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这一晚，罗小甜半梦半醒间翻来覆去好几次，总是睡的不□□稳。
突然，罗小甜只觉得浑身一冷，像是一阵凉风吹透全身，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然后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
起身睁开眼一看，罗小甜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居然没睡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是躺在家门口的地板上，四周昏黑一片，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家门口隐约有一点儿光亮。
罗小甜抬头一看，发现自家门口不知不觉挂了两盏白色的灯笼，灯笼上写了黑色的囍字，看起来十分怪异。
不知从哪吹来的阴风，一阵阵拂过罗小甜的皮肤，罗小甜想到自己身后的黑影，整个人吓得都在颤抖，她缓缓站起来，转身朝家门走去，想要快点回到自己的房间。
就在这个时候，漆黑的小巷子传来阵阵奇怪的声音，仔细一听，像是乡下结婚迎娶新娘子时吹的唢呐声，只是没了热闹的鞭炮声，光唢呐在深夜寂寞地吹着，不仅没让人感觉到喜庆，反而毛骨悚然。
罗小甜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伸出手推门，可惜门居然从内部反锁，不论罗小甜怎么敲，都丝毫没有动静。
“妈，妈！我被关在外面了，帮我开开门！”唢呐声越来越近，罗小甜有些急了，连忙高声喊道。
她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甚至隐隐有回声响着，听得罗小甜都有点发毛。
她喊了一句，就不敢再喊了，只能疯狂地推门。
就在这个时候，唢呐声突然停了。
四周一片死寂，罗小甜慢慢停下敲门的动作，然后背门边的墙，缓缓地转过身。
当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后，罗小甜浑身一软，整个人都差点瘫了。
几个纸人抬着轿子，双脚不着地飞快飘到罗小甜的面前，纸糊的脸苍白的吓人，更惊悚的是那用墨水画的眼睛和嘴巴，嘴角扭曲地上扬，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在脸颊两边鲜红的脸蛋衬托之下，更加的僵硬扭曲。
它们抬着的轿子也是纸糊的，整个轿子涂满了鲜红色，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四个纸人从轿子后面走出来，两个纸人手中拿着唢呐，另外两个则抓着纸钱，当着罗小甜的面，两个纸人晃悠着身体，将手中的纸钱洒在四周。
也不知道哪个纸人突然开口，声音又尖又细地在黑夜中彻响：“新娘子上轿咯！”
“不……我不去……”罗小甜吓得快哭了，浑身缩成一团蜷缩在角落摇头道。
那两个撒钱的纸人见罗小甜不过来，齐齐转过头，朝罗小甜所在的位置飘来。
走的越近，在惨白灯笼的映照下，纸人的脸就看的越清晰，罗小甜刚想伸手推开它们，一个红盖头就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将罗小甜的视线完全遮挡住。
下一瞬，罗小甜整个人被扛起，纸人抓着她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便一下子将罗小甜塞进了红轿子之中。
罗小甜连忙腾出手将红盖头扔走，然后伸手将轿子上的帘子掀开。
刚才还紧闭的罗家大门，不知不觉打开了，罗小甜的妈妈带着罗耀祖一起站在门口，对着罗小甜的方向大哭：“女儿啊，我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啊……你就这样嫁人了，妈妈舍不得你啊！去夫家好好过日子，常回娘家看看啊！！”
一边哭着，罗小甜妈妈一边将早已准备好的陪嫁品拿出来，一箩筐全都是纸糊的衣服、首饰、小车等等，然后当场焚烧起来，当做将这些陪嫁的东西送给死去的男方了。
与此同时，几个纸人忙活起来，将从男方家中带来的鸡鸭、白酒、猪蹄、金银珠宝等等彩礼搬到了罗小甜的家门口。
和罗小甜妈妈准备的纸制品不同，男方搬来的东西全都是真的，摆满了罗小甜的家门口，摆放在一起堆得高高的，罗小甜的家门口差点儿放不下，看起来极为丰盛。
