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apter 014
庄尘的话，让我心塞了一路。
这个人说话乍一听很温柔，可仔细一琢磨，真狠毒！
是啊，我只是李明朗的狐狸。是小王子路过地球时恰巧训养的一只狐狸，而程梦泽才是他心爱的玫瑰，被他放在玻璃罩子里的玫瑰，害怕夜晚的空气会让她咳嗽的玫瑰。
小王子唯一能给狐狸留下的是麦田的颜色，让狐狸想他的时候，看一眼金黄的麦田。他把无穷的思念留给了狐狸，因为他最终还是要回家的，要回到他的玫瑰身边去，那是他的责任，是他的爱。
狐狸说，如果你想和人制造牵绊，就要有流泪的准备。
我想，可能这就是爱的心酸吧。
我多希望我也能有一只狐狸的情操，一开始就做好了流泪的准备的情操。
……
一回到家里，我就见到全家人都正襟危坐，尤其是庄雪，脸上的表情很是不高兴！跟电话里的人讲了几句，闷闷不乐地挂上了。
我正觉得莫名其妙，走到客厅里一看，一下子就懂了……
客厅里坐着刑警唐煌呢！
我干笑了两声，跟唐警官打招呼。
唐警官是个非常严肃的人，站起来给我打个一个非常严肃的招呼……
上一回有李明朗挡着，唐警官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这一回李家全家人都在家里呢，我也没有那么担心了。
“我来还是问十年前的案子。”唐煌开门见山地说。
“十年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唐煌拿出几张照片来放在桌上，道：“你记得这些人吗？”
我低头一看，差点没吓得叫出来，这照片也太血腥了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照片就被庄雪一把拿走，甩到了唐煌身上。
“你给我女儿看这些做什么？还嫌她承受得不够多吗？”庄雪愤怒地吼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拿陈年的旧案来打扰我们的生活！这件案子是你们警方无能才没有抓到真凶！”
也没有必要表现得这么激动吧……
只见唐警官捡起地上的照片，丝毫没有被庄雪激怒，还是那副严肃的模样，礼貌地对庄雪点点头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查清真相的。”
李爵叹了口气，安抚了一下妻子，然后说：“我们现在只想要平静的生活，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生活，从先的事情，我们不想回顾，我们家族承受的痛苦太多，我们想往前看，在一家人的团圆幸福面前，真相也不那么重要。”
“可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唐警官说。
“为什么？又关你什么事情？你们警察那么多案子不查，为什么非要紧紧抓住当年的案子不放？”庄雪有些歇斯底里质问道，真不像她平素优雅的作风。
唐警官捏紧了拳头，目光坚毅，沉声道：“因为当年在李家被杀害的保姆是我的母亲。”
……
斑驳的旧墙纸，落满尘埃的雕塑。
我又站在四楼的走廊里。
这一夜过得很漫长，谁能想到唐警官会跟李家有这样千丝万缕的联系呢？唐警官说完那句话之后，李家人半响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李爵才起身给唐警官深深地鞠了一躬。
“令堂的悲剧是我李家造成的，我们对不起你，永远都欠你的。”
唐煌站起身来，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子，道：“我希望李家能够配合我的调查。”
李爵那样一个成功的商人，一个高高在上的一家之主，还是深深地弯着腰，李家人见父亲如此，也都纷纷坐不住站了起来。
“我的女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李爵直起身子，伸出手向唐煌下了逐客令，“唐警官，我女儿才回家，我们不想她收到刺激，请回吧。”
唐煌无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留给我一张名片道：“如果你想起了什么，请联系我。”
此刻，我手里就拽着唐煌的这张名片。
李明珊还等着我呢，我快步走向她的房间，敲了敲门，没有人应我，我只能自己打开了房门。
房内的模样与我上次看到的简直是天差地别，枕头被撕碎，满屋子的羽毛，那套漂亮的英国茶具碎了一地，桌上的花瓶和照片都被扫到了地上，屋子里一片狼藉。
李明珊趴在窗边，正在哭泣。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她抬头看到我，悲痛地扑进了我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哭得我心疼，我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难过？”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你不要着急，我们总能找到办法把你救出去的。不过你先要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家里人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
