力气啦!”
阿浮君完全不理会嘲讽,自行探视。
此女能不受妖歌影响,身上却毫无特别之处,更不见所谓的“神秘力量”,难怪主君会相信她,看来还需请族中长老们一起来查验。
“料你也看不出什么!”柳梢得意地道,“你们比洛歌可差远了!”
阿浮君难得挑了下眉:“哦?洛歌知晓?”
若说洛歌对自己身上的力量毫无察觉,柳梢是不信的,但他从没开口询问过,柳梢也不确定他到底了解多少,当务之急是哄住阿浮君。柳梢见识过这位妖王的厉害,知道要骗过此人很难,洛歌闻名六界,只有他的话才能令阿浮君相信:“他当然知道,我要先见白衣……啊!”
全身筋脉似要爆裂,柳梢痛不可当,惨叫。
“柳师姐!”洛宁并没有被封印,连忙过去解救,只是她那点微薄的法力根本无济于事,急得她直接去掰阿浮君的手。
柳梢挣扎大骂:“你敢动我,我叫白衣杀了你!”
阿浮君居高临下看着二人,眼神冷酷:“洛歌说了什么?”
他肯询问,至少已信了一半。柳梢决定采用拖延之计,她之前在武道就是个废物一样的存在,如今不得不独力面对这种事,她努力回忆并模仿着武道谈判的手段,含糊地道:“我的命不值钱,杀不杀对你们都没损失,但你难道就不想脱离水的限制吗?寄水族再也不用东躲西藏……”
阿浮君打断她:“你想说,你就是那个希望。”
“没错,我要跟白衣谈……”话音一堵,大片晶莹的水团黏在口鼻之处,柳梢顿觉窒息。
“我的耐心有限。”声音淡而冷,正如冷静的主人,根本不会受人言语左右,他用这种方式来逼供。
见他软硬不吃,柳梢冷汗如雨下。
妖君白衣是太希望族人解脱了,不肯放弃任何一丝可能,所以才会交好自己,而阿浮君直接抓人逼供,代表他毫无顾忌,因为他根本不信,相比妖君白衣简直理智得可怕。
其实不只他,柳梢自己也不信那个预言,自己哪来的神血帮他们?
“洛歌并没说什么。”阿浮君放开她。
谎言被识破,柳梢趁他松手的功夫,大口喘息:“可我就是不怕你们的妖歌,你也不能肯定我帮不了寄水族!”
阿浮君皱眉。
此女一心向商镜等人复仇,意图利用主君,主君竟似意动,纵然妖阙统一妖界,也不宜立即与仙门对上,寄水族大业岂能因此女而废。
水团再次覆上脸庞,柳梢被憋得脸通红,双手乱往脸上抓,最后忍受不住在平台上翻滚,落进潭水里。柳梢不是个能吃苦的人,但要说叛逆任性,却是谁也比不过她,察觉阿浮君动了杀机,她索性大骂:“大……大不了鱼死网破!别妄想我帮你们!寄水族就得永生永世活在水里!”
阿浮君淡淡地道:“我也能废了你的气海魔丹,用灵草维持性命,让你成为一个不死的废物,陪寄水族承受这永世的诅咒。”
“你……你!”柳梢在水里扑腾。
阿浮君却察觉到不对,转身看。
洛宁盘膝坐在石台上,双手握得紧紧的,脸色涨红,竟也显出窒息的模样,好在她法力并没有被封,正在运功纳气。
阿浮君意外:“嫁命共栖术。”
两人共命,仙门极少使用的术法,一个受到伤害,便会转嫁到另一个身上,一个若死,另一个也必死无疑。方才柳梢受制,她情急上来掰他的手,实际上是趁机在柳梢身上用了这种危险的术法,竟然骗过了堂堂妖王。
面前少女全身仙光流动,魂体上的裂痕非常清晰,仿佛眨眼便会裂成碎片,明显是命魂经过修补的表现。天生缺陷影响修行,微薄的法力对别人造不成威胁,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反抗,减轻另一个人的痛苦。
阿浮君收手。
柳梢呛了几口水之后气急败坏地爬上平台,抓起洛宁就骂:“谁叫你多事的!还不快给我解了!谁怕他啊!”
洛宁不理暴跳的她,只看着阿浮君,剔透的眸子透着固执:“你知道抓我是没用的,我哥哥是真仙,心怀苍生,不会因为我妥协。”
阿浮君道:“他果真如此无情,你这个妹妹不是更悲哀?”
洛宁道:“他若为我而舍苍生,难道不是我的悲哀?”
