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贾宝玉盯着林黛玉看了半晌，方才展颜笑道：“这个妹妹我见过的。”
贾母和迎春姐妹都笑了，林黛玉也低头笑了。身后的袁嬷嬷蹙眉看着贾宝玉，一脸的不赞同。
林黛玉发笑却不是因为贾宝玉，而是因为远远站着的一个鬼魂看到贾宝玉不屑的说了句，“宝玉？不就是块破石头！姑娘你可别给骗了！这块宝玉的确有些名堂，不过却不是什么娘胎里带来的，是那王氏和周瑞家的，联合产婆，故弄玄虚闹出来的。说起来，那个王氏比史氏精明多了，故意在大年初一喝了催产药，生下来长女元春，因此，元春一生下来就被史氏抱到了身边，连国公爷都认为她是个有造化的，举阖府之力悉心教养！生下个贾珠，因是男胎，所以没故弄玄虚。等到怀上贾宝玉的时候，因为贾珠身子不好，王氏便想出了这个所谓通灵宝玉的名头。哼！当晚，我们亲眼看见周瑞家的将这块破石头塞到产婆手里，产婆又趁人不备，塞到了那贾宝玉的嘴里！呸，那样心狠，难道不担心将孩子噎死了吗？偏偏这群傻子信以为真，将块破石头当宝贝一般捧着！”
林黛玉想想也是，如果真的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且不说那通灵宝玉到底有多大，能不能被才出生的婴儿含在嘴里，即使真的如雀卵一般可以含着。那十月怀胎这样长的时间，难不成这贾宝玉就这样老实，一直含着，不曾咽到肚子里去？也不怕噎死了！
恍惚之间，贾宝玉已经说完了什么“只当旧友重逢”一类的话，贾宝玉又问道：“妹妹可有字没有？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
忽的素心的声音又出现了，“一点规矩没有！这就是史氏教出来的孩子呢！连我这个秀才之女都知道所谓的待字闺中是什么意思，他是笨蛋还是死人啊，连这个都不知道！”
林黛玉心中一动，是啊，“不知表哥可否给妹妹解释一下，什么叫待字闺中？”
袁嬷嬷等人一直紧锁的眉头因为林黛玉这句话舒展开来，看向黛玉的眼神尤其温和，不愧是姑娘，不枉她们精心教育了这么久。
贾宝玉眨眨眼睛，不明白林妹妹是什么意思，“待字闺中就是”
探春看着林黛玉脸色不对，赶紧解围道：“二哥哥又胡闹了。女儿家的字都是及笄后有父兄或未来夫婿取得。所以待字闺中又指女儿家及笄后可以聘娶了。”
贾母看着袁嬷嬷等人的脸色，也意识到了贾宝玉的话又所不妥了，只是在她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以后黛玉也是要留给宝玉的，提前取了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到底顾忌着袁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假意唬道：“宝玉不许胡闹。你林姑父还在呢！”
贾宝玉沮丧了片刻，到底舍不得这神仙似的妹妹，又凑了上来，“妹妹可也有玉没有？”
此话一出，贾母和三春脸色都不好起来，显然贾宝玉因为这个问题已经闹过不止一次了，当下众目睽睽都看着黛玉，不知黛玉会怎么回答。
林黛玉歪着脑袋笑道：“不知表哥说的是什么玉？若是一般的玉，我们这些人家哪里少了这些？我爹爹临上京前也给了我好些好玉把玩，有一块据说是凿和氏璧剩下的玉雕成的。只是我如今有孝在身，不好玩这些。若表哥说的是你胎里带来的那块玉，那我可没有。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表哥那样大的嘴巴和福气，能含着这样大的一块玉，在娘胎里十个月不出事。”
林黛玉这话一说出口，那些鬼魂们愣了愣，然后哄堂大笑起来。贾母和三春脸上也有些不好看起来，周围的那些丫鬟们也个个低下了头，不敢说笑了。
袁嬷嬷倒是暗地里点了点头，姑娘说话一针见血，可不就是这样！
倒是贾宝玉没想那么多，往常见过那么多姐妹，个个都说没有，还说了一大堆奉承的话，只有这个神仙似的妹妹和别人不一样！当下高兴不已，不顾林黛玉嫌弃的表情，凑在林黛玉身边讨好着。
贾母觉得有些扫兴，再加上年纪大了，说了这么会子话，难免有些疲惫，迎春见了，忙站了起来，“咱们去三妹妹屋子里说说话吧，让老太太歇个午觉吧！”
