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那一簇把陆南吓坏了的火苗已经熄灭了。作为这团火苗的释放者，安斯艾尔对火苗拥有绝对的控制能力。这意味着，当安斯艾尔察觉到火苗的炽热时，他的身体就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把构成这一团火苗的魔法元素收回了。于是，陆南的担心其实是没必要的，因为一位魔法师永远不会像这样伤害到自己，即使这位魔法师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幼儿。
安斯艾尔满脸无辜地看着陆南。这个熊孩子对于陆南的忽然出现充满了好奇。
陆南整个人还在发呆呢，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
观察了几秒，确定这个突然出现的南就是那个自己喜欢的南以后，安斯艾尔兴奋地朝陆南扑了过去，嘴巴里还高声叫着：“南！南！”
几秒钟以后，安斯艾尔扑了一个空，摔在了地上。他摔得有些重，觉出疼来了，整个人顺势趴在了地上。
在大部分时候，安斯艾尔都是一个很坚强的孩子，所以他并没有哭，只是有些懵圈。
怎么就摔了呢？！南南呢！
陆南眼睁睁看着安斯艾尔朝自己扑过来，他有心要伸出手护一下的，也是担心孩子摔着。结果，安斯艾尔从陆南的身体中穿过去了，然后摔倒在地。
穿！过！去！了！
陆南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是透明的。他能透过自己的胸腹部看到山洞另一面的场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烛光走到安斯艾尔身边，把熊孩子捡了起来，单手拎着，然后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安斯艾尔身上的灰土，感觉拍干净了，烛光才把安斯艾尔抱在了怀里。他看着陆南，认真思考了一下，对陆南说：“你的精神力一定非常非常强大……位面交换器现在不能传输生命体，但你刚才又太着急了，于是就把自己的精神体传送了过来。”
“原来是精神体啊……”陆南松了一口气，他才不会说，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差点就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变成灵魂状态了呢。那真的是太恐怖了。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陆南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英年早逝”难过，就已经想象到陆爸爸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一脸悲痛欲绝的样子了……陆南赶紧把自己不靠谱的脑洞全部收起来。
既然是精神体，陆南就不怕了，他有些新奇地观察着自己透明的手脚。
烛光微笑了一下：“一般人做不到这一点，你能做到，说明你的精神力真的非常强大。你和安斯艾尔一样，都是天赋不错的孩子。”
陆南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爸爸很厉害的，还有哥哥们的潜力值都很不错，所以我和小鑫虽然没有到达检测潜力值的年纪，但我猜测我们的潜力值应该也不低。”
“不要骄傲，你仍需要努力。”烛光说。
陆南点点头：“我明白的。哥哥们都是不停地学习，才能保持自己的优秀呢，我要向他们看齐。对了，我现在这样……能顺利回去吗？”他才刚刚开学，他不想成为逃课的孩子。
“理论上是没有问题的，你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交换器的主体部分了，所以你的精神体和主体之间的联系十分强大。你可以用心感受一下这种联系，应该会察觉到一种吸力……放松自己，顺其自然，找到诀窍后，你会因为这种吸力顺利回到交换器主体所在的位面，也就是你一开始的位面。”烛光淡定地说。正因为了解得透彻，所以烛光才不会担心陆南。
“那等我回去以后，我的精神体以后还能再次过来吗？”陆南又问。
烛光摇了摇头：“我无法计算这个。事实上，交换器的能量足以支撑你的精神体传输。但精神体和普通物件是不一样的。在刚才，若不是因为你太过着急，恨不得能立刻帮安斯艾尔把身上的火苗扑灭，你应该过不来。也就是说，你心里必须怀着某种强烈的想要过来的欲望，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的精神体才有可能脱离位面束缚，会被传送过来。”