阿浮君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他重新打量她几眼,才又开口:“既然你无用……”
“你不会杀我,”洛宁打断他,“我死在妖界,我哥哥不会轻易揭过此事,这不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妖界防备的也不该是仙门。”
精灵般的少女,法力微薄,却拥有坚定无比的眼神,如此聪慧!洛歌从未针对妖界,妖阙也不想招惹他,留下他的妹妹不过是保留一个筹码,真与他结仇,不是妖阙想要的结果。这个看似不谙世事的、单纯的女孩子,竟能猜出妖阙的顾虑,利用自身做筹码来保护另一个比她强的人。
这就是洛歌的妹妹?传言中的无能少女,花朵一般的存在,易摧易折。
阿浮君看了她半晌,道:“你待如何?”
洛宁道:“我要你答应,别动柳师姐。”
“可以,”阿浮君不经意地踱了几步,挡住柳梢,“你也可以解除嫁命之术了。”
柳梢闻言待要叫嚷,却动不了半分。
洛宁松了口气,犹疑着解去共命术,果然就在这瞬间,阿浮君如幽灵般出现在她身后,抬手往她天灵盖一拂,她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下了。自小在仙门长大,她再聪明,也缺乏实际经验,不知道仙门之外有太多出尔反尔之事,在城府深沉的妖王面前简直显得幼稚无比。
对于这个重要人质,阿浮君还算客气,伸手扶住了她。
禁制解除,柳梢跳脚骂:“你敢不守信用!卑鄙无耻……你要去哪里,快放开她!”
阿浮君抱着昏迷的洛宁踏上水帘台,步入水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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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柳梢所料,阿浮君的目的在于查探她的秘密,根本就没打算相信她,之后半个月,寄水族长老们用各种方法进行探查。柳梢牢牢地记着陆离的话,既然那神秘力量会引食心魔和卢笙觊觎,就连陆离也曾经想要炼她为药,加上不惧妖歌的特殊能力,倘若真让阿浮君查出什么,那定然是一场大灾难,说不定她就要成为寄水族的牺牲品,因此柳梢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无论阿浮君逼迫还是长老们好言诱惑,还是不肯配合,好在那神秘力量一直乖乖地潜伏在体内,柳梢看着他们一无所获地离开,心中大快。
如此一来,柳梢也尝尽了苦头,每日要承受多次妖力加身,就算是魔体也吃不消,筋脉受了刺激一条条暴起,呈现紫黑色,异常恐怖。当初在武道也没受过这种折磨,柳梢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加上担心洛宁的安危,越发暴躁,阿浮君简直都成了柳梢的噩梦。
越想避开,越是避不开,阿浮君再次出现时,手里托着一条黑底带赤环纹的虫。
柳梢恐惧地后退:“你又想做什么!”
阿浮君扣住她的手腕,指尖轻挑,一抹水珠化为薄刃,毫不怜香惜玉地割下。
鲜血流出,柳梢忍着痛,惊恐地看着他将那条赤环虫放到血中,赤环虫立即顺着伤口钻进了她的脉管。
他想借这妖虫探察她的血!
经过这些日子的感知,柳梢已确定那股神秘力量就在脉管里,也许真的是血的问题?万一被他查出什么,自己很难活命。柳梢发慌,又不敢让他看出来:“诃那跟白衣有交情,我本来还想帮你们,你别太过分!”
阿浮君随手将她丢给长老:“你是否能帮寄水族,我会证实。”
“神将用鲜血除妙音族罪业,”柳梢知道逃不过,干脆破口大骂,“啊呸!神都死绝了,你们做梦呢,活该一辈子留在水里!”
阿浮君不为所动,转身示意,长老们立即催动妖力,妖虫在脉管中游走,柳梢只觉得气血不畅,面对多股妖力的探寻,体内那神秘力量似乎也感受到危险,居然躁动起来,自发地躲避它,两者玩起了追逐的游戏。
柳梢挣扎不止。
半个时辰过去,妖虫遍寻无所获,长老们也开始耐不住了,齐放妖歌,加倍催发妖力。
受创的脉管难以承受,柳梢心头剧疼,尖叫了声,一口鲜血喷向阿浮君,然后直挺挺地躺在石台上不动了。
阿浮君微微皱眉,衣摆上的血瞬间消失。
最后的试探失败,没什么可查的了。此女想借妖阙之力对付商镜,为她报仇,如今也该打消主君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主君召见阿浮君。”水牢壁的树根上传来恭敬的声音。
白衣回来,此事瞒不过去了。几位寄水族长老并无惧色,都看阿浮君。
“无妨,”阿浮君回神,“这都是我的主意,诸位请回吧。”
“此女身上并无异常,不惧妖歌,大约是因为天生体质特殊,所言的确不可信,”一位长老叹道,“莫起争执,主君他也是一心为妙音族,定能理解你的苦心,寄水族的希望只剩你们了。”
“我明白。”阿浮君没再看地上的柳梢,带着众人离开水牢,水遁至妖宫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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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高阶上,巨大的冰花屏风依旧气势磅礴,依稀透出妖君白衣的身影,仿佛他整个人都被封在了冰里。
阿浮君单膝跪下:“阿浮前来请罪。”
半晌,冰墙内传来白衣的叹息:“你知道我不会怪你。”
“长老试探的结果,证实她满口谎言,”阿浮君道,“为此女对上仙门,无疑是置妖阙于险地,主君不该再继续。”
白衣又沉默了许久,道:“答应助她报仇,是我太轻率,我只是……”
“主君之心,长老都明白,”阿浮君打断他,“主君打算如何处置她?”
