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占为己有
艾泽，必须死吗？
科勒的话让维尔西斯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艾泽死去的样子，一个爱笑却尖锐的omega，如果这世间永远看不到他的笑会怎样？如果失去了他的力量，这世间又会怎样？
这宇宙中的omega固然越来越少，可他仍然是茫茫众生里唯一一个敢于冲破alpha为世界制定的枷锁的人，他让这些骄傲自大的alpha终于认识到什么是恐惧，什么是敬畏，他应当死吗？
纵使他杀生的罪责不应被宽恕，难道赎罪的方式，唯有死吗？
科勒殿下灼灼的目光仍停留在维尔西斯脸上，这使得维尔西斯不得不放弃思索关于艾泽的问题，而是去面对这个阿克扎帝国未来的继承人。
一个如此麻木的储君，看不到世间之畸形的储君，维尔西斯感到失望，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帮助他们了。
维尔西斯沉默地与科勒对视，他反问道：“你真的认为我是在为艾泽说话？科勒殿下，你就看不到一点这个社会的失衡吗？这未来会是你的帝国，无论alpha、beta还是omega，都将成为你的子民，难道你感受不到一点他们的痛苦？”
科勒殿下眉头紧皱，很意外维尔西斯圣使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不知道哪一个omega为此感到痛苦了，我所见到的omega，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很享受他们的生活。他们可以从丈夫身上获得归属感与成就感，这也正是我们alpha所为之骄傲的。圣使大人，您也是alpha，就算您没有伴侣，也应当理解我们的感情吧？”
维尔西斯强迫自己保持耐心，他认真分析道：“科勒殿下，我希望你能正视我所说的问题，这不是一个家庭或者一对伴侣之间的感情问题。当一个社会，是通过性别来分工时，它会产生太多隐藏的矛盾。omega从力量上固然稍逊于alpha，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一定要雌伏在alpha之下。他们应当有选择的权力，可以选择为一个家庭生活，还是为自己而活。omega也可以进入军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可以选择通过抑制剂一辈子不寻找伴侣……否则，一定有觉醒的omega渴望跳出你们的禁锢，当正常的理想追逐途径被堵塞，那就会产生极端手段。你以为艾泽的出现是意外吗？”
“难道不是吗？圣使大人。这世间除了艾泽，还有哪个omega会冷血残暴到杀死自己的伴侣！他才是这个社会的毒瘤，你应当清除的是他！而不是和我讨论其他omega的痛苦！我劝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杀了他！否则阿克扎帝国颠覆，您以为您也能逃脱被艾泽杀死的命运吗？”
维尔西斯静默下来，他凝视着科勒，渴望从这张有着皇室血统的尊贵的面孔上寻觅到一线觉醒的可能。
然而他没有。
维尔西斯轻叹了一口气，最后道：“契机，艾泽的出现只因为他抓住了这个契机，否则就算没有艾泽，也会有其他人来取代他，完成同样的事业。因为帝国已经失衡，动荡早晚会出现！科勒殿下，你可以慢慢思考我的建议，用足够长的时间去观察你的帝国，流走的时间是属于阿克扎帝国的，而不属于我。那些隐忍的omega或许真的没有感到痛苦，但不痛苦或许是因为麻木，而不是因为痛苦不存在。这世间三种性别的权利不均，地位失衡，正是社会倒退的标志。我以为，自然近亿年的进化，不应当再有这样的景象出现了。你应当明白，我守护的，从来都是星际的平衡，而不仅仅是一个帝国的未来。”
科勒猝然暴怒：“维尔西斯！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你以为要杀死艾泽我非你不可吗！我既然知道了世界的未来，就会动用所有的力量杀死艾泽，你不肯与我合作，有的是人能听从我的指令！我会围剿伊里伽尔星，轰炸伊里伽尔星，把那些机械人碾成粉碎，让艾泽死无全尸！！！”
“你真能杀死他吗？科勒殿下，你知道什么叫命运吗？你以为我没有帮助过你吗？艾泽坠毁苏答星以前，是我钳制他的机甲，给了你一击得中的机会，结果呢？艾泽没有死，却是你率先失去了苏答星。”
维尔西斯冷漠地盯着科勒，眼神里淬出寒光，“科勒殿下，我敬劝你，将我所说的一切与你的父亲多做沟通，相信以路易斯陛下的明智，该知道如何处理。而你，还是太年轻了。”
说完，维尔西斯从病床上艰难地站起身，试图离开这间诊疗室。
他要去找艾泽。
比起改变一个冥顽不灵且骄傲自大的alpha王子，维尔西斯宁愿将希望寄托在一个聪慧且柔韧的omega身上。
