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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曾两家亲友大部分都要上班,周六晚上就走的差不多了,周日早上陆爷爷回京,出门前熊宝和猫仔一左一右搂着太爷爷的脖子舍不得撒手,陆二伯再劝一劝,陆爷爷居然留下了。
陆华年去机场送走二伯和父母,回家就倒在沙发上,苦笑着说:“这几天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掉进哪位叔叔伯伯的坑。”
“爷爷镇得住?”江初照给他揉肩。
到清河来探望谢林林的亲友其实是代表陆曾两家来给陆华年撑腰的。爷爷居然还要留在青河坐镇,可以预见陆华年未来会遇到多大的障碍。
“过两天外公也来长住。”陆华年把江初照拉过来坐下,“坐下。这两天你也累。”
“早知道这么麻烦,你就该去抢叶城基地。”江初照每天和陆锦年联系,对那边的情况对比甘城基地还了解,听说顾西北和老汪闲得蛋碎。
“十几年才有可能出成果,等不及呀。”陆华年伸了个懒腰,把头埋进江初照的颈脖里,汲取温柔和力量,“路丁会调到甘城工作。他也没什么正经事干,路伯伯说可以读个在职研究生,你琢磨琢磨帮他报个。”
过了两天,曾外公到青河来看重孙并小住,带来了新一轮的拜访潮。然而曾外公很不好讲话,别墅外面车来车往一个多月,一辆能进门的都没有。
陆华年不好找,陆锦年和老汪既不好找又远在叶城,陆华年的小媳妇就成了突破口。开学第一天,江初照一出阶梯教室就被梁裳拦住了。
梁裳从头到脚都是低调大牌,站在大学女生中间艳光四射。江初照觉得就冲这一身看似低调其实高调的行头,梁爸爸的牢饭都要多吃几碗。
“我过来办事,刚从你们教室门口经过,看见你了。”梁裳笑容随和。
江初照看腕表,接近下班时间。这个时间梁裳有公事肯定办完了,她还要和陆华年一起去机场接路丁,可不想被缠住,就说:“梁裳你来我们学校办事的?”
“是呀。”梁裳亲热挽住江初照,跟着江初照的节奏边走边聊:“约上李季,咱们一起吃个饭?”
江初照露出抱歉的微笑,“改天再约吧,我赶时间去接亲戚。”
梁裳怔了一下,笑着说:“真是太遗憾了,你什么时间有空,咱们再约?”
梁裳这样主动热情,不外乎在为齐梁两家争取已经放到陆家餐盘里的大饼。江初照笑笑不说话。
梁裳保持笑颜如花,“我一直想找你和李季玩,以前你俩坐月子不好出门,现在有机会了,咱们约个时间好好聚聚。”
后门的红砖甬道上,阿布新买的黑色阿尔法缓缓驰来。
“到时候再看吧,我家的车来了,再见。”江初照抽出胳膊,小跑向阿尔法。
车门无声推开,江初照滑进车里迅速关门,看见开车的人是陆华年,欣喜的问:“怎么是你?”
“散会早,回去老远看我们家门口停着几辆京城牌照的私家车,我绕到后门正好和小唐遇上,就换他车折到学校来了。”陆华年摘下墨镜,用大拇指揉发黑的眼眶,“看你像是在被狗追,谁找到学校来了?”
“梁裳。”江初照给他捏肩膀,“换我来开吧。”
“好。” 陆华年让位,躺倒闭目养神。
江初照开车又猛又稳,阿尔法在车河里灵活得像一头小海豚。
陆华年慢悠悠说:“我大概知道梁裳为什么到青大去了,齐望华昨天和青大经贸学院一个叫王瑛的女生吃饭,照片高调发到朋友圈了。”
这么说梁裳其实是来找“小三儿”的?江初照对齐望华的感情纠葛不感兴趣,哈了一声,说:“真是闲的。侨商的事情有新进展没?”
