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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冻三尺，霜雪漫天。
秦意从暖和的卧榻上小憩醒转，脚边摆着名贵的兽金炭，早有贪暖的侍婢搓着手候在一旁，见他睁开眼，讨好地迎上前，伸手想来扶，秦意看着四周熟悉的摆设，表情恍惚了一会，用指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一边吩咐着：“不用了，你下去吧，叫秦管事过来一趟。”
秦管事三十许人，是秦府家养的奴仆，世代侍奉，最是可靠，刚进了门，瞄见秦意虽然消瘦却还透着精神气的脸庞，立刻大喜，“小少爷，您的病可大好了？老仆这就吩咐膳房那边备下清淡粥点，再差大夫煎几味药滋补血气的药呈上来。”
“又喝药？”秦意原本有些阴郁的脸上突然泛起几丝孩子气的笑，抬手招呼人，“秦叔，您走近些，让我仔细瞧瞧您。”
“昨儿不是刚瞧过吗？小少爷以前跟我可没这么亲近……”秦管事虽这么想，仍是走了过去，秦意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脸上的神色似是怀念，“秦叔，你现在这般年轻……”
“老仆哪里算得上年轻，都当两个小子的爷爷了。”秦管事还以为是小少爷调侃自己，干笑着搓了搓自己那双已经起了皱纹的手。
房间里的熏炉正袅袅升起一股奇异的甜香，靡丽至极，秦意皱了皱眉，不满道：“我还病着，谁做主燃的这种香，让下人撤了吧。”
“小少爷您忘了吗？这是表少爷前段时间特地从珍域带回来送给您的，您刚收到的时候极为喜爱，每晚都要点这种香才能入睡……”
“原来是表哥送的吗？”
秦意的眼角微垂，恰到好处得遮掩了自己的情绪，喃喃问道：“我病中嗜睡，表少爷他最近有没有来看望过我？”
秦管事殷勤道：“表少爷事务繁忙，虽不至于日日来探望，那些上好的药材确是每早都托人送过来的，如今小少爷神志清明，是否要让人禀告表少爷一声？”
“不必……”秦意懒懒地又斜躺了回去，喝了一口旁边备着的清茶，突然道：“秦叔，我身边的丫头过多，有些事让女子来做难免有不便利的地方，你替我拨两个伶俐懂事的小厮过来吧。”
“小少爷体弱多病，挑选的随侍必不能是粗手粗脚的。”秦管事想了想，灵光一闪，走到门外跟那些下人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便有人领了三五个清清秀秀的小少年上来。
“小少爷，这些都是府里前段时间新召进来的奴仆，俱是清白人家出身，寻常搬物事的力气倒是有的，性情都是柔顺温和，做事贴心……”秦管事悄悄地附耳过来，“小少爷也渐渐大了，偶尔在兴头上，就近拿这些孩子去去火也是无妨的。”
秦意的脸色一红，“秦叔，我不擅此道，况且，我只想和表哥待在一处。”
秦管事叹息了一声，“小少爷，虽然按照当朝律法，男子之间亦可成婚，可您好歹是秦府的少爷，从小锦衣玉食，怎可委屈了自己，我看那个赏春倒是清秀玉致，哪怕摆在旁边看着也是好的，不如你就收了他吧。”
“我……”秦意往那些少年身上扫视了一遍，板着脸开口，“你们谁会做饭？”
那些少年岁数尚幼，双手都是白白嫩嫩的，虽然在家时也帮着干过厨房的活计，却绝不熟练，这个时候猛地听到这种问话，都是面面相觑，秦意用手支着下巴，微微眯起眼道：“近来口中寡淡无味，如果谁做的东西能让本少爷满意，我就收了人贴身伺候。”
这贴身小厮可和外面那些奴仆不同，跟在少爷小姐身边能时常得到赏钱，更别提还有其他的便利之处，如果能贴身伺候身份尊贵的主子，在府中都可以横着走！
那些少年一听到这个消息，不管会不会做饭，都赶着去厨房请教膳娘，希望能够被小少爷青眼有加看上，一时间膳房里挤挤攘攘的，那个被秦管事看好的，名叫赏春的少年，抢过那些食材，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眼神毫无目的地乱瞄，却瞧见角落里正蹲着一个脏兮兮的少年，正在添柴火。