李明珊满脸泪痕，绝望地摇头。
“你已经没有时间救我出去了，我马上就要死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病吗？”
李明珊摇摇头。
“那可是有人要杀你？”
李明珊点点头。
“谁要杀你？你在家里难道不应该很安全吗？”
李明珊自嘲地笑了起来，泪水在她美丽光滑如珍珠的脸庞上滑落。
“哥哥又病了不是吗？”李明珊问。
我点点头，担忧地说：“他的情况不大好，说是只有半年到一年的时间了，不过庄医生很有经验，他说他会治好李明朗的！“
李明珊凄凉地笑了笑，捂着自己的心脏，悲怆地说：“哥哥当然会被治好，只是他好了，我就要死。”
“为什么？有什么关系吗？”
李明珊看着我，然后认命一般地闭上眼。
两行清泪落下，李明珊绝望地说：“他们要把我的心脏换给哥哥……”
凌乱的房间里，我与李明珊并排靠在窗边的，谁都没有说话。
我还无法消化李明珊告诉我的事情。可又好像，只有这个答案能够解释一切的疑问。
为什么把亲生女儿关在四楼？为了不让她逃走，好等到有一天可以把心脏换给儿子。
为什么要认一个陌生人当女儿？因为可以抹杀真实的李明珊的存在，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无人知道。
为什么会对女儿如此残忍？因为女孩儿根本就算不上人，因为女儿是低儿子一等的生物，因为这世上的女孩子，生而就要受苦、受凌~辱。
“你现在还愿意救我出去吗？”李明珊问。
“当然愿意啊！”
李明珊缓缓抬起头看向我，苦笑一声道：“可是救了我，你爱的人就要死啊，李明朗和李明珊只能活一个。”
我一愣，呆住了。
“你喜欢我哥哥，不是吗？”
我扭过头去，环抱着膝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真的爱上李明朗了吗？”李明珊又问我。
我半晌没有作声，只是抱着洋娃娃，良久才说：“我自己也想知道，”
李明珊笑了笑，叹息一声道：“不知道也好，知道了就会味同嚼蜡。爱总是在迷离恍惚、雾里看花的时刻最美好，只是在雾里久了容易迷路。不过迷路也不怕，反正爱的路，无论是哪一条，最终都只能通向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李明珊看着我，目如星光。
“幻灭。”她说。
此刻我才意识到，李明珊有一颗沧桑的心。
“你幻灭过吗？”
李明珊苦笑一声，抬头看着天花板道：“你看我住的这间屋子，看我手上、脚上的镣铐，难道我不是一直生活在幻灭里吗？”
窗外星辰黯淡，屋子里只有我和李明珊的呼吸声。
“你不用管我的，齐荠，对于我的命运我早有准备，我早就知道我不过是一个容器罢了，存放心脏的容器。哥哥聪明、天才，是家人的骄傲和宝贝，我为他牺牲是应该的。”
“不应该！”
李明珊温柔地笑了笑道：“可是比起来，你也更舍不得哥哥死不是吗？”
“是的。”我诚实地回答。
我看到李明珊的眼神暗了暗，苦笑起来。
我继续说道：“我是喜欢李明朗，我想他活着，可是也决不能是踩在你的尸体上活着，我们没有这个权利评断谁的生命更有价值，也没有权利去牺牲弱者的生命。如果李明朗死了，我会很难过，我会哭，我会用一生思念他，可即便如此，我也不会任他们拿你的心脏去换李明朗的生命。这是错的事情。”
李明珊看着我眼里闪动着泪光。
我抓住李明珊的手道：“我们报警吧！”
李明珊一愣，擦了一把眼泪，指着不远处的书桌道：“你看屋里的电脑，电脑是连着网的。他们根本就不担心我报警，不担心我联系别人。警察救不了我的。”
“我认识一个警察！”我掏出唐煌的名片递给李明珊道：“你看，这个人一直想找你，他肯定愿意救你的。”
李明珊看了一眼那名片，摇了摇头。
“为什么？”
“如果我报警了，若是这件事被压了下去，我的命运还是完蛋，若是成功了，那我的家人不就完了吗？我的爸爸妈妈会被抓起来，公司兴许会受到重创，他们会被舆论的唾沫淹死的……哥哥也许得不到治疗，也会死。而我，我被关在这里十年，我什么都不会，外面的世界对于我来说，就是满是野兽的丛林，我独自一人，众叛亲离，被家人憎恨，你要我有能如何生存下去呢？”
“总会有办法活下去的啊！我教你！我也是一个人，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吗？”
李明珊摇摇头，凄凉地说：“我和你不一样，齐荠，你比我坚强多了，我早就被斩断翅膀了……”
“可是……”
李明珊把名片还给我道：“你不用管我了，反正我这样的人，活着也并没有多大的意思，死亡兴许是一个好去处。”
“你难道不想要自由吗？”我惊讶地问：“你这么漂亮，这么年轻，生活还有无数种可能，你不能认命！”
“可我已经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