罗小甜从小在农村长大，当然知道本地习俗，男方准备的彩礼越多，女方越涨面子。
如果现在和她结婚的不是死人，罗小甜得了这么多彩礼，光那一小盒金砖，就够罗小甜在村里风光被谈论几十年了。
但她现在是在结冥婚啊！
罗小甜想要从轿子上跳下来，偏偏这时候，那两个把罗小甜扛上轿子的纸人突然出手按住罗小甜的身体，虽然是纸张做的人，力气却出奇地大，将罗小甜压得动弹不得。
罗小甜冲妈妈和罗耀祖的方向喊道：“妈！耀祖！！”
罗小甜妈妈揽着罗耀祖，二人一同望向罗小甜：“乖女儿不哭啊，妈妈待会儿和你一起去韩家看你拜堂成亲。”
就在这个时候，纸人扭曲尖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时辰到，起轿。”
语毕，罗小甜只觉得轿子一动，人便跟着轿子一起悬空了起来，诡异的唢呐声再一次响起，风呼啦啦地从外头吹进轿子，将罗小甜吹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根本没办法翻身逃出。
罗小甜心如死灰地趴在轿子里，认命地将脸埋进了双手中。
几秒后，罗小甜突然抬起头，她用手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用手挡在眼睛前，将风遮住一些，眯着眼睛看着轿子四周。
不过是一群纸人，还有一个纸轿子而已，肯定能冲出去！
罗小甜在心中安慰着自己，透过纸轿子的缝隙，当发现纸人正准备走过拐角，朝村口走去后，罗小甜咬牙，整个人朝缝隙处狠狠一撞。
纸人正提着轿子转弯，重心本就有些偏移，罗小甜这么一撞，顿时借助重心从轿子里头滚落出来。
纸人飘的速度很快，因此罗小甜砸到地上，也特别的疼，她的后背还狠狠撞到了某户人家门前的晒豆子的架子上，几乎有种腰快被撞断了的感觉。
唢呐声一下子没了，纸人全部停下来，齐齐转过头看罗小甜。
它们的嘴巴还是齐齐上扬着，但罗小甜仿佛通过这扭曲的笑容，感受到了纸人的怒意。
罗小甜动了一下身体，疼痛让她不断抽着气，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见纸人放下轿子，全部都朝她走来，罗小甜一步步后退，她的手正好碰到那些晾着的豆子上，全都是赤豆、绿豆、白豆、豌豆等各种小豆。
罗小甜的脑海不知怎么突然浮现“撒豆驱鬼”这四个字，也不知道是以前在哪里看到的这个词语，在这紧急时刻，大脑突然调动出早已经被她遗忘的记忆，让罗小甜本能地保护自己。
罗小甜当即抓起一把豆子，狠狠地朝那一群纸人扔去！
豆子落在纸人的身上，哗啦啦掉的满地。
围堵上来的纸人纷纷一僵，行动速度迟缓了不少。
罗小甜没有迟疑，又抓起两把，快速洒在纸人的身上，见纸人行动越来越慢，罗小甜再抓了两把在手上，然后快速朝后跑去。
纸人停在原地，嘴角扬着僵硬的笑容，目送罗小甜走远。
罗小甜不顾身体的疼痛，跑的飞快，直到实在喘不过气了，这才弯着腰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脚。
罗小甜一僵，喘气声一下子停下来，她顺着那双脚缓缓往上一看，当看清对方的脸后，罗小甜后退两步，眼中渐渐浮现出了绝望。
“韩文泓……”罗小甜一边喘气，一边颤抖地道。
韩文泓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打扮成新郎的样子，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容貌和他生前一样，头发剪得很短，看起来清爽利索，五官深邃，棱角分明，是一个相貌很英挺的男生。
韩家是当地县城首富，在吉田市的富豪榜之中也排的上名号，几年前韩家的长子接管家业之后，韩家这几年生意做的越发风生水起，早已经成了本县的传奇。
罗小甜上小学的时候，因为计划生育的缘故，整个县城的小学生都非常少，当地政府特批农村的也可以上县城读书，所有学生随即排班，罗小甜便意外和韩文泓成了同学，并且还当了整整六年的同桌。
罗家与韩家之间家境天差地别，两人从小受的教育自然也不一样，罗小甜本来也是个没见识的乡村野丫头，但在韩文泓的影响下，倒是在那最重要的几年开阔了不少眼界。
初考的时候，韩文泓直接被保送上一中，而罗小甜则凭靠成绩也考上了，很巧的是二人再一次成为了同班同学。
上了初中之后韩文泓的身高就一下子拔高了不少，罗小甜比他矮了一个头，二人自然不能坐在一起。不过小学好歹同桌六年，两个人的同桌情谊还在，平常在班上两人偶尔也是有说说话的。
韩文泓长得好看，家里又超级有钱，在学校里非常受欢迎，他天生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丝毫不因为自己家境优渥而看轻旁人，学校里头不是没有妒忌韩文泓的人，但最终都一一被他折服。
