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天青色等烟雨·上
纸人在吸取了郑纯的生气后就也用完了最后一丝灵气,它飘到了地上如同一张废纸,而上面原有的血红眼睛与裂开的嘴都不见了,它变成了一张再平常不过的纸。
后来而直到虎子把郑纯葬了之前,木封与嬴逆也没能在郑纯的遗物中找出他那位师父的身份线索。这个神秘的七门调似乎就在郑纯这里断了传承,不过凡事都不能说尽,郑纯被纸人反噬也是学艺不精,说不定哪一天会遇到一个真的传人。而郑纯的师父是怎么得知秦逆的藏宝地,如何进入这个地方,他是不是精通契丹文,又在里面进行了什么斗法,这些都随着郑纯的突然死亡而变成了一个秘密。
木封与嬴逆又在医巫闾山停留了几日,一边是趁着现在来旅游的人少能随性游玩,一边是想万一能有意外收获。直到木封快要开学了,他们才带着空白的竹简离开医巫闾山。
这次出来收获最大的当属小黄,虽不是脱胎换骨,但一身暖暖的奶黄色皮让他一直处于傻笑的兴奋状态。龙大十八变,回去一定能闪瞎那一众的眼睛。
小黄没有与木封、嬴逆一起游山玩水,郑纯的事情了结后,他迫不及待地回了京郊的山里,要给帝江与绿绿一个惊喜。
木封有些坏心眼地想要是帝江认不出小黄,觉得这个萌小龙不是他儿子,那就好玩了。还有,说不定绿绿更加喜欢小黄原来丑的很有特色的皮。
当然这些木封只是想想,他没有说出来打击小黄,这条龙会假哭,他可不想招惹。
在文物民间收藏才刚刚复起的八四年,琉璃厂街的生活还是与从前一样,有些慵懒,有些平淡,偶尔能听到一些惊叹声,那是有人收了一件稀世珍宝。
而嬴逆没有想到不过是大半个月的时间,等他再回到遗人斋,这个在转角出藏在槐树后不太显眼的店铺竟然比往常要热闹,这都是因为萧武的到来。
萧武来到遗人斋之后,最开心的人是章掌柜。
他这两个月都在翻译《寻宝实录》,这里面的内容离奇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不过是老板吩咐下来的事情,他必须认真地翻译,只是很伤脑细胞。
这时候很能干的萧武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帮手,他不单单是懂文物修复,而是把颜值、手艺、内涵集于一身。他在修复了一个元代青花瓶之后名声大造,终于是实现了章掌柜让遗人斋在琉璃厂街甚至是整个京城文物圈子中扬名的心中夙愿。萧武已经成了遗人斋最好的形象代言人。
章掌柜平时都不敢说这个心愿,因为遗人斋的老板嬴逆很明显没有这样的雄心。章掌柜觉得随着国家的改革发展,这文玩一行又会兴起,那么如同萧武这样的人才绝对不能外流。
萧武的名声传出去之后,有了很多慕名上门的人,多是请他帮忙修复文玩。当然一个人声名鹊起后,也有不少人送货上门请他掌眼,或是想要出手文物卖给遗人斋。
这就是名人效应。其实严格说起来一个修复大师,并不一定就精通鉴定文物。
不过人们不这么想,他们原来以为萧武看上去年轻所以功夫不到位,然后被啪啪啪打脸,现在就是相信了有人天生让人羡慕,虽还是嫩草大师但比七老八十都要戴老花镜的人本领高。
听一个长得不错的美青年说话,语气、态度也比那些自持身份,或者总有些古怪脾气的老专家要好,为什么不找萧武呢。
所以在并不热闹的琉璃街,萧武已经有了非一般的人气,能在短短的一个月中做到些,简直就是开了很大的外挂。
章掌柜害怕萧武年少成名会稳不住,不过看着萧武一如既往的样子也放心了,他哪里能想到萧武确实开挂了。
这位根本不是人类,而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他对文物的态度确实很平和,这些东西基本都没有他年龄大,不管遇到了是不是当世少有的珍玩,再稀有也稀有不过自己。对文物都如此了更何况对人。
虽然八四年国内文玩收藏的热潮还没有起来,但并不代表没有人前来店铺里卖文玩。
今天嬴逆回来之所以看到遗人斋这么热闹,来的都是周围店里的几个掌柜,他们听说了萧武上午刚刚收了一个宋代汝窑的茶壶,不过碎得厉害,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复好。
嬴逆一进门发现人来得还挺齐的,像是专卖木雕的胡麻子、还有专卖书画的高老头等等都来了。一群人手里各自拿着放大镜,竟然还自动排好队一个个前去品鉴这碎了的汝窑茶壶,纪律很好完全没有蜂拥而上的趋势,估计是怕要是不当心再让它摔一下就真要变成渣渣了。
萧武收下这个汝窑茶壶是自己出钱不是为了店里收的,不过他一点也没有那种一片宋代汝窑真品价值连城的觉悟,(就算是在八十年代中期,物质生活水平不高的时候,汝窑的价值也非常高),反而像是局外人一样与来看热闹又出现的梁志智在聊天,不是什么阳春白雪的话题,说的是他们都有兴趣的港岛娱乐圈八卦。
