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二合一
第二天早上，朔是被一阵刀剑相击的打斗声给吵醒的。
盛夏的清晨还带着几许夜晚的凉气，碧透的天空中漂浮着几缕淡淡的云丝，阳光穿透了云层照落到地面，为大地铺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晨风徐徐吹过树梢，隐隐约约中带起了一阵树叶的清香。
因为昨天晚上折腾了太久，朔脑子乱哄哄的，一直到很晚才入睡，所以在这个时间点起床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然而乒乓声不停的响起，甚至不时还传来犬夜叉的低咒声，这个觉是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了。
他最后挣扎了一下，还是幽幽睁开了眼睛。
刚睡醒时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就连神思也有点不清楚，所以朔在第一眼看见眼前的景象的时候还显得很呆愣。
昨天晚上的记忆霎时间纷沓而来，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昨天是被正对着拥入月的怀中、保持着一个趴坐的姿势睡着的，然而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换了睡姿，成为了背对着月坐在了对方的怀里。
月的双手从后面伸过来，松松环在了他的腰际，以一个类似于守护的姿态将他拢在了身前。朔能够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肩膀上传来的重量，月将自己的下颌搁在了那里，轻浅的呼吸拂过颈侧，带起了微凉的痒意，几乎令朔在一瞬间就僵硬了起来。
这是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源源不断的暖意自他的后背传来，很快蔓延至了全身。
朔突然就不想动了，刚才那点想要起身看看情况的念头已经全部消失，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还有身后的环着他的这个人。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样的姿势能够多保持一会儿，让他能够有足够的时间来记住这一段短暂的时光。
只不过朔的这个想法到底还是要落空了，因为月早在他睁眼之前就醒了，甚至可能根本没睡也说不定。就在朔的气息发生了变化之后，月那双在他腰间的手就动了动，微哑的声线传入耳中，使得朔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说话时喉咙颤动的微小触感。
“醒了吗。”月这么说着，拢着朔的手就松开了，腰间的温暖突然消失之后，反倒让朔有点不适应起来，当场就想抓住月的手不让他离开，但可惜有贼心没贼胆，只能自己在心里默默的脑补。
见他没说话，月那双正在收回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抬起来，犹豫了一下之后落到了他的肩膀上，“怎么了？”
“咳……”朔干咳一声，厚着脸皮反手握住了月的手，侧过身之后却有些心虚的不太敢去看月的表情，于是装模作样的探头往岩石后面看，边看还边说，“没什么，就是被吵醒了还有点困……咦？”
这一看就有些愣住了，只见眼前一白一红两个身影正你来我往打的激烈，冰刃碰触所发出的声音就是因此而产生的。然而让朔惊讶的却不是这个，红色的那个人影自然是犬夜叉，只不过那个白衣的就不认识了。
只是睡了几个小时而已，竟然又蹦出来了一个人？
从朔的角度，仅仅只能看见白衣男子的背影，但是那一头披散在身后的银发，却恍惚中与月有那么几分相像。
“从半个小时之前就是这样了，我本来以为你还会醒的再早一点的。”月清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意思就是没想到他能睡的这么死么……朔有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企图转移话题，“那个人是谁？敌人吗？”
月轻轻摇了下头：“不清楚。”
他一向寡言，也很少理会身外的事，所以这么说了就肯定是不知道了。