“甘城这几天举办旅游地产文化节,好像就是梁裳专门负责接待那群侨商。组委会的几个工作人员这个月天天到甘城粮食局堵人,一直想说服粮食局把城外几个闲置的粮库拿出来合作开发房地产。有个系统外走过场来挂职的副局长,一开会就拿这个说事,说要给职工谋福利就要卖地。”陆华年说完没忍住,笑了。
阿尔法蹦了一下。江初照也笑,问:“跟你吐槽的人是不是忍的很辛苦?”
“没看出来,不过甘城粮食局主要作用就是给咱们基地打掩护,路局长以后肯定要忍得很辛苦。”陆华年看手机,定位显示他们已经在机场路上了,“路局长在职读研的事办好了吗?”
“下周周六日开始上课,上课的老师打点过了,混文凭没问题。我们学院的新实验基地已经确定放在甘城基地,好像第一批去的名单里就有我。”江初照看向公路隔离带的那边,稀疏的绿化灌林那一边,几辆车身贴着“甘城旅游地产文化节”宣传贴纸的商务车排成一队从机场方向开向青河市区。甘城那个地方本来实业就不行,搞房地产就是纯圈老百姓的血汗钱,她不禁皱眉,说:“不搞实业搞地产?让他玩下去,甘城经济会玩坏的。”
陆华年闭目养神,“梁和光以前和本家关系不坏,扯出梁家的虎皮拉大旗,还是能唬到一些人的。现在梁春晓假装不知情,由着梁和光把坑挖大,文化节开幕式梁家没人到场,他马上塌台。最多造成恶劣影响吧。”
“动作这么快!”江初照吃了一惊。
“文化节的组委会吃错了药,天南海北到处发邀请,好些跑来考察投资环境的家伙后面都有国外基金会的影子。”陆华年冷笑,涉嫌卖国是自寻死路,智商正常的人都会撇清关系。
和路丁同行的除了何昭平,还有李海涛和一个江初照面熟却叫不出名字的前同事,除了李海涛是去基地保卫科,剩下的仨都是去甘城工作的。
陆华年介绍谢林林的时候十分淡定,李海潮还有前同事和谢林林握手的时候也很淡定。李海涛一坐下就取出钱包给江初照看王敏芬和女儿的合影。
“我媳妇,我闺女,可爱吧。百日拍的。”
“你们家闺女养的真好。”江初照怜爱的用指尖揉照片上白胖婴儿的多层下巴,“你媳妇恢复的很好呀,腰比从前还细点儿。”
“闺女都是她带,苗条全是累出来的。”李海涛把钱包揣回去,注意到江初照苗条依旧,关心的问:“你们家宝宝谁带?”
“请了一位阿姨带。你媳妇能来基地吗?”江初照很想念王敏芬,事实上她已经开始盼望和王敏芬一起在基地工作生活的画面了。
“我媳妇倒是愿意来。可我岳父母不乐意,土生土长的老京城人,觉得出了三环全是乡下,说是绝不能让外孙女在乡下上学。”李海潮无奈的笑,“我休假来回跑,一样。”
“你们王敏芬家的学区是好。”路丁笑着说:“李海涛和吴沉都是第一次到青河来,陆华年你就不摆个接风宴?”
“早就在青龙宫定了位子,今天请你们吃地道的青河菜!”陆华年侧头看坐在副驾特别显沉默的何昭平,“昭平,听说你领证了,喜酒在哪摆?”
何昭平笑,“二婚,就不惊动大家了。你和林林什么时候摆喜酒?”
