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雪橇压过平地，激起层层的雪浪，在纷飞飘扬中，急速迸进着。
偌大的滑雪场里，有人驻足观望，看着男人娴熟而潇洒的车技，还有他背上那个小巧的身影，该是一对甜蜜的情侣吧？
然而，谁又知道他们此刻的悲戚心境？
是的，悲戚。
崔圣贤哪曾想过，这副使自己骄傲的容貌，最终要以遮住对方的眼，才能获得与她在一起的时光......最后的时光！
真的是最后吗？
如果是最后，她为何把自己抱得这么紧，如果是最后，他为何能感受到她的沉重，那种沉重，使他心酸......
拧动油门，摩托下的雪橇急速划过坡道，腾空跃起，辗转至山路，直往顶端而去。高级滑雪道场，越往高处，越是人迹罕见，在山的另一端，车子终于停下。
崔圣贤熄了火，把头盔摘下来，“我们到了。”
到哪儿了？
朴孝言心有疑问。她感觉周围特别空旷，人声几乎听不见，好像周围只有他们两个？
“这里是山顶，很高，大概有七八百米吧。周围呢，有一些松树和岩石，大概在你前方二十步左右，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朴孝言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他干嘛把自己带来这里？
“别怕，我说过保你安全的。”
崔圣贤扶着她走到一处岩石前，拍掉厚厚的积雪，让她坐在上面，“冷不冷？”
朴孝言摇摇头。
崔圣贤为她摘掉头盔，凄厉的风声呼啸着灌入耳畔，看来，这里真的很高！
她听见哗哗的水声，又听男人说：“手套摘了，喝点热水吧。”接着，手里多了一个圆形的杯子，热气扑脸。嗯，她确定他是早有准备的，只是这叫什么事儿？
自己蒙着眼跟他来到山顶，这要谈不妥，他会不会把自己推下去？
朴孝言在心里吐着槽，有些警惕地坐在石头上，男人也没说话，沉默的气氛有些诡异。
“你不用紧张。其实，我把你的眼睛蒙上，又不上你说话，只是想和你安安静静地相处一会儿。”崔圣贤坐在她身旁，踩踩脚下的积雪，无奈地笑笑，“可能在你看来我很固执吧！呵呵，至龙跟我说：世上本就没什么缘分，全靠死皮赖脸。”（权至龙：次奥，出卖兄弟，没朋友！）
“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执着地追一个女孩子，真的，这段日子过得好累，每天绞尽脑汁地讨好你，却是真的想要对你好，想要让你回到曾经的快乐的模样。不是我自夸，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博大胸怀，甚至希望只要你是快乐的，让我放手，我也甘心......孝言，我很好奇，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不爱笑了，嘴巴毒了，以前你那么开朗，那么多朋友，为什么现在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你好孤单......”
低沉的嗓音在空旷中显得有些飘渺，抓不到似得，轻轻地，带着酸楚拂过她的心。就算看不到，也能感受到他注视自己的眼神，那一定是心疼的。
“或许你已经猜到了，我是有准备而来。包括滑雪服、眼罩、租用的雪地摩托，还有......呵呵，我是不是很幼稚？你可以在心里笑话我，但我真的想让你开心，哪怕只开心三个小时也是好的。你最近瘦了很多，压力大吧？面对这么难缠的我，是不是很头疼？我没有恶意，孝言......”
在看见女人把头偏向一旁时，他停住了声音。那是一种抵触，他看得出来，不由苦笑：“如果我还是那个胖胖蠢蠢的崔圣铉，可能我没有自信站在你面前。讲心里话，我挺怀念暗恋你的滋味的，暗恋的感觉真的挺好，因为暗恋不会失恋。看你笑，我能开心好几天，你的一句话，我能记得很多年......真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看了看她手中的杯子，他把手伸过去试了试温度，“水不热......”