朔低头看了看两个人相握的手，又抬头看了看打的热火朝天的红白二人影，最后还是屈服在了月的身边，放弃了自己的好奇心，十分不要脸的选择了围观。
反正他们两个人在的这块石头离戈薇一行人有点距离，战火怎么也应该烧不到他们身上才是——
砰！
被一脚踢飞了的犬夜叉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红色的弧线，一把撞上了这块刚刚还被朔认为“有点距离”的石头，顷刻间就将它撞了个粉碎。
碎石激溅间，朔还愣在那里没有反应过来，然后他就感觉自己腰间猛地一紧，下一秒就已经双脚离地，悬在空中了。
月抱着他避开了这突来的危险，身后的两片羽翼遮挡住了一部分照射下来的阳光，朔怔愣间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却见到月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注视着地面，微微蹙起的眉心昭示了他此刻的心情。
月似乎有些动怒。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了朔的脑中，令他刚刚停摆了一瞬的思绪开始重新活跃了起来，目光就像是黏在了月的脸上一样，怎么拔都拔不下来。
“可恶！”地面上，犬夜叉从一地的碎石尘土之中爬了起来，原先完好无损的火鼠裘现在满是刮痕与裂口，隐隐有血迹渗出，将原本就是鲜红的颜色染的更深。他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让人觉得浑身都带着刺，此刻正握紧手中的铁碎牙，又不服输的再次冲了过去，口中大喊着，“杀生丸！！——”
站在原地的白衣男子侧过头看着他，神态沉稳，目光冷凝，根本没有为他的气势所震撼，依然一动不动。
犬夜叉冲上去，举起了手中的铁碎牙，白衣男子也抬起了自己隐藏在宽大衣袖下的右臂。伴随着‘叮’的一声脆响，两个人的刀刃猛烈相击，力道大的可以明显看到刀身不停的震颤。
朔被这个声音唤回了注意力，一扭头就看见了这一幕，他这才发现这名与犬夜叉打斗的男子面孔俊朗，甚至与犬夜叉不相上下都是宛如少年的模样，还有额头中央的半月蓝纹下那一双金色的眼睛也是如出一辙，只不过却更加冷淡，眼底似乎缠绕着一股凌厉的戾气。
这份与犬夜叉并不相同的气质使得男子面部的轮廓显得更为冷硬，脸颊两侧的红色纹痕将皮肤衬得越发白皙，却带着贵公子般的清俊贵气，并不让人觉得文弱。
这个人与月有着同样的银发，甚至连身形也有几分相似，但是却又十分不同，令朔一眼就能够把两个人区分开来。
如果说月平时看人那种眼帘微垂的姿态只是因为太过冷漠、所以不愿意低头关注的话，那么这个人看犬夜叉的眼神，就更加像是在看一个蝼蚁，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情绪波动，但其中透出的蔑视意味却连朔都可以轻易感觉到。
但是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明明看似看不起犬夜叉到这种地步，但是为什么这个人却没有下死手？
一白一红两个人影你进我退，貌似是打斗的很激烈的样子，可是在犬夜叉基本上完全落于下风的情况下，身上除了衣服破烂了点、脸颊流血了点，竟然没有其他更多的能够致命的伤口。
就好像只是简单的小打小闹一样，但从犬夜叉的样子来看，却又明显不是。
就在朔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月突然说道：“有人在这里。”
朔一愣，“你是说‘矢’？”
矢牌昨天受到了犬夜叉那一招金刚枪破的正面攻击，估计受了不轻的伤，直接被打散了形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朔本来是想趁着它有伤的时候赶紧追上去收服，但是却被月给拦了下来。
事实证明月是正确的，因为矢牌的气息一直就在这附近忽隐忽现，并没有要随着奈落离开的意思，如此看来它应该是没有被控制，不然戈薇也会立刻感知到四魂碎片的力量。
现在月说有人在这里，朔自然就以为是逃走了却没逃远的矢牌，当即掏出了库洛牌，沉下心感受了一下那股熟悉的魔力波动，打算将其收服。
月背后的翅膀扇动了一下，两个人在距离刚才更远的地方落地，间接制止了朔的动作。
“是奈落的人，大概是他的一名分.身。”月轻声道，“她具有操控风的力量，所以被称为风使神乐，‘arrow’大概和她在一起。”