贾母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大家便起身告辞了。
这件事便就这么揭了过去，只是，不管是贾母三春，还是当时的那些丫鬟们，心中不免都存了疑，是啊，林姑娘说的对啊！才出生的孩子多大的嘴巴啊，如何能含的下一块玉？还要在娘胎里待十个月，也不怕卡了喉咙，胎死腹中？这所谓的通灵宝玉到底是老天爷给的，还是后人穿凿附会的，真的很值得人深思啊！
只是贾母到底心疼宝玉了这么久，无论如何，她也舍不得放弃了宝玉，因此下令当天在场的人不许将林姑娘的话传出去。只是心里，到底对王夫人存了些疑虑。
其实除了贾母，当日在场的丫鬟们心中也存有疑虑，只是畏惧王夫人权势不敢说而已。只是到底对所谓的通灵宝玉产生了怀疑。
当晚陪贾母用完午饭后，贾赦和贾政分别派人来接黛玉去见面了。贾母心中暗暗点头，觉得儿子们懂事了些，而王夫人脸上则不好看起来。她以为贾政对林黛玉只是平平而已，没想到居然真的要见她。
殊不知，贾赦贾政只是得知了林黛玉是和护送税银入京的船队一起来的，据闻恪孝亲王也在船队里。而且，据说恪孝亲王还命人护送外甥女回的林府。贾赦贾政不由得多想了些，这不，连同东府的贾珍也听到了风声，几个人一碰面，商量了些，让婆子去请外甥女了。
邢夫人听后，笑着站了起来，“我带外甥女过去吧！”
贾母刚欲说些什么，见那婆子似有话要说，便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那婆子低着头，“回老太太，大老爷和二老爷并东府的珍大爷如今都在二老爷的书房里候着林姑娘呢！”
贾母听了心有疑虑，但面上不显，“既如此，玉儿，你就先去见你舅舅吧！”
林黛玉心中恍然，素心却悄然说道：“你别慌，我让人去看看怎么回事。”林黛玉心中稍安，袁嬷嬷替她披上了件披风，林黛玉便带着人，跟着那婆子去了。
没一刻钟的功夫，素心忽的和林黛玉并排走在一起，声音如游丝一般钻入林黛玉的脑海中，“哼，史氏生的两个儿子果然个个都像她，无利不起早！林姑娘，你以为他们好端端的为何要见你，只是想从你口中知道你和那什么亲王的关系！你可得小心点！”
“亲王？什么亲王？”林黛玉诧异的问道。
“你不知道？婉儿去听了一会，仿佛说你来时的船队里有个什么亲王，你回林府的时候，人家还让侍卫护送你的。贾家的男人们，除了国公爷，个个都是不顶用的，只指望着女人出头！哼！白白坠了国公爷的威名！”素心气愤的说道，“不行，我带着姐妹们去宗祠那边闹上一闹！给他们添添堵！”说完就没了行迹。
林黛玉张口欲唤，可余光看着身前身后的人，无奈的闭上了嘴。这个素心啊，当鬼当久了，真有点肆无忌惮了啊！
等到了贾政的书房，门客小厮们早已经清场了，林黛玉进了书房，袁嬷嬷等人候在门外。
林黛玉给贾赦贾政行礼，口称舅舅。贾赦贾政赶紧叫起。林黛玉又见过了贾珍，二人是平辈，只称一声珍大哥哥罢了。
大家互相坐下，丫鬟上了茶后退下了。
贾赦贾政本来一心想要知道林黛玉和恪孝亲王的关系，可等他们看到林黛玉的人时，却想起了昔年妹妹在家时的样子，仿佛也是这般大小，父亲每每打骂斥责他们的时候，妹妹也是这样言笑晏晏的出来给他们解围。一晃眼，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妹妹的女儿都这般大了。
贾赦贾政沉浸在回忆中，脸上满是感慨。贾珍有些急切，想要开口，可是贾赦贾政都在，也没他说话的份，只好焦急的等待着。
林黛玉却有些奇怪，这贾赦贾政真的如此干净，身上一点人命都没有？也不是，似乎贾宝玉身后也没有。转瞬间想到了什么，林黛玉释然了。他们都是男人，男人阳气盛，鬼魂乃至阴之物，再者说了，男人嘛，很少插手后宅阴私之事。那些爱上男人的傻女人们，总是傻乎乎、一厢情愿的认为，造成她们死亡的凶手是另一个女人，从来不会将责任归结在男人身上。
这边，贾赦贾政不约而同的追忆起了往事，林黛玉又低着头在胡思乱想，书房间一时气氛有些尴尬起来。贾珍左看看右看看，不好开口，只好装作手不稳，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贾赦贾政都清醒过来，贾珍假意抱歉的笑道：“都是侄儿的不是，不小心走神了，惊扰了二位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