嬴逆进店后等着围观的众人匆匆与他打了一个招呼,这也包括了章掌柜把翻译好一摞书往嬴逆手里一塞,就把注意力又放回汝窑茶壶上,与那几位一起讨论这汝窑是真是假,与前几天遗人斋收到的那只汝窑茶杯比,哪个成色更好之类的。看来这些人是完全着迷了。
嬴逆不与一群发烧友计较,一般人对待汝窑,那确实是相当激动,这东西传世的很少,时到今日能在民间遇到一件真品那是瞎猫捉到死耗子的概率。“听这意思,你还抓到了两只死耗子,不只遇到了一件真品。”
嬴逆不怀疑萧武的眼力,古董上其实都有它们自带的气,产于哪个朝代的气是不同的,甚至有没有被帝王用过都能看出来。当然能具备看出来本领的人是凤毛菱角,必须是萧武这种对古玩有研究,有身有灵力的人才行。就连嬴逆也不过是能体会一个大概,绝不能像是萧武这般精准。
“其实也不算运气好。”萧武说这话一点也不怕拉仇恨,他还解释出了所以然,“前几天帮店里收的那个汝窑茶杯是陪葬品,我闻到土腥味很重的两人在这里出没,要不把他们身上带着的这些东西收了,那两人估计没几天就要横死街头了。至于这个茶壶是有人硬要送上门……”
“别,这个茶壶的故事我来说,别让萧武说,他太不会说话了。”
梁志智趁着萧武没开口,截住了他的话,这人明明也在娱乐圈混过,怎么说起故事来那么干巴巴的。
萧武做了一个你请的手势,对于算半个熟人(借床一睡过)的梁志智,也不介意他贬低自己的演讲天赋。
梁志智先是露出一个幸灾乐活的笑容,“嬴逆,你要是早两个小时到,就能看到那个卖家菜青色的脸色了。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么笨手笨脚的人,你猜这茶壶是怎么碎的?”
嬴逆面无多余表情地看着梁志智,他就是不做捧哏,看梁志智怎么兴奋地说下去。
梁志智被嬴逆的眼神一噎,不过三秒功夫,他马上就又露出嘲讽笑,接着说故事,“这茶壶就是那个卖家摔的,还是抱着茶壶出门前,摔了一个狗吃.屎。那位死命想要托住茶壶,还是没有能抱住。你看那茶壶嘴就这么断了,上面的茶壶盖碎了几瓣,壶体上也是裂了开来。
就那卖家说这茶壶从祖上传下来,后来家里人也不懂什么汝窑,更不知道是宋代的东西,没有怎么在意。因为茶壶里底部有些痕迹洗不干净,一直都放在碗橱最下面,想着什么时候扔了。
前两天他下班回家刚好穿过琉璃厂街,看到萧武在一个地摊前买了一只天青色的小茶杯,出价还不低,这让他动了心思,想起了家里的茶壶。他想着一个小杯子价格已经不菲,这茶壶体积大应该更好卖,所以趁着今天休息就把东西送来了。这人也不懂什么品相,只以为东西大一点就能卖更多的钱,可谁想到平时当做残次品的茶壶放在碗橱底一直都完好无损,今天要把它拿来卖了,居然就被摔碎了。
萧武可是一下就看出来了这茶壶不是以前摔的,碎的很新鲜,现在整条街都知道有这么个糟蹋东西的人了。这茶壶要是完好无损的,可是老值钱了。当然了碎了也值钱,就是没有之前值钱了。那位一定要卖了,他怕要是今天不卖,带回去说不定又会被他失手再摔一次。你说这人倒霉不?”
梁志智不是多爱文物的人,还好他说话的声音不响,不然可要让在场的几位掌柜翻脸了。这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吗!这样一件珍品就这么被摔碎了,太让人心痛了!
对于能不能把碎了的汝窑修好这个难题,嬴逆也知道对于萧武来说,根本不是问题,甚至萧武能把它恢复如初。唯一要考虑的只是萧武想不做而已。“你打算修吗?修到什么程度?”
萧武不太在意地回答,“修啊,为什么不修。绿绿前几天得了一些顾渚紫笋,这茶从洪武年断了进贡之后,前几年又才重新被制出来。我还缺个茶壶,今天的这个就不错。汝窑茶壶基本都是皇家专用,而顾渚紫笋又是皇帝才能喝的贡茶。这用着天青色茶壶泡一壶鲜芽微紫的茶叶,我觉得很搭。”
梁志智一口茶当场就喷了出来,他听到了什么,有人比那卖家更狠。那卖家摔了茶壶是无心,萧武明知这是宋代汝窑真品,居然说修好之后要用来泡茶。他是不怎么热爱收藏文物,但他知道这文物的价格很好啊!
这大白兔子妖就是与常人不同,用的茶具会让人心情激动的心脏病突发。
梁志智被呛着咳嗽了起来,然后他突然手上一顿,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的白瓷茶杯。别说,他越看这杯子越觉得它散发出了一种古朴的光泽,这上面还有流釉宛如垂泪,说不准是宋代的定窑白瓷杯呢。
“我说这不会也是宋朝的吧?”梁志智压低声音问,这问题可不能被那一群掌柜们听到。
萧武肯定地点点头,他觉得今天遗人斋来的客人多,其他的杯子都用完了,梁志智算熟人,萧武就拿自己的东西招待他了。
为什么现在对方一幅要捂住心脏的样子。
梁志智脸色僵硬,他后怕地念着,“还好,我的手不抖,一点也不抖。”
然后梁志智敬佩地看了一眼与萧武讨论茶道的嬴逆,这位才是真强人,能与这些非人类平常的相处,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