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心塞倍增
乔墨木嘴角不由自主抽了抽，难以置信：“海妖的原身这么小点？！”
巴掌大的晶蓝麟鱼甩动蒲扇般的尾巴，乐哉至极，在冰凉的水下撒欢游动，闻言用力抖了抖鱼尾，害得水滴溅落出盆，沾到乔墨木长及脚踝的衫角。
“她虽然智力降低许多，到好话坏话还是分得清的。”叶望月细心修剪枝条，遥遥道：“所以小心她彻底恢复后报复你，海妖的厉害你也该记得。”
乔墨木一脸无奈，纠结出声：“智力下降？因为成了基本没脑袋的小鱼？”
话说完，鱼尾又是一摆动，更多水珠滴溅而出，衫角再次被殃及。
乔墨木糟心：“师兄你什么时候去修魔界，顺路把这海妖带上，不论如何归属回族群，她们族长也肯定有办法让这海妖恢复正常，一举两得。”
叶望月悠闲笑了笑，停止手上动作，眯眼观赏眼前青松，终于肯抬头，对上乔墨木眼神：“不送回去，让她留在隐苍派。”
乔墨木一脸震惊，疑惑问道：“不送回她族群？留在我们这里有什么用，她又不属于这里。”
“所以回到属于自己的族群才是正确选择？”叶望月微垂眼，注视着泓水中麟鱼身影，淡淡说：“海妖族内起了争斗，族长死了，另一批海妖决定篡夺统领之位。按理来说，这次是她姐妹俩的兄长当任族长，但她们兄长自幼疾病缠身，不宜担当大局……”
如此，乔墨木顷然明了。
这海妖姐妹，身份定然不俗，如今姐姐死在四方地界，妹妹若回去，必卷入纷争，何况眼下……
乔墨木行至萧无忧身旁，拍了拍他肩膀：“晓得怎么养鱼吗？”
萧无忧沉默了一下，腰板挺直，声音却气馁无比：“抱歉……弟子并不懂……”
“……”叶望月无语，“你喂食就可，多大了，怎么什么也不会。”
乔墨木厚脸皮，没羞没臊道：“师弟也只是问问而已。”
“那就好。”叶望月笑眯眯泡了壶龙井，茶香溢空，壶被茶水浇灌，泛出丝丝古韵美感。
然而，这位处事不慌，泰然如山的年轻掌门忽然语出惊人，道：“唔，所以，既然师弟可以担此任务，这位不能恢复原身的海妖就交给你了，师兄身为掌门人，琐碎事情过多，无法分心照料其余事情。”
乔墨木：“……”
他咋感觉掌门师兄早有预谋，就等盲人跳坑，栽到深底。
细数起来，这些日子过去的如流水迅速，自己却也碰见各种事情，蛇妖怪等物什的牵扯一堆，此次回去，又要面对卧室中密室锁关的小屁孩，乔墨木顿觉心累——他私心想在这世界快活当土地主，品尝一番称霸天下之快感，奈何雄心壮志，流水却无情。
于是无情的流水叶望月又开口，补充道：“她姐姐已经丧生在四方地界，以已命换取一线生机。所以，这妹妹来我隐苍派，也该是一个新的开始。”
“师弟，望你好生照料。”
气氛总根据内容变幻轨迹，此刻语调虽平淡，自在，轻松，也裹挟来了悲伤沉重。
她家也不能回……
没人需要她。
心口倏然被什么刺刺戳痛，乔墨木不由自主对这退化成七秒钟记忆的鱼生出某种同情与怜悯。
萧无忧也无意中与乔墨木想到一处，他感到到心脏蓦地疼了下。那种无人要，无家归的记忆重浮脑海。正因如此，他目光扫到陶缸里时，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感受。
“好，”乔墨木想养条鱼也没啥问题与麻烦的，当即郑重承诺，“以后这小家伙跟着我，对了，有名字不？”
叶望月平常道：“你重新起一个不就得了。”
乔墨木将各种风花雪月，诗文词藻抛掷脑后，不过脑子拍板道：“那就直接叫小鱼得了，简明易懂。”
叶望月抬眼，默。
“……”萧无忧无奈叹气，“师父……”
缸里的麟鱼悲愤交加，尾巴不留情甩动，当即莹光浮动，卷起水珠，在空中划出一抹弧线，甩落进乔墨木衣颈，仿佛毫不留情又决绝告诉他——想得美！
夏时炎炎，池水荷花，客栈房价虽高，非常人能住，但若倚窗推开，可见满目夏景，松柏小道，如偶有磅礴大雨如注灌下，洗洁无泥，秀眉的山峦经过雨水冲刷，仿佛披上一层新绿。
历经几日拼搏，灵兽大会正式落幕，岳山掌门亲传大弟子从众多新生佼佼者中脱颖而出，荣夺冠首，耀得丹药，隐苍派则以三招差距落败，由隐苍派掌门的二弟子曲璆稳居后位，其次便是暗器闻名天下的五派唐门。
正是因此，乔墨木才得以在离开此处时，有幸见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曲璆师侄。
他这位曲璆师侄的师父虽然整日养花度日，画风清奇，但是弟子却并没有被自己师父性格熏陶感染，恪守原则。乔墨木方才出门，便撞得两人，叶望月神色悠闲，正与旁边的少年对话。
少年年轻英气，五官温润，目光却露冷凛寒光，白色长衫胸前处绣着栩栩如生的黑线蟠龙，走来时如一把会移动却并未出鞘，杀气腾腾的剑。
世上只有剑修达到人剑合一时，方才可给人如此压迫的感受。
萧无忧刚帮乔墨木收拾好行礼，出来瞄见曲璆，不禁多打量了几眼。
“师侄曲璆见过师叔。”曲璆微躬行礼，背脊笔直，哪怕做出行礼动作，仍若山岩，不卑不亢。
乔墨木轻托起曲璆，批上衣冠禽兽的皮，微笑道：“数日不见，曲师侄修为越发深厚，另师叔我欣慰有加。”
曲璆目光始终紧视远方，不愿看乔墨木一眼，声音也是死板冰冷，不分喜怒：“承蒙师叔关心，受宠若惊。”
叶望月道：“说话怎如此生疏，都是一家人。”
“是，师父。”曲璆脸色毫无波澜，安静退后一旁。
“师弟你别介意，这孩子秉性不坏，就是对人太过冷淡，可愁死我。”叶望月手臂自然搭上乔墨木肩膀上，浮起一抹得逞笑意，“别忘了把你爱花送给师兄。”
“那是自然。”
乔墨木嘴角一直上扬，不动声色牵起萧无忧的手，将苦涩藏匿心底，心知肚明。
曲璆一举一态，皆可表明对他这位师叔，肯是厌恶有加。
他都快将“我是好人，我很友好”八个字印在脸上。
但是——
原身tm到底得罪了多少人！还能不能愉快洗白了！
乔墨木心塞陡然蔓延。他心塞倍增地与掌门师兄聊了几句，心塞倍增地送走了叶望月，心塞倍增地吃了几块萧无忧跑腿为他买的红豆糕，终于如愿以偿，心塞倍增地进了马车里，开始往返隐苍派。
就在乔墨木操.心未来终生大事时，现实却更加残酷更加无情更加无理取闹地为他添心塞。
——他脚底放着的海妖小鱼，忽然躁动起来，身形放大成婴儿体型。
但这不是更加可怕的，可怕的是随后而来，隐似人声的哭嚎，响彻山道。
吓得山林鸟雀扑朔飞起，惊弓之鸟，四散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