陆南有些失望：“也就是说，我的精神体是在巧合下达成传输的。”他原本还以为自己从此可以在两个位面任意穿梭了呢！即使只有精神体，那也很了不起啊！
陆南四下看了看。亲身待在山洞中以后，他终于看到了山洞的全貌。
烛光是一个很擅长归纳整理的人，所以山洞中的东西虽然多，却一点都不显得乱。
这个山洞其实是有些深的，原本用来照明的是一些会发光的矿石，性能很不稳定。不过，自从两个位面连通以后，陆南就传送了几盏光能灯过来，于是，现在洞穴中主要靠光能灯来照明。除了光能灯，山洞中还有很多来自科技位面的东西，比如说安斯艾尔睡觉用的小床和伊莱睡觉用的垫子，比如说自动加热器和饮用水过滤仪，比如说墙角那一堆属于安斯艾尔和伊莱两兄弟的玩具……但这山洞中又确实充满了它原本的气息。于是，魔法与科技，竟然在这一个山洞中达成了某种和谐的交融。
待在烛光怀里的安斯艾尔并不老实，他一直坚持不懈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似乎想要从烛光怀里钻出来。要不是烛光力气大，他说不定能被安斯艾尔带着摔倒了。
“南！南！”安斯艾尔拍了拍自己白面团子似的小手，似乎想要以此来吸引着陆南的注意力。
烛光只好把安斯艾尔放在了地上。这娃娃踉踉跄跄地跑到他自己的小床边，在小被子中摸索了一阵子，然后取出一个东西，那是一颗洗干净了的狼牙，一颗属于魔兽疾风狼的狼牙。
安斯艾尔举着狼牙跑回陆南的面前，他把狼牙递给陆南，含糊地说：“南！南！牙！牙！”
陆南有些诧异：“这是要送给我吗？”他当然会觉得诧异，因为安斯艾尔一直很喜欢这颗牙齿。小孩子嘛，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总带着一种天然的占有欲。所以陆南根本没想过安斯艾尔竟然舍得把狼牙送给自己。陆南现在非常感动。
安斯艾尔兴奋地点点头。见陆南没有伸出手来接，安斯艾尔觉得有些奇怪，便抬起手努力把狼牙塞进陆南的手中。可惜，陆南现在只是精神体而已。于是，安斯艾尔握着狼牙的手便又从陆南的手中穿过去了。安斯艾尔不死心地试了几次，次次都是从陆南手中穿过去的。面对这样难以理解的场景，安斯艾尔惊呆了。
他只是一个奶娃娃而已，他什么都不懂，为什么这个世界要挑战他的接受度？
世界，你会不会太无理取闹了一点？！
眼看着安斯艾尔的眼中慢慢汇聚了委屈，陆南赶紧手忙脚乱地安慰他说：“我很喜欢你送给我的狼牙！真的！不过我现在拿不了，所以你可以继续替我保管它吗？”
安斯艾尔看了一眼陆南，又盯着自己手里的狼牙，最后迟疑着点了下头。
眼看着这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完成了一场魔兽间的求婚仪式，唯一知道真相的伊莱觉得有些……得意。弟弟真是厉害，在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给自己找好生孩子的对象了。
等等，两个公的之间能生孩子吗？伊莱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它用怀疑的目光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又看了陆南一眼，怎么都想不明白。
七级的魔兽虽然拥有了一定的智慧，但它们毕竟不是圣级魔兽，这意味着伊莱在很多时候还是凭着本能行事的。比如说，在现在的伊莱看来，找对象就是为了生孩子，一切不以生孩子为目的的搞对象都是浪费时间外加耍流氓。当然，随着伊莱的不断进化，本能对它的影响将会越来越低。不过，魔兽的进化将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十分困难。
话又说起来，哪怕圣级魔兽已经彻底脱离了兽类的本能，但是和人类相比，它们依然是一群随心所欲的存在。它们远比人类要敢爱敢恨。
很快，魔兽中的情感专家兼哲学家伊莱又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弟弟是一只无毛兽！弟弟给自己找的生孩子对象也是一只无毛兽！那他们以后要怎么才能度过寒冷的冬天？伊莱自己是不怕冬天的，因为它的毛在秋末冬初时会变得更加浓密厚实。它甚至不怎么担心弟弟，因为到时候只要把弟弟塞在自己的肚皮底下就可以了。现在的问题是，弟弟的生孩子对象也是无毛的，它到时候可以一起塞吗？把弟弟的生孩子对象塞进自己的肚皮底下，这是不是不太好？弟弟会不会因此要揍自己？
（伊莱知道人类，但在它看来，人类是人类，安斯艾尔是安斯艾尔。人类没有毛是正常的，安斯艾尔作为它的弟弟，没有毛，那就是无毛兽了。）
想不明白的伊莱甩了甩尾巴，走到陆南身边，蹭了蹭陆南的腿。它决定用这种方式安慰一下陆南。没关系哒，我会尽力多捕捉一些有着柔软皮毛的魔兽哒，冬天一定不会让你冻着哒！