离婚不奇怪,居然又结婚了!何昭平的效率不是一点两点的高。江初照眨了眨眼睛,觉得何昭平的感情生活多半和顾西宁脱不了关系,她理智的闭嘴避开雷区。
“我们原来打算十一摆酒,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摆酒请客不适合。”陆华年叹气,他家大门外天天都有远道而来的访客,举行婚礼就是给别人机会上门钻营,只能不办酒了。
再盛大的婚礼谢林林也不可能在江宝琳和孟如龙的祝福中出嫁,江初照对取消婚礼完全不在意。她拿出手机翻出青龙宫的官网地址发送给大家,“来来来看菜单,咱们商量晚上吃什么。我们带来两瓶好酒,今晚不醉不归啊。”
青龙宫的湖边雅座最热闹,临湖的窗边挂着古色古香的宫灯,湖中灯影流光溢彩,传菜的服务员穿着薄纱汉服在穿湖而过的曲尺桥上款款而行,晚风吹拂仙气十足。因此来吃饭的客人都喜欢大敞门窗,把竹窗帘卷得高高的看美人。他们一行人还没有走到座儿,就发现前面有熟人。一桌男男女女中间,齐望华喝得脸都红了,坐他身边的女孩子拉着他的胳膊轻言细语,看样子是在劝他少喝点。
江初照看陆华年,陆华年肯定的点头,表示就是王瑛。
齐望华是个很理智的人,梁裳什么脾气他不可能不知道,梁裳都跑去青大找人了,他还带着王瑛出来和朋友一起吃饭,显然是故意搞事情。
江初照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前后串一串,就想明白了齐岳华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华年应该和齐望华谈过了。齐望华想从他亲爹那滩污泥里拨出来,最简单方便的办法就是和梁裳闹分手,继而和他亲爹翻脸不来往,要是梁裳的爸爸给他穿个小鞋就更好了。没有什么分手理由比脚踩两只船更容易激怒女方亲友的,而且以齐望华的为人,必定留下洗白的后路。估计一会儿梁裳就能找到这里来。
梁裳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很快从曲尺桥那头过来,一边东张西望还一边打电话,她没有找到齐望华,却看见了谢林林,捏着手机径直找过来,笑着说:“好巧,又遇见了。”
在座的除了陆华年别人都和梁裳初次见面。江初照就是再不想搅和进齐望华的事儿里,也只有硬着头皮说话,“真是巧,和齐望华约在这里吃饭?”
梁裳点点头,“他就是个马大哈,就报了地方,也没说是哪,我正找他呢。”
“齐望华?那不是!”何昭平叼着烟笑,一副我就知道你是来捉、奸的模样。
从他们这边可以清楚的看见齐望华胳膊搭在人家姑娘肩膀上。梁裳脸上挂不住,匆忙道谢就过去了。
“齐望华搞什么?”路丁很不满,他虽然口味奇葩,却没有脚踩两条船的爱好,也看不惯那种人。
陆华年替齐望华说好话,“他后妈介绍的相亲对象,女方一家都对他挺满意。但是他本人……应该有个正在交往的女朋友吧。”
齐望华不是一直对江初照有贼心没贼胆吗?陆华年居然这么好心给人家说好话,今天现场看撕肯定是他给人家下的套!路丁当着江初照的面还要给陆华年帮衬,说:“听说他都不是他后妈带大的,这感情,没好到给他找合适老婆的地步吧。”
“和我关系挺好的唐湘,从前和齐望华相亲过。上次唐湘到我家玩,梁裳还拿齐望华的手机给人打电话,问人怎么分的手。”江初照苦笑着说明梁裳干过什么事,“唐湘早就和齐望华没来往了,人都和新男朋友领过结婚证了。你们说这都叫什么事。”
就这么一会功夫,梁裳已经甩了齐望华一个耳光。之前一直在齐望华身边小鸟依人的王瑛为齐望华出头,“一来就动手打人,你有没有家教?”
同桌吃饭的几个女孩子都七嘴八舌声讨梁裳。
“齐望华,你告诉我,我是你什么人!”梁裳气的都哆嗦了。
齐望华扶住王瑛的肩膀,醉眼朦胧看梁裳,“我和你什么人都不是。好走不送啊。”
梁裳双眼通红,掉头就走,离去的背影悲伤又愤怒。
齐望华揉揉脸,扬声说:“没家教的人走了,咱们接着喝!”
现在的形势不是男方脚踩两条船,是男方表态不要一条船。王瑛的脸色虽然不大好看,还是以女主人的姿态张罗朋友们坐回去继续吃饭。
不说长相气质,单论发现男人脚踩两条船还肯接收垃圾这一条,王瑛就不如梁裳有骨气。吴沉说:“眼不瞎的都不会找那个小姑娘吧。”
何昭平笑,“齐望华对小姑娘也没多上心吧。和前面一个断了再找有多难?”