白衣沉吟道:“魔尊徵月刚送信来要人。”
柳梢本是魔宫中人,徵月不能入仙界救人,却敢问妖阙要,洛歌将她在妖阙的消息透露给魔界,的确是妙策,妖阙与徵月魔宫目前还是表面上的盟友关系,不能不卖这个面子。
“不愧是洛歌,”阿浮君道,“此女一年前还是个普通人修者,如今竟已能出招破我的妖术,修炼进度非寻常魔族能比,他日必成威胁,不能送还魔宫。”
白衣道:“你的意思?”
“杀之以除后患,”阿浮君停了停,“主君若不肯杀她,那就还给洛歌,再以主君的名义卖她一个人情。”
白衣松了口气:“也好,杀了她恐会激怒徵月,不必做太绝。”
兄弟两个都是聪明人,谁也没有忘记妖界被魔界吞并的历史,如今徵月魔宫不足以抗衡仙武联盟,不得已才容忍结盟,这不保证徵月没有野心。徵月如此重视柳梢必有缘故,与其放她回去增强魔宫实力,不如还给仙门继续软禁,将麻烦丢给洛歌。
“与洛歌的谈判,我会安排,”阿浮君道,“主君都看见了,预言毕竟虚无缥缈,现实才有寄水族的未来,主君今后当以大业为重。”
白衣“嗯”了声:“洛歌之妹要善待。”
“是。”
有关妖阙与魔宫的微妙关系,苔老等人不明就里,以为抓来洛宁就能威胁洛歌,白衣简直是骑虎难下,就这么放洛宁回去,妖阙上下定然不满,洛歌会不会报复也难说,放不得动不得,只能当作一张底牌留下了。
白衣的身影消失,阿浮君也水遁而去,妖阙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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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水牢中,也是一片死寂。
紫水精戒指闪着朦胧又美丽的光,映亮了漆黑的潭水,隐约倒映出石台边静坐的黑影,和躺在他怀中昏睡的少女。
紫光闪烁,受创的筋脉逐渐被治愈。
梦中的少女,回到了记忆最深处的那一天,身旁有浮动的云雾,耳边有风声海浪声,还有属于小女孩自己的快乐的笑声,眉间任性之气不知不觉中已经淡去许多……
然而没多久,她就蜷缩起身体,脸上流露出不安与恐惧之色。
他轻轻拍了拍怀里发抖的人,叹息。
享尽天下最优越的纵容,转眼却尝尽人间苦楚,后悔这场轻率的交易吗?
“我才不怕你们!”梦中叫出声,柳梢倏地睁开眼,然后她就看到了那线条完美的下巴,和压得低低的黑斗篷帽。
沉默。
她愕然盯着他,他仿佛也在看她。
“你醒了,柳梢儿。”他微微笑着,勾起的嘴角依旧很好看。
“嗯。”
“还难受吗?”
她摇头:“不了。”
他低声提醒:“要学会利用身上的力量啊,没有人能控制你。”
“哦。”柳梢出乎意料地没有闹别扭,也没有对他的出现感到奇怪,只是极为认真地打量他。这个角度,她能清楚地看到斗篷遮掩下的黑色长袍,和那别致的银丝绣弯月弧领口,还有颈上奇异的银链,圆形的,半圆形的,弯如柳眉的……上面分明是月亮变化的各种形态。
记忆中那个冷漠无情的月亮,原来一直近在眼前。
柳梢闭眼,慢慢地抬手摸上他的胸膛。
他握住了那只小手,逗她:“这种不良行为,小孩子不能做。”
柳梢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制住,很久,她突然睁开眼,大约是受伤的缘故,脸色苍白无比,衬得杏眼越发的黑,眼波似笑非笑:“月,月亮。”
这回换他不解了:“嗯?”
“你是为了什么呢?”柳梢望着那压得低低的斗篷帽,仿佛看到了里面的眼睛,“魔族的未来,为什么选我?”
“因为只有你能做到。”
“这也是你这样对我的理由?”
他一愣。
“从那场交易开始,到陆离的死,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在引导,你拿走了我的命运,”柳梢突然狠狠地推开那双手,离开那个令她留恋的怀抱,“魔族的未来跟我有什么关系!要骗我替你办事,你别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