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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谢氏长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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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娇特意选着时间挑着点来昭文居,为的就是留下吃谢衡的一口热饭。

这谢衡却也有些意思,还当真是留了她下来。

于是,书房一侧的小厅里,摆上了谢衡往常的菜色,以及程娇屋子里的寻常四菜一汤,将整个酸枝木的圆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

看着谢衡一派斯文秀气地举止,衣裳连个褶子都不曾有,程娇暗自撇了撇嘴,左右睃着。只是他屋子景致也就这些,除了书便再没旁物,就是小厅里也充斥着书卷气息,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谢衡余光瞥见,手上顿了顿,放下筷子:“在瞧什么?”

谢举人为人还算体贴,说起话来也温文有礼的,声音也好听,就是叫人无形之中觉得莫名地疏离,仿佛不经意间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君子端方,这样的人心性好,好相处,却难以亲近……

程娇将视线转到谢衡身上,忽然问道:“你书房不是还有个叫今宵的丫头服侍?”

上回她才见了,可真是娇娇怯怯的美人儿,柔柔弱弱地惹人怜惜,特意走上一遭去东院送伞,好像她住的那东院是哪个破落葛拉出来的,连把伞都没有不成?程娇那一番见了,可谓是印象深刻。

“她身子不好,我让她近日无需过来服侍了。”谢衡淡淡道。

这下,程娇是真心笑开来了。

许是那一回,叫谢衡看出了眉目,怕是厌烦这些,才不许她来书房吧……谢衡看着好性,实则是有些重规矩的。这么一想,程娇戏谑的眼光就围着谢衡打转,就是不开口说话,谢衡也被瞧得微微聚起了眉头。

两人用了晚膳,一同出的屋子。屋外,元月低眉顺首地仍站在原处。

程娇上前就托了她的手笑道:“郎君书房这里,得亏了你们几个侍候。”说着,就卸了个荷包给她收着。

见元月称是,躬身受了,又浅笑盈盈地道:“听说今宵身子不好,我看,还是让她多休养一阵子吧,女儿家的病根子,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好透的。”

元月起先还带着笑,乍然听了这话,脸色蓦地一白,抬头看向这个还来不及打量的夫人,目光不由地移向谢衡。好歹她们不能算是普通丫鬟,是老夫人给的,这当中的意义毕竟不同,量这新夫人也不能与她们为难。

可是她这话却……

程娇也顺带瞧了眼谢衡,她不知道这两个丫头对谢衡来说有没有特殊意义,但……不试又怎么知道呢?

谢衡就站在程娇身侧,也不知道是听见了故作没听,还是并没有留意,只是眼睛仍看着廊外,并未开口。

“是。”元月无奈,只好应道。

懂事又认得清处境的丫头,才是个好丫头,程娇暗地里把两个丫头做一块儿比较,然后一双秋水明眸扫到谢衡的身上:“不知不觉地,竟天都黑了……”

“我送你回东院。”她这样期待又隐含暗意的眸子落在他身上,什么意思自然一目了然了,谢衡也不是榆木脑袋,跟着就把话接了过去。

天、天黑?!眼见一对碧人渐行渐远,仍怔在原处的元月忍不住抬头,瞧了瞧夕照下的一片通红,仍然透亮的庭院……

程娇见谢衡上道,心情一舒畅,说话的时候便透出几分轻快来:“午时我陪娘用了顿午膳,也说好晚膳许是要在这边用的,现在却有些晚了,不好再去素心斋。”

“难怪。”

“上回郎君应了我,让我挑几幅墨宝可还记得?这次就罢了,下回我再来,郎君可别不舍得了。”

谢衡这回倒未说话,只是瞧了她半晌,见她眼中的鲜活劲儿,面上生出了几分思索……

钟老夫人自然是希冀儿子媳妇举案齐眉的,偏她几次与谢衡提及,总叫他岔开话题,只好从媳妇下手了,也万幸程娇这个儿媳闻弦知雅音,知道钟老夫人的心病。

一路上两个同行,知道程娇踱步要走得慢些,他也闲庭阔步地,慢悠悠地随着她的步行直到把人送回东院,见天虽未暗落下来,但庭院早已灯光明亮。

程娇一走到屋子里,见谢衡踌躇不前,就知道他打算打道回府了,也不留他,只在他转身之际,忽然伸手拉住他袖子:“郎君,可说定了,下回我再跟你讨要墨宝。”