江初照转着手里的杯子玩,没说话。
隔天傍晚,江初照从图书馆出来,迎面就和王瑛撞上了。
“哎,谢林林!”王瑛很腼腆。
江初照看小姑娘有话要说的样子,就知道麻烦来了。她一边示意对方靠边走,一边伸手进包里把录音笔打开了,这是她为偶遇梁裳准备的,没想到居然用在王瑛这儿了。
“你……认识齐望华吧……那天,那个女的……我看见她和你说话了,”王瑛眉毛拧得像毛毛虫,“我是说,我以前不知道……我朋友跟我说齐望华单身的。”
江初照不想她说的话被王瑛曲解,谨慎选择说话的立场,“齐望华是我老公的朋友。那天的,是梁裳,我见过两次,每次她都和齐望华一起的,有一次还是和他们两个人的爸爸一起。”
姑娘又惊又失落,“他们,都经过家长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人家没说。但是梁裳确实以齐望华女朋友自居,还用齐望华手机打电话骚扰过我一个朋友。她找过你了。”江初照同情的看着姑娘,梁裳从前找过唐湘,确实像那种会找小三儿算帐的人。
姑娘抽泣着说:“她没找我,我们同学说看见她找老师了,我们老师找我谈话,可是……”
这个小姑娘已经知道自己被小三了,遇事第一反应找齐望华的熟人求助,说明她还想和齐望华在一起,再遇到梁裳为难她都是自找的。江初照皱着眉头,没说话。
“我找齐望华,他手机关机。找他朋友,都说他在出差,叫我不要着急,说他回来会联系我的。可是我……我好慌,不知道怎么办。”姑娘蹲下来,抱着头哭出声。
能怎么办?正经人这时候都会立场坚定表态自己也是被小三了,已经跟齐望华没来往了,先争取学校老师的同情和支持。梁裳或者别的什么人找来就报警说被骚扰,齐望华来找就公开甩他一巴掌。
江初照也不说该怎么办,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姑娘哭够了,递给她纸巾,说:“擦擦。”
姑娘柔顺的把眼泪擦干净,带着泣声道谢,可怜巴巴问:“你能帮我联系齐望华吗?”
“我先和你对对电话号码。”江初照把手机拿出来翻电话簿,姑娘凑过来看,说:“就是这个号码,我打了都是关机。”
江初照按拨出键,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是真关机。帮不上你。”江初照把手机收起来,看了看时间,“再不走遇上晚高峰要堵车,到家不知道几点,我要回去了。”
“找不到他,我……老师叫我自己退学,我不想……”姑娘泣不成声。
江初照愣住了。在她看来,不管姑娘和齐望华交往之前知不知道齐望华有女朋友,问题都出在齐望华身上 ,梁裳有邪火也该冲齐望华发,把这姑娘赶尽杀绝完全没意义。
“我也只有这个电话,你打不通的时候我肯定也打不通,我能打通的时候你肯定也能打通。”江初照虽然觉得梁裳做事过份了,也没想过站王瑛这边——要是王瑛和老师说她是被被小三的,发现以后就和齐望华分手了,老师肯定说不出叫她自己退学的话。明明自己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却哭哭啼啼到处救助,这个作派很江宝应,让江初照觉得膈应。
“再见。”江初照简单道别,沿着林荫道拐个弯朝东校门走。在她身后,姑娘的抽泣声越来越小,最后淹没在校园黄昏特有的欢乐嚣闹中。
江初照安顿好孩子们,打着呵欠才爬上床,保卫科电话来了,火急火燎叫她回学校保卫科。
自从和陆华年领了结婚证,江初照就没和保卫科打过交道,突然深夜被叫去保卫科,很惊讶,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打电话的人不等她问就给她透消息,“经贸学院有个女生跳楼了,她同学说她下午去找过你。总而言之你来一趟,警察找你了解情况。晚上你一个出门不安全,叫你家保镖陪你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