然而，不经意地触碰，却让她激灵一下，杯子脱手，倒扣在地上。幸好水不热，没有烫到她，崔圣贤用纸巾给她擦干水渍，心却直直地往下坠，“你连我的碰触都嫌弃，是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朴孝言把手握成拳，咬着唇不说话。
不是嫌弃他的碰触。是因为那一瞬间他带给她的奇异感觉，仿佛带着电流般的热度，酥酥麻麻的，到现在心还跳得慌乱。
这是怎么了？
他们不只一回地碰触过彼此，甚至牵过手，接过吻，还做过......可这种感觉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
她的心是退缩的，抗拒着那些纷纷扰扰想要涌进来的东西，她知道那是什么，但她不允许，所以一刻也不敢放松，凭住呼吸，等待着，期待着......结束！
崔圣贤也在端详朴孝言。
她那娴静而冷漠的神态，表明了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的脸，就像象牙雕刻出来的工艺品，玲珑剔透，精湛而成。她的唇瓣是粉色的，不大不小，不薄不厚，是那种很多女星争相模仿，不惜忍痛打针整形而出的立体感。然而，她美得动人，却又像个没有生气的瓷娃娃，在他面前，纹丝不动地坐着，她在想什么？
“你饿吗？”
不知沉默了多久，她听见男人这样问。缓缓点头，她希望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当她听见身旁悉悉索索的声音时，心里开始发沉，直到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只能默默承认，自己输了！
“尝尝这个，不是恶作剧，我没加芥末。”
推脱了两下，最后，她还是张口含住了男人递上来的食物，嚼了两下，她顿住。
“记得这个味道吗？”
她点头，记得，校门口那家咖喱牛肉饭，因为加了孜然粉和芝麻酱，所以味道独特的至今难忘。
“这是我做的。”
看她惊讶地扬起眉，崔圣贤不无得意道：“这是我特地去那家店学来的手艺，也给成员们做过，他们觉得味道很赞。你觉得呢？”
朴孝言怔了怔，点点头。
“还有这个。”崔圣贤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保温杯放在她手里，“咖啡，也是按照你喜欢的口味，给你煮的。”
朴孝言又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你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呵呵，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居然会为一个女人，为了让她展露一丝笑容，而做出这些不可思议的努力。”
崔圣贤笑得很苦涩，用勺子在保温桶里搅拌几下，撑出牛肉饭，递到她嘴边，“要快点吃，否则凉了就不好吃了。”
朴孝言没拒绝，熟悉的味道充斥在味蕾间，是使她难忘的味道，越嚼越好吃，越嚼越难受。
崔圣贤只顾着看她慢慢蠕动的嘴唇，如果不是她蒙着眼，可能会被他眼中的爱意融化掉！
“照顾好自己吧！我知道，我送给你的那些零食，你都没有吃，事实上，我也没指望你能吃......或者，送给同事们也是好的，可以拉一拉人际关系。假如实在不顺心，就换家医院，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工作顺了，生活自然而然也就顺了，别太钻牛角尖，适当去接纳一些对你友善的人，尽量跟她们成为朋友吧！”
“至于感情，你还不到三十岁，还有很多机会，不要因为年龄和家庭的压力而盲目的选择。坏男人很多，不要轻信他们的甜言蜜语，如果遇见困难，或是有人欺负你，不要犹豫地来找我吧，不管天南海北，我都会赶过来帮助你......这个承诺，有效期是一辈子，只要你想起我，我就在你身边。”
崔圣贤一边说着，一边把饭喂给她，看她嚼咽的模样，满足地笑了笑。
而朴孝言则为他那告别般的语气惹出许多心酸，尽管他说得轻松，可那深藏的沉重与苦涩，她感受得到。她偷偷攥了拳，抑制着自己不要再往下想，不要去动摇，可是......
“你呢，就像我很爱吃很喜欢的冰淇淋，无论是口感，还是色泽，都会让我产生食欲。十年前，你离开，一下子就断了我的胃口。我也尝试着换了口味，冰淇淋、甜点、寿司、生鱼片，试图用这些来替换掉对你的惦念......我成功了，毕竟十年太久，我已经记不起你带给我的味道是什么感觉，只剩回忆和盲目的寻找......假如，我们不曾重遇，或许我会继续周游，继续尝试各种新奇的食物，但是，你偏偏出现了，呵呵，仿佛是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你一出现，我就忘了这十年我都吃了些什么。就好像，好像我一直喜欢一个人，让我半途而废的去找别人，我也努力了，争取了，最后才发现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谁也不如你，全都不如你！”
“所以，现在让我重新忘掉你，放下你，可想而知我有多么不甘愿......但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与其强求，不如放手。在，我们还能好聚好散的时候，跟你说再见，也算是给我留一点最后的尊严吧！”
一滴泪，无声地掉在手背上，那滚烫的热度，使男人一惊。他愣了愣，尝试着伏下头，去看她低垂的脸。而她避开了，用手捂着眼罩，一声不吭地背过身去......