然而，正因为维尔西斯从科勒身边走过，令他没有注意到这位王子的眼底，已经透出一丝凶狠的杀念。
——所有背叛帝国、背叛皇室的人，都得死！
什么混蛋星际圣使，如果他守护的不是阿克扎帝国，那他就没有必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科勒勾唇冷笑，不动声色地从指间弹出化形为赤红圆币的机甲，他用精神力控制着机甲重新化形为一片极薄的红刃，径直向维尔西斯的颈动脉飞去。
维尔西斯敏锐地察觉科勒在释放他的精神力，好像有什么东西逼近他的后颈，维尔西斯凭直觉侧闪一步，锋利的钢化尖刃堪堪从他右臂穿过，薄刃深入的刺破肌肤，鲜血迸出。
“科勒！”维尔西斯转身怒吼一声，当他看到科勒眼中不加掩饰的杀意时，立刻双手抽出怀中手｜枪，瞄准科勒，以图自保。这是艾泽留给他的那一对枪，科勒也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为什么维尔西斯不肯换下衣服了。
科勒又惊又恼，用精神力再度召回机甲，同时拔出自己的枪，回击维尔西斯。
两人枪火迅速交接，维尔西斯深知这是在科勒的地盘，长久对战绝无可能。他几枪对准科勒脚下，拦住对方去势，自己转身拔步狂奔，冲出诊疗室，顺着医院楼道奔向阶梯。
维尔西斯跑步时拼尽全力，所有试图阻拦他的医生、护卫，都在其强大的精神力震慑下逼退，维尔西斯迅速冲出医院大门，但见那几个审讯人员和逮捕人员还逗留在楼下。
“圣使大人！”
“维尔西斯圣使！”
那些人有些兴奋地高喊，这让维尔西斯想起他所感知到的，科勒在进入诊疗室前就迸发的杀念，他脚步没停，只是提醒那些人：“快逃离密歇星，科勒殿下要杀你们灭口。”
那几人脸色剧变，正是这个时候，科勒殿下与亲卫副官业已追出大楼，科勒命人驾驶飞船去逮捕维尔西斯，同时举起手|枪，砰砰几声，直接击毙了那几个他早准备杀死的人。
维尔西斯脚步一顿，猛然回头，但见几个鲜活而虔诚的生命就这样在他面前消逝，科勒举起枪，隔空与他对视，维尔西斯清晰地从这个帝国未来的继承人眼中捕捉到了轻蔑与不屑。
这样的科勒，这样的阿克扎帝国，又与艾泽的机械人军团有什么分别？
这世间到底谁是撒旦，谁又是上帝？谁的手上没有无辜的鲜血，谁的高高在上不是靠踩着别人的肩膀而获得？
维尔西斯黑瞳黯淡，他往后倒退两步，准备再度离开。
然而，正是这个时候，突然一枚子弹从正上方准确地击中维尔西斯脚边。
维尔西斯猝然抬头，对上一双带着笑的翡绿眼眸：“维尔西斯！”
是艾泽！
“你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这里多危险！！”维尔西斯怒瞪着对方。
此刻，艾泽正驾驶撒旦化形的飞船，肩上扛着一个重型机枪，提醒完维尔西斯就开始疯狂向他身后的追兵扫射。艾泽仿佛没听见维尔西斯的低吼，他命令撒旦降低高度，同时放下舷梯，打开舱门，冲维尔西斯喊道：“别他妈废话，老子来都来了，还不赶紧上来！”
维尔西斯顿了下，不敢贻误时机，这才大步迈上撒旦。
艾泽迅速关紧舱门，驾驶飞船，猛转方向。
舱内，维尔西斯大口喘着粗气，他的手臂还在流血，剧烈的跑动让医生刚刚缝合过的伤口重新崩开，他嘴唇苍白，却还是不忘盯着艾泽质问：“你怎么追到这里来了，这里都是科勒的人！”
“就是知道这个混账来了，才要赶紧救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个解释！”艾泽目视前方，推动升降杆，加速撒旦，“我可不能让你死在这些愚蠢的alpha手中？不论是死是活，你都是我艾泽的人。”
说完，艾泽回头冲维尔西斯灿烂一笑。
就这一刻，哪怕明知道身后追兵千万，维尔西斯也不由得看着艾泽的笑怔住了。
omega就像是宇宙中新诞生的一颗恒星，带着无与伦比的光和热，照耀在维尔西斯的面前。
维尔西斯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些alpha都渴望将艾泽占为己有。
他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希望，像是明天，像是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征。
维尔西斯再度萌生起那个念头——如果艾泽能放下手里屠杀的武器，如果艾泽能重新建立起一个王国，会不会这一切都变得不再一样。
艾泽注意到维尔西斯落在自己身上灼热的目光，他竟罕见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那是属于一个alpha赤诚而坦白的眼神，藏着无穷无尽的占有欲，可是第一次，艾泽不为这样的眼神感到厌恶和痛恨。他觉得维尔西斯是干净的，艾泽甚至觉得，或许在维尔西斯那里，会藏着他从来没遇到过的东西。
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