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 94 章
忽然之间，前方大亮。
一个太阳般的光球出现在眼前，刺目的光芒灼痛了裴千行的眼睛，他连忙眯起眼睛，用胳膊挡住光线。
山谷中的生灵们骚动了。
不论是人还是兽，亦或是其他古怪的生物，都面朝光芒的方向，虔诚地跪拜，宛如朝圣。
万灵朝拜，壮大的场面令裴千行震撼不已，他的双腿颤抖不止，要极力控制才不至于跪倒在地。
光芒像烈焰般吞吐，因为实在是太亮了，以至于除了亮光什么都看不见，甚至无法看清那光球里是否有东西存在。
光球缓缓落地，营造出不可亵渎的神圣感，众灵的头埋得更低了，仿佛看一眼都会玷污那圣洁。
“我将力量赐予你们，这个世界是属于你们的。”光球里发出威严低沉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心脏上，裴千行堵住耳朵也挡不住声音，好像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进入他的大脑。
裴千行张开翅膀飞上天空，微风托起他宽大的双翼，身体轻如羽毛，好像天生就会飞行，从来不受地心引力影响。云层压得很低，仿佛伸手就能触到，他轻松的飞上高山，立在山峦之巅。
可当他看清山外面的景象时，再一次惊呆。
山的另一边黄沙弥漫，满地枯骨，一片死寂，一个了无生气，荒芜贫瘠的世界呈现在眼前，天空中飘着腥臭的雨水，腐烂的尸体悬挂在干枯的树枝上，不知名的巨大白骨横躺在干涸龟裂的河床上。
“你们将统治这个世界。”那个声音还在说话。
统治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裴千行回头望去，看见在最前方靠近光球的地方，一条龙回首眺望。
是休？
裴千行心中疑惑，刚想再看清楚，刺目的光芒突然大盛，他的意识模糊在白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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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早晨，史东刚刚做完热身，就被通知裴千行醒了。
于是他迫不及待赶到研究中心，径直冲进实验室：“红眼！”
裴千行正在看自己新生的右臂，既熟悉又陌生，昏睡前断肢的疼痛还记忆犹新，一觉醒来，手臂居然又长出来了。
当史东看见完好无损的裴千行时，心中压抑了几天的担忧全部烟消云散，好像身体里缺失的那部分又回来了。当烦恼不再，本性随即暴露，史东一脸痞相地抱着双臂：“哟，还真长回来了，跟蚯蚓似的。”
裴千行斜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史东被骂了反而很开心，满面春风地坐在床边，嬉皮笑脸地拿胳膊去撞裴千行：“哎！”
“哎什么哎，有话说话。”
“叫爸爸。”
“滚！”
没想到史东这回较上劲了，戳着裴千行的肩膀：“现在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这爸爸可货真价实了。”
他的眼睛里有光，就像火在燃烧，热烈而耀眼，裴千行觉得自己本应该给他来一拳再踹一脚，可在这两团火的注视下，却迟迟未动。
“来嘛，叫一声，我等很久了。”史东耍着无赖。
就在裴千行准备骂他几句时，又有一个人冲了进来，直接扑在裴千行身上。
“哥哥！”裴修远完全不管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裴千行被他撞得磕在床柱上，愣愣地看着怀里的人。
那个单纯的少年仿佛又回来了，多年后还是抱着自己的腰，叫自己哥哥。
裴千行顺势抱住裴修远，眼角难掩喜悦。
被晾在一边的史东傻了眼：“喂喂，小同志，先来后到好吗？我跟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裴修远严肃地看着史东：“我有话跟我哥哥说，请你回避一下。”
他说得这么客气，以至于无法反对，但史东还是非常不乐意：凭什么呀！
可是史东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指望裴千行：“喂，红眼，叫你弟弟出去等会，让我把话先说完。”
“快出去。”裴千行朝史东挥手，“我跟我弟说话你起什么哄，你先出去。”
被嫌弃的史东忧伤地转身。
“等等！”
史东惊喜地转身。
“出去把门关好。”
史东愤然离去。
裴千行拍了拍裴修远：“起来，你压到我了。睡了一觉，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裴修远赶紧起身，先是紧张地抓过他右手，确认他的断臂已长好才松了一口气。
“首长都告诉我了。”裴修远愧疚地低着头。
裴千行有些意外：“他说什么了？”
“他都说了，说你是龙影的人，说你是被他派去荆棘鸟的，说这些年你都在为他效力，自始至终你从未背叛过你的理想。”裴修远握紧他的手，“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说得裴千行心里一酸，他从未奢望能从弟弟口中说出这句话，只要他能开心，怎样都好。
“无所谓。”裴千行微笑。
“有所谓的！”裴修远认真道，“你是我哥哥，我应该无条件信任你的，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还说了那么多让你伤心的话，对不起！”
“你没错。”裴千行揉了揉他的头，“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你会恨我一辈子了，现在这样，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因为我的缘故，也给你制造了不少的麻烦，你心里有气，也很正常。”
少小被哥哥抛弃，长大了差点被哥哥断送前程，裴修远总觉得他的人生太辛苦，可如今回想，比起哥哥孤身在外奋斗，那一点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糖果固然甜蜜，可只有经过磨砺的石子才能铺就成一条路。