男人的目光在地面上来回游视，想着缓和气氛，便笑道：“呵呵，瞧我，本想说一些对你有帮助的话，简洁实际些的，最后却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还把你惹哭了......”
沉默的气氛有些尴尬。
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崔圣贤无措地看着那微微抽动的肩头，又瘦又小的，很想把她拥入怀中......最后，他忍不住绕到她身前，蹲下身，踌躇着看她，“这个游戏结束了，不算输赢，你让我离开，我就离开，再也不打扰你了。你别这样憋着，想骂就骂我，想怎样都行，只要你别哭......”
朴孝言仍是没有动作，只是捂着脸低低抽泣着。她好像很委屈，忍耐着什么，哭得不能自已......
“孝言，你知道伯父为什么一见面就叫我女婿吗？”
崔圣贤神色动容地望着她，“当初我一直不相信你会离开，整天在你家门口徘徊，后来我就趁半夜翻到你家院子里，就坐在墙头底下偷偷的哭，像你现在这样，不敢哭出声，怕惊动你的家人......但后来，还是被伯父发现了，他看见我刻在墙上的字，安慰我说，你是对我有好感的，他说看见过你把我的名字写在本子上，跟你提起我的名字时，你笑得很灿烂......让我等你回来。那一个月，我瘦了40斤，后来，我因为成了yg的练习生，就没再去过你们家，也不知道伯父后来生病的事......我一直觉得很神奇，他痴呆了，居然还记得我，真的，我很感激他，在当时那种绝望的时候，他没有撵我出门，还陪我聊天，安慰我，给我讲你的故事，告诉我，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女人的哭声细细小小，像是经过层层阻碍，艰难地挤压而出。
崔圣贤蹲在她身前，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放下来，“我能摘掉你的眼罩吗？”
朴孝言猛摇头，把下唇咬的没了血色。
“那你告诉我，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停顿不到两秒，朴孝言点点头。
“那如果我离开，你会伤心吗？”
朴孝言没有做出反应，但顺着眼罩空隙蜂拥而下的泪，给了男人答案。
“这三小时，我本想和你愉快的度过，可是事与愿违......惹哭你，并非我本意......现在，距离三小时还差五十分钟，但我不希望这五十分钟是让你在眼泪中度过的。所以，这个游戏要中断了。”
说着，不再问女人意见，崔圣贤抬手摘掉了她的眼罩。
刺目的强光使朴孝言猛地闭紧双眼，眼泪却一刻不停地往下掉......
崔圣贤把她从石头上扶起来，没说话，只是站在她面前，等着她慢慢适应过来。
待朴孝言缓缓张开眼，映入眼帘的男人重又让她泪水决堤。
“那么，你现在可以说话了，告诉我，你对我有好感吗？”
朴孝言仍是摇头。
“说出来，没关系。”
男人带着温和的笑，淡淡的，泰然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尽管他没有给她多余的暗示，但那无形中的压力，却让朴孝言感到窒息般的难受，她的嘴唇哆嗦着，无措地望着周围的树木，很半天才哽咽着说出：“我，我不喜欢......”
崔圣贤用手捧着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看着我的眼睛说。”
那深情且满是爱恋的目光，卷起了层层波澜，如巨浪般拍打着她破碎而凌乱的心。她想推开他，却害怕伸出的手会抓住他不放，原来，一句违心的话，是这么难出口。
最后，她几乎攥碎了拳头，痛哭失声，“我不喜欢你！”
崔圣贤依然在笑，笑得很宠溺，抚着她的脸，轻声道：“你说谎~”
然后，就着她的愕然，他缓缓伏下头，凑近她，凝望着她脸上的泪珠，后又慢慢转向她的眼，像是询问，又像试探似地停顿两秒，在对方没有任何躲闪与抗拒的“指示”下，他轻柔地含住她的唇，一点一点地将她圈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