可惜，伊莱根本蹭不到实体，于是整只大猫就不断地从陆南的身体中穿进穿出。这画面看上去十分诡异。
陆南并不知道伊莱心中的忧虑，他很喜欢伊莱，见伊莱和自己亲密，恨不得能立刻抱着伊莱滚两圈。但还是那句话，作为精神体的他根本没法碰到实物。
蹭完了陆南，伊莱用嘴巴叼着安斯艾尔脖颈后面的衣服，很有技巧地一甩，就把弟弟甩到了自己的背上。它对着烛光低吼一声，然后驮着安斯艾尔跑出了山洞。
“要不要去看星星？这个位面的星空很美丽。”烛光微笑着问道。他见过很多位面的星空，他很喜欢星空。
“嗯！”陆南跟在烛光身后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面是一片空地。空地上随便丢着一些魔兽的残骨，看上去带着那么一点恐怖的味道。不过，陆南对此并不觉得害怕。他明白，这其实是对其他魔兽的一种威慑。伊莱用这种方式在表明自己的强大。因为伊莱的存在，那些敢于踏进这片空地的魔兽，永远不能活着离开。
伊莱并没有跑远。它就待在这片空地上，用尾巴带着风系魔法清扫出了一小块干净的地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近距离围观魔法，陆南觉得有些兴奋。
伊莱躺在了地上，安斯艾尔躺在伊莱的身上。风从丛林而来，拂过他们的身体，两兄弟都舒爽得眯起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伊莱估计是太舒服了，就忍不住长啸一声。等伊莱声音停了，安斯艾尔开始学着它的样子，同样伸长了脖子“嗷呜”地叫了起来。
不过，伊莱的声音具有穿透力，它一吼，周围的低级魔兽就都战战兢兢地夹起了尾巴。安斯艾尔的声音却很小，估计只有站在他不远处的陆南和烛光听到了。
伊莱用尾巴蹭了蹭安斯艾尔的下巴。安斯艾尔赶紧凑上去，学着伊莱的样子，用小手挠着伊莱的下巴。
看到这兄弟俩这么和谐共处，陆南忍不住抿嘴微笑。
现在是晚上，陆南只能勉强看到不远处那一棵棵高大无比的树，再远一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森林在这种时候显得无比静谧。陆南深吸了一口气，他作为精神体明明是不需要呼吸的，但在这种时候，他仿佛拥有了一种错觉，他能感受到那带着浓郁魔法元素的空气涌入他的身体，这样清新宜人未曾沾染过科技污染的空气是这个位面独有的。
夜空自然也无比美丽，它就像是一位出尘的美人，陆南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它的美。
“我并没有这个位面的星轨图，所以没法给你介绍各颗星星背后的文化传说了，也没法给你介绍它们在科学范畴中的各项信息。”烛光说，“不过，我想，我们对信息的缺失其实无损星星自身的美丽。它们是星星，它们是美的，这就足够了。”
陆南点点头：“确实很漂亮啊……真想把这样的夜空拍下来，带回去给小鑫看。小鑫一定会诗兴大发的。”
“你喜欢就好。其实我很早就打算把这片夜空当成礼物送给你。虽然，它不独属于我，它属于所有能感知美的生命。”烛光微笑着说。
陆南安静地看着天上的星星。过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问：“烛光，你在苦恼什么？能和我说说吗？”
“因为伊莱，我们无法离开这片森林。伊莱只有待在森林中是自由的。它是七级双系魔兽，在它自己的领地上战无不胜，但一旦进入人类的世界，它会被强行签订契约。变异魔兽简直奇货可居，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都能看到这其中的利益。”烛光慢慢地说着，“因为安斯艾尔，我却想要离开这片森林。安斯艾尔现在还小，但已经出现问题了，我和伊莱都没法帮他疏导魔法力。随着他慢慢长大，我们面临的问题将越来越多。不过，从某种角度而言，安斯艾尔和伊莱一样，只有待在这片森林中才是安全的。”
陆南明白烛光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读过不少来自魔法位面的传奇小说——那都是烛光特意挑选出来送给陆小鑫的礼物，兄弟两个当然一起读过——对于魔法位面的风土人情有了一定的了解。即使小说是夸大的，但有时候却不能把人想得太好。如果安斯艾尔离开了这片森林，如果伊莱和烛光保护不了他，那么拥有全系魔法天赋但偏偏还没有成为魔法师的他……很可能被人当成奴隶。
在魔法位面，成为奴隶就意味着永远无法翻身。拜那些精妙（或者说罪恶？）的魔法阵所赐，一个人如果被迫签订了魔法契约成为奴隶，那么他永远都无法反抗自己的主人。即使，这个人很可能具有强大的天赋，即使这个人日后会成为了不起的魔法师。但奴隶永远都是奴隶。这个社会就是这么不合理。贵族们拥有一切，他们肆意挥霍一切，包括穷苦人的生命。