只可惜，天妒英才，中考前一天，韩文泓在回家路上，被一名酒驾司机撞飞，司机害怕承担责任，抱着侥幸心理肇事逃逸，韩文泓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等被路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心跳停止死亡。
韩家震怒，酒驾司机立刻被抓获判刑，可惜虽然凶手落网，韩文泓却再也无法复活了。
得知韩文泓出了意外，罗小甜也曾难过了好一阵。
可以说，罗小甜现在能在博阳高中混得如此风生水起，其中很大的因素就是韩文泓，她受他影响很深，且渴望能成为他那样的人，这么多年的潜移默化之下，罗小甜也终于拥有了与所有人都能打好关系的能力，成为了自己曾经向往的人。
当得知自己很可能与死人签订冥婚的时候，罗小甜压根没想到父母会把她嫁给韩文泓，毕竟二人之间的家世差距实在太大。
直到今天回家，听到母亲不小心说漏嘴，罗小甜才猜测这事恐怕与韩文泓有关系。
但打心眼里，罗小甜还是不愿意相信韩家会干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也更不愿意相信，她内心暗暗崇拜的韩文泓，死后会做出找一个活人结婚，还一直化作黑影猥琐地跟在她的身后。
可是此刻韩文泓出现在她的面前，罗小甜哪怕不愿意相信，也得信了。
“好久不见，罗小甜同学。”韩文泓看着罗小甜微笑道。
不知怎么的，看着他的笑容，罗小甜心中的恐惧与愤恨莫名淡化了一些。
毕竟是自己曾经崇拜的人，哪怕再恨他，一时之间也无法将心中的崇敬抹去吧。
罗小甜道：“我不想和你结婚，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很害怕，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罗小甜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她母亲的声音：“罗小甜！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紧接着，不止罗小甜的母亲，还有韩家父母，以及一个陌生的穿着旗袍的老女人也走了出来，看她的打扮，恐怕就是韩家请来主持冥婚的人了。
罗小甜这才发现，自己虽然逃跑了，但跑的方向却是村口的位置，此刻她身前不到三十米的地方，那个荒废的大院子，已经被布置成喜房的模样，只不过与普通人结婚挂红绸缎不同，房门外挂的都是白色的灯笼和白色的绸花，院子的门已经打开，里头有数盏白色的灯笼亮着，通过烛光，隐约可见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上头放着一张韩文泓的大照片。
“亲家公亲家母，人都到齐了，就拜堂吧。”罗小甜妈妈训斥完罗小甜，对韩家父母讨好地道。
韩家父母看着不情愿的罗小甜，韩文泓的母亲微微皱了皱眉头：“你不是说你女儿愿意嫁给我们文泓吗？现在怎么回事，为什么哭哭啼啼的，这么不情愿？”
罗小甜妈妈立刻解释道：“小甜年纪小，不太懂事，之前明明答应的好好的，估摸着是看到纸人，有点儿害怕了，毕竟孩子没经历过这些，等以后她就会想通的，不碍事不碍事。”
韩文泓的爸爸看了看罗小甜，道：“小甜，你从小和文泓是同学，文泓以前也常在我们面前提过你，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我们做父母的，也看得出他那点儿心思，只不过那会儿你们还小，初中生可不能早恋，所以就假装不知道，勒令文泓好好学习，不准想别的。
“文泓出事后呢，我和他妈妈经常梦到他，叔叔阿姨本来不是迷信的人，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哪一夜安稳睡过，所以还是忍不住请人算了算。
“恰巧，你和文泓年岁相仿，八字又极为匹配，两人是天作之合的佳侣，再加上文泓以前确实是有些喜欢你的……叔叔阿姨就忍不住，来打扰你们家了。
“文泓现在虽然不在了，但我们还是承认你这个儿媳妇的，只要你好好守着文泓过日子，我们韩家绝对不会亏待你们一家。
“你既然答应了叔叔阿姨开出的条件，我们希望你能遵守信用，可以吗？”
罗小甜不住地摇头：“我没有答应，我从来没有答应结这个冥婚！！”
罗小甜话一出，韩家父母当即变色，罗小甜妈妈更是直接冲到罗小甜勉强，当众狠狠扇了罗小甜一巴掌：“还敢说你没有答应，你忘了你小时候怎么答应妈妈的，只要是为了这个家，任何事情你都肯做！