“我都想要感谢这场灾难了，真是要命。”裴修远笑了起来，流露出些许青涩，“灾难反而让我找回了哥哥，以后我们还能一起执行任务，我想想就兴奋。”
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裴千行也不禁期待。
“不行！”裴修远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我去跟首长申请你调来我们的小队吧，第二批门徒已经觉醒了，正好现在在根据每个人能力分队。”
“调去你们的小队？”史东的臭脸在裴千行脑海中一晃而过，“现在也挺好的。”
“不！”裴修远激动了，“哥，你少跟史东在一起。”
裴千行啼笑皆非：“为什么？”
“你没见他看你的眼神吗？就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太可恶了！我每次看到他都觉得他在打你什么坏主意！不行不行！哥你千万要小心他！你跟他在一起太危险了！”
裴修远越说越激愤，裴千行好笑道：“他还能吃了我不成？再说了，你哥我是什么人，还能让他欺负了？”
“哥哥，你就是太善良了！”裴修远义愤填膺，“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裴千行更加笑得合不拢嘴。
又休息了一天之后，裴千行回到宿舍。
裴修远果然对裴千行采取紧逼战术，以至于史东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白天，他们在一起训练，史东向裴千行发起挑战：“红眼，我们来……”
“让让！”裴修远挤到两人中间，“哥，我们练练手。”
“你在干什么！”史东怒。
裴修远冷眼：“我跟我哥切磋切磋，一起提高战斗力。”
史东：“红眼，管管你弟弟！”
裴千行：“走开，我跟修远练习。”
夜晚，史东站在裴千行床边：“红眼，今天白天……”
“让让！”裴修远抱着枕头把他挤到一边，麻利地往床上一放，在裴千行身边一躺。
“你在干什么！”史东大怒。
裴修远冷眼：“我跟我哥一起睡，顺便说点兄弟间的话题。”
史东：“红眼，管管你弟弟！”
裴千行：“走开，我跟修远睡。”
吃饭，史东端着餐盘走向裴千行，屁股还没碰到凳子就被裴修远抢先。
裴修远：“哥，你喜欢吃鸡蛋，我的给你吃。”
史东非常怒：“你在干什么！”
裴修远冷眼：“我跟我哥一起吃饭，增进一下兄弟之情。”
史东：“红眼，管管你弟弟！”
裴千行：“走开，我跟修远吃饭。”
田乐心：“东哥好可怜哦。”
邓柒：“东哥，我们这里有位置，快来吧。”
史东：“谁要跟你们吃啊！”
几天下来，史东出离愤怒了，别说没法跟裴千行说话了，再下去连人都要看不见了。
好不容易趁裴修远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史东终于逮到了机会。
“红眼！红眼！”史东在盥洗室里扯着嗓子喊，几乎整层楼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吼什么呢？”裴千行不耐烦地进来。
史东一脸的啫喱泡沫：“帮我刮胡子。”
裴千行斜睨：“上瘾了是不？自己不会刮？”
史东一把拽住他：“你看我胡子都长那么长了，你怎么好意思？自从你帮我刮过一次后，我都不习惯用剃须刀了。”
“有病提早吃药。”裴千行掏出了匕首，在他面前一晃，“我的右手还不太灵活，不怕死的就来试试。”
史东骄傲地抬起头：“开玩笑，跟我谈死？从我会走路起就没怕过。”
裴千行用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别说话，嘴别动，小心把你嘴唇割下来。”
裴千行的刀早已不是最初的那一把了，锋利的军刀削铁如泥，更何况是史东的脸，不过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笃悠悠地任由他摆布。
冰冷的刀紧贴面颊，轻轻地刮过，精准地贴合他面部的起伏。他刮得很慢，好像雕塑家在做最后的打磨，专注又细致，刮去一片泡沫留下光洁的脸。
虽然是金属在脸上滑动，但史东却觉拂过脸颊的不是刀，而是一根轻柔的羽毛，刮得他瘙痒难耐，心跳加速。他微凉的指尖在下颚移动，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只有那一点点细微的触觉。
于是他仔细地品位着，心弦拨撩，一发不可收拾。
“想什么呢，那么认真。”裴千行随口问道。
史东火热的双眸紧紧盯着裴千行：“操你。”
裴千行脸一冷，刀锋一侧，抵在他喉咙口：“你说什么？”
刀就架在他脖子上，只需要稍稍加一点力，颈动脉就会被割断，血就会喷出来。
这个世界上还没人敢对裴千行说这种话，但凡没眼力敢出言冒犯的，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所以裴千行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当口说这两个字。
但是史东完全无视脖子上的刀，反而往前一凑，更加靠近裴千行：“我说，我想操你。”
无人的盥洗室里回荡着他这句话。
脖子上被割出一道细小的伤口，血混合在泡沫里，变成粉红色。
他是认真的。裴千行意识到。
不是冒犯，不是侮辱，不是轻佻，而是直白地说出心底的欲望，不带任何虚伪的掩饰。
裴千行把匕首在水里冲了冲，插入刀鞘，迎视史东灼灼的目光：“行啊，只要你有本事。”
史东上前一步，但裴千行并没有后退，两个人近得几乎要贴在一起。史东摸上他的腰，拔出匕首，在没有镜子的情况下，将剩余的泡沫刮净，再清洗干净放入他腰间，整了整他的衣服。
从头到尾他们都保持沉默，除了流水声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史东摸了摸下巴笑道：“瞧，我的手法还是很稳的。”
裴千行注视着他。
“如果你给我机会的话，你会知道我的枪法也是很稳的。”双关的词带着暧昧的气息。
裴千行转身离去，在他扭头的刹那，史东在他的唇角找到一丝极淡的笑意。
史东支撑在水池上松了口气，用拇指抹了下脖子上的伤口，一指的鲜血。
他咧嘴无声一笑，被人用刀顶着的情况下表白，他的人生还真是活出了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