“你，过来！”赏春一改刚才在少爷和管家面前低眉顺眼的态度，嫌弃地看着那个畏畏缩缩走过来的少年，“你在厨房干活，平时会做饭不会？”
“会，会……”那少年见他穿着干净整洁，还以为是府中来的贵客，低着头嗫嚅道：“不知您有何吩咐？”
“哼，那些膳娘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不肯真心教导，这么短的时间，自己动手肯定要糟。”赏春想了想，皱着眉头嫌弃地指了指那少年的双手，“你的手真脏，今天可是小少爷病愈的日子，我们都在为小少爷准备吃食，你还不赶紧去弄干净些，过来帮把手。”
“哦。”那少年洗净了手回来，仍是怯怯的，“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赏春试探问他，“你在厨房干事，平时小少爷喜欢吃什么，应当略知一二吧？”
那少年黑黝黝的脸上居然透出了一丝丝的红，“小少爷平时喜欢吃甜的，可又怕夫人念叨，总是夜里偷偷地差人过来取糕点。”
“原来如此。”赏春点了点头，“大病初愈，糕点也不宜多吃，不如再做些清淡的粥搭配，好吧，你就按平时给小少爷做的那样……”
那少年的脸色又一红，“您误会了，我虽然在厨房里干事，略通厨艺，平时却根本没资格给小少爷做吃的。”
赏春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扭捏什么，现在就有个大好机会放在你面前，这些东西可都要送到小少爷屋里一样样品尝的，你若做得用心，我必会在少爷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真的吗？”那少年有些受宠若惊，几乎把所有的活全包了，赏春一边用白白嫩嫩的手擦擦这边拭拭那边，脸上连汗都冒不出几滴。
眼看着其他人都做好了，赏春把那少年往旁边一推，自己亲手捧了食盒过去。
秦意在屋里闭目养神了一会，见人都过来了，掀起的食盒有些烟气，终究还是大病过后有些反胃，伸手把帐子合上了，只教人一样样的把做好的东西捧上来。
前面的人都呈了东西上去，时间短促，也做不得什么稀罕物事，秦意只每样尝了半口，就挥挥手让人撤走了。
赏春适才在厨房里趁机尝了几口，觉得滋味清淡甘美，胜过那些笨拙少年多多，便信心满满地递了上去，一只玉白的手轻轻触碰到了他，赏春心中一动，不免有些遐思，“小少爷身份尊贵，却又生得玉人一般，若能近身伺候该有多好……”
有帐子遮着，他只能透过悉悉索索的衣袖蹭动声分辨出是小少爷在慢慢地品尝，用的时间比刚才任何一个人递上去的都要长。
“这次考验一定是我胜了，我能贴身伺候小少爷了……”
赏春有些飘飘然，却突然听到里头问话，“想不到府中竟有这般合我口味的人，这些东西的名目，具体怎么做的，你可以一样样说清楚吗？”
赏春早有准备，一样样的讲出那些菜名，等说到做法时，却突然卡了壳，支支吾吾道：“呃……这个……”
“讲不出来也没关系，把你的手伸过来给我看看。”
赏春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上他的那只手柔嫩细腻，好似碰一碰就能化掉，内心不由得又开始胡思乱想，“小少爷他在摸我的手……”
“哼，投机取巧之辈，这么娇生惯养的手也能做出这些东西嘛？”秦意冷哼一声，突然用劲捏紧了他的手，“谁帮你做的，快说！”
“啊——少爷饶命！”赏春只不过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少年，见小少爷发怒了，害怕地跪下去哆嗦道：“是我拉了厨房里的一个下人帮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