“韩家叔叔阿姨已经答应，一旦你嫁过去，就把你当女儿一样对待，以后你的高中学费，大学学费全都包了，你想要读研，考博士，想要留学，这些妈妈以前没办法答应你的事情，现在都能实现！你想去哪个企业上班，叔叔阿姨也会给你安排！
“还有你弟弟，小学直接进县里最好的小学读书，等他稍微大一点儿，就送去市重点中学，以后耀祖的大学和工作，娶老婆买房子，韩家全部会负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妈妈从小教过你，做人不能这么贪心，你这个丫头，怎么就听不进大人的话呢？！”
说完，罗小甜妈妈转过身充满歉意地对韩家父母躬身道歉道：“这小甜啊，离了我去宝丰市读书，也不知道被哪个坏人唆使，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过小甜真的是个好孩子，现在一时想不开，以后就想通了，以后就靠两位亲家多多教导了。“
韩家父母对视一眼，韩文泓妈妈道：“原来她是认为我们韩家开的条件不够好吗？那没事，只要小甜能让我们文泓开心，这些小事以后慢慢商量，在合理的范围内，我们会尽量答应她的要求的。”
一旁一直没开口的神婆道：“时辰到了，今天这婚事是早就答应了韩文泓的，韩文泓也应约附在纸人身上来拜堂成婚，不管新娘子答不答应，都必须拜堂，否则鬼魂怨怒，化作厉鬼，永世不得超生，不论罗家还是韩家，都将永不安宁！”
神婆这么一说，不论韩家人还是罗家人，都纷纷闭口不再多言，转身朝院子走去。
罗小甜哭着看着这群人，刚想开口说写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罗小甜已经，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韩文泓，不知不觉，刚才还是真人模样的韩文泓，竟然变成了一个纸人，这个纸人画的显然比那些抬轿子的纸人要精致不少，在纸人的背后，还写了“韩文泓”三个字。
见罗小甜转过头看他，纸人也慢慢扭转身体，僵硬的脸面对着罗小甜。
耳旁响起了韩文泓的声音，低低的就像以前二人聊天的时候，韩文泓的轻声细语：“别怕，一切都交给我吧，我们先去拜堂，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罗小甜一怔，熟悉的声调令她回忆起无数的过往，哪怕眼前的人变成了鬼魂，将她吓得魂不附体，害得她这一阵子都没睡过好觉，可是，罗小甜心里还是本能地腾升起一股信任。
而且，此刻她被包围，除了相信韩文泓，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好。”罗小甜说着，跟着纸人一起朝大院子走去。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所有人都坐好后，罗小甜被再一次披上盖头，在神婆怪异的腔调下，罗小甜和纸人一起拜堂成婚。
三拜过后，神婆拿来一条红绳，一端绑在罗小甜的手上，另一端绑在了纸人的手上。
随后，又有人从里面端来“合杯酒”“子孙饺子”、“长寿面”等等物品，现在韩文泓的照片上放了一会儿，然后再端到罗小甜面前，要罗小甜当场每个都吃一下。
罗小甜转头看了纸人一眼，拿起筷子每盘都咬了一口。
弄完这一些后，罗小甜妈妈顿时喜上眉梢，拉着罗耀祖走到韩家父母面前不断道喜，好像真的给女儿找了个好归宿一样。
“吉时已到，新婚夫妇该进洞房了。”就在这个时候，神婆再一次开口。
一旁的纸人蜂拥而上，将罗小甜和韩文泓朝里面的房间推去，罗小甜不情不愿走着，才刚走出十米远，突然听到神婆和韩家父母，以及罗小甜妈妈说话的声音。
因为这大半夜的四周非常安静，纸人走路又完全没有声音，因此哪怕距离有点儿远，罗小甜也捕捉到了神婆的声音。
“……放心……闯来了，小甜的房间被我布置过……她的同学确实有点本事，不过我也提前做了布置……硬闯不会有好下场……”
罗小甜听着，连忙回过头看向神婆，偏偏这个时候房间到了，纸人将罗小甜猛地一推，罗小甜不由自主地跨入房间，还没来得及转身，房门就被关上，只剩下她和韩文泓二人在房间里头。
新房显然近期刚刚装修过，完全按照现代夫妻的新房来布置装扮，然而一想到自己正和鬼魂共处一室，罗小甜的心里就发毛。
“韩文泓？”罗小甜试探地叫了一声。
纸人忽然一动，然后转过身来。
在转身的一瞬间，纸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变化，再一次化作了韩文泓真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