烛光其实不喜欢这个位面。但在这个位面上，有伊莱，还有安斯艾尔。
想明白这一切的陆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别的问题，我们暂时都不考虑，只考虑眼前的……必须要魔法师才能帮安斯艾尔疏导魔力吗？有没有一种魔药也可以达到疏导魔力的效果？”
烛光摇了摇头。
“不要太过担心，也许事情自己就会好起来。”陆南说，“我也会努力多想想办法的。烛光，你觉得，我们科技位面的医学技术在这种时候能帮上忙吗？”
烛光不确定地说：“可以试试。我会采集安斯艾尔的毛发、血液等交给你，那么，还请你多费心了。”
其实在小孩子进行魔法觉醒的时候，如果没有魔法师作为辅助，那么在一般情况下，小孩子自己也能熬过去，是不会有性命危险的。但是，在大部分情况下，自己熬过去的孩子，他们的魔法天赋都会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坏，真正能安然无恙的其实是极少数。所以，烛光不想冒这个危险。在这片大陆上，无论是魔兽，还是人类，都贯彻着弱肉强食的准则。如果安斯艾尔的天赋遭到了破坏，那么这意味着在一些年以后，他可能会因为技不如人死在某个人的手上。还是那句话，烛光作为抚养者，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辜负了好孩子的努力。
陆南能理解这个，他安慰烛光说：“其实，换个角度来看待问题，如果没有你，安斯艾尔不一定能顺利活下来。如果现在带着他走出森林，替他找魔法师疏导，一着不慎，他可能会成为别人的奴隶。和那些或失去生命或者失去自由的情况相比，你带给他的生活，已经是他目前所能过的最好的生活了。我们不能因为未来的某个可能性就忽略了你对他的帮助。”
“嗯。”烛光应了一声。不过，他依然表情严肃，显然还陷在思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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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趴在伊莱身上的安斯艾尔似乎要睡着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整个脸都埋入伊莱的脖子中。不过，他依然顽强地睁着眼睛，对着烛光和陆南招手说：“光！光！南！南！一起睡！睡！”
陆南忍不住笑了起来：“安斯艾尔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如果他现在已经懂事了，他一定舍不得看到你这么自责。”
烛光和陆南停止了交谈，他们都走到了安斯艾尔身边。看到自己喜欢的人都聚齐在了一处，安斯艾尔心满意足。他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终于放心地睡觉了。说起来，安斯艾尔的睡姿一直很不科学，他竟然喜欢趴着睡。于是，白胖胖的屁股又露在了外面。陆南觉得自己只能用精神体穿越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他没法戳到安斯艾尔的屁股了。
老实说，陆南都觊觎很久了！胖胖的小孩子果然比较可爱！
等安斯艾尔睡着了以后，陆南才向烛光和伊莱告别。他闭上眼睛，就像烛光说的那样，开始感受并捕捉精神体和位面交换器之间的联系。这是一种没法用语言具体描述的感受，陆南觉得自己仿佛被丢进了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不过，那种压力很快又消失不见了。等陆南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交换器内部了。
将精神体从交换器中抽离，陆南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时间已经很晚了，不过陆南还是打开光脑上网搜集了一些信息。按照他的理解，安斯艾尔觉醒了魔法能力以后，他会非自主地吸收空气中的魔法因子，这些因子无序地进入了他的身体，排列混乱，偏偏现在还没有魔法师替他疏导，于是安斯艾尔就会出现一系列不好的反应。那么，那些魔法因子到底是进入了血液呢？还是进入了器官呢？如果单纯把魔法因子理解成一种能量，那么联邦人的精神力是不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控能量呢……当然，前提是那个人的精神力必须足够强大。
几小时以后，没什么收获的陆南关上了光脑。他决定向大哥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