昏黄的光线,忽明忽暗地照在她脸上,更将她潋滟的眸光照得皎如秋月,不期然,心底生出了几分柔软,口中已还道:“好。”

程娇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目送他离去,直到他快要转弯不见,忽然见他一顿足,又扭头向她看来。

灯火阑珊下,程娇伸手,挥了挥帕子,才扭身进了屋子里。

不日,谢府迎来了长房嫡子嫡孙,敞开了大门迎接,府内往来衣香鬓影,一时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从马车上抬下来的箱笼及一应全数往西院搬去,后到的谢徵夫妇,径自上了素心斋。

钟老夫人知道长子回府,哪里还按捺下心去小佛堂,一早就候在堂屋里等着了,还频频与程娇问道来了不曾,直到吴妈妈跑过二重门,马不停蹄地跑来回禀“来了来了”,这才在程娇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起了身。

这是程娇第一回见大伯和嫂嫂。

谢徵不愧为圣上钦点的探花郎,身如青松,眉目疏朗,他比起谢衡来,长得要更俊朗些,看起来年长两、三年不止,那身儒雅的气质就很博人好感了。与他一比,谢衡仿佛更纤瘦些,面上也更软和些,许是阅历和性格稍有不同,神情就大为迥异了。

一进了屋子,谢徵对着老夫人就是一撩袍子,还是老夫人眼明手快,扶着他双臂,不许他跪下磕头。

“娘,孩儿不孝,累娘久候了。”谢徵的声音温温润润,就像一汪甘泉,直入到钟老夫人心里去。

站在谢徵身旁,只落后半步的嫂嫂姓徐,长了张娃娃脸,杏眼樱唇的,既显年轻,又看着性格柔软。她也跟着对钟老夫人见礼:“娘,您还不知道呢,郎君一路快马加鞭,也不让人在驿站停留,非要早些回来。”

“这个就是弟妹吧?长得可真好,一见就是有灵气的。”徐氏拉了程娇的手道,又指了身旁一儿一女上前来:“阿晨、阿溪,快见见祖母跟婶婶。”

程娇见这一屋子热泪盈眶的样,直到提到了自己,急忙上前同谢徵和徐氏见礼:“见过大伯、嫂嫂。”

两厢一见礼,那两个年级仿佛,七、八岁上下的小孩才上前来,一同道:“祖母,婶婶。”

“乖。”钟老夫人这是真想儿子、孙子想得很了,颤着手就把两个孩童抱到怀里,泪在眼眶里打转,别说旁人,就是程娇也心有所动……

谢徵起身后,坐到钟老夫人左下首,环视一周,问道:“阿衡呢?”

“郎君早晨说是去见老师,午时就该回了。”程娇急忙答道,然后从玉梅手里取了两个荷包,扭头看向两个小孩子:“阿晨、阿溪,来,这个是婶婶的一点心意,快收下。”

两个孩子长得极为漂亮,齐齐应了声,伸手接过,眉开眼笑地换她“婶婶”,直把人唤得心里都甜出了蜜来。

谢晨和谢溪是一对双生子,长得跟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一般,在谢徵成婚三年后方才有所出,也是徐氏命好,一举得了龙凤胎,是好兆头,便是钟老夫人对她也没有不满意的。

程娇也是听玉梅说的,当年,谢徵十七、谢衡十四,两人几乎一同定下了亲事,是当时还活着的老太爷在京里给挑的,一个是徐翰林的闺女,一个是王侍郎的孙女,都是书香门第,几家自来相熟。

谢徵在订下婚约后,第二年年底就成了婚,此后三年也无所处,倒也未曾纳妾。两夫妻称得上琴瑟和谐,后来也总算是心想事成。

徐氏笑眯眯地打量了这个妯娌,白白净净的一张瓜子脸盘,眉眼殊丽,极为娇俏,心里赞妙,脸上还是客气中带着些许热情:“这次回来,还带了些当地土仪,弟妹可别嫌弃,对了,另有些海货给送到厨房了。”

“看嫂嫂说的,怎么会嫌弃呢,就是太破费了。”程娇与钟老夫人相视一笑,含笑着回道。

“人回来了就好,大老远地带这些做什么。”钟老夫人也道。

这些家长里短的,谢徵并不参与,只端着茶水,时不时地低头轻轻呷上一口,然后一副认真听着的模样。

只这一点,倒是与谢衡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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