朔虚了下眼睛，“意思就是……矢还是被奈落控制了？”不然怎么会和奈落的分.身在一起？
“……应该不是。”月略微顿了一下，侧脸在阳光照耀的阴影下显得有些苍白， “‘arrow’性格乖戾，她大概不想失去这种自由，所以不愿意回到牌里，就选择了这种方式来对抗我们。”
“……”朔哽了一下，然后默默地掏出了雾牌，干巴巴的说道，“不管怎么说，她们藏在这里不现身就肯定是有所目的，总之先把她们逼出来好了。”
犬夜叉那边打的正欢快，一向灵敏的狗鼻子竟然也跟失灵了一样，要等他发现还不知道要多久。
月不置可否。
见此，朔恋恋不舍的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转手将雾牌扔到了空中。
“‘mist’。”
雾牌发动后，一阵以她为中心的绿色浓雾开始四处弥散了开来，很快就蔓延进了森林深处。朔捏紧了手里的冻牌，打算一有异动就抢先动手。
半分钟之后，森林里一片狂风席卷，一个乘坐着白色羽毛的女子冲出了雾气的包围，向天空飞去，矢牌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目标出现，朔手里的冻牌也就有了用武之地，只不过月的动作比他更快，一道道冰锥包覆着尖锐的蓝光，直直朝着矢牌而去。
坐在羽毛上的神乐听到了耳畔的破空声，顿时有所察觉，手中折扇半开，冲着这些冰锥一扇，立刻一股强风就阻挡了冰锥的势头，反将其挥落在地。
看来冻牌也是不行的……
意识到这一点，朔又默默地把刚掏出来的牌收了回去。
不过，仅仅一击就能够将月的攻击破解，看来她风使神乐的名字真的不是白起的。
月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大概也是察觉到了她的棘手之处，身后翅膀一震，霎时离地，打算以速度上的优势进攻。
被包覆上魔力的手臂泛着晶莹的蓝光，但是却极其锐利，仅仅是碰触到一点就足以削开皮肤。神乐最开始没有防备，不小心被割破了脸颊以及几根凌散的发丝之后，脸色一沉像是有些生气，但也重视了起来。
在神乐有意识的躲避之下，月很难近身，反而被她的风刮割出了一些细小的伤口，明显是落了下风，让地上的朔看着直着急。
然后，在发现了月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以后，神乐刚刚阴沉下来的脸色用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她纸扇轻合抵在唇边，妖艳的面容上带着一抹游刃有余的微笑，在注意到月的容貌之后，眼底不禁露出了一抹惊叹。
略微怔愣了这么一下，就很快被月抓住了机会，一道冰锥擦着她的侧脸划过，带起了一阵冰冷的寒意。
神乐抬起手用手中折扇又是一扇，剧烈的风势将月逼退开来，保持在了一个无法近身触碰到她的安全范围之内，然后她勾起唇角，神情变得有些魅惑，艳粉色的眼影下一双狭长的眼眸像是也带上了丝丝缕缕的情意。
紧接着，她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开始和月说话了。
“长得如此俊俏，我以前怎么发现呢……听说你之前也在奈落的手下为他办事？”
月眼底的色泽加深了些许，抿起唇角沉默不语，只是在手中又凝聚起了冰蓝色的魔力。
见他这副摆明了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模样，神乐也不觉得发憷，依然还是笑眯眯的样子，甚至也没有把月的攻击架势放在眼里。
“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个哑巴？”
……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明明连杀生丸都没有注意到。”
……
“你攻击我的目的是什么？”
……
不管怎么问，月始终都不说话，神乐也没被他不合作的样子激怒，只是脸上的笑意变得冰冷了不少。
他们在上面打的欢快，地上的人不可能不察觉到，本来还打的难舍难分的犬杀二人在嗅到了神乐身上属于奈落的气味之后就立刻停了手，不约而同的朝气味的来源看去。
而戈薇则是绕开了一地的碎石土渣，磕磕绊绊的跑到了朔的身边，上来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木之本君！你没事吧？抱歉，我刚才没有注意到……都怪我，没有办法阻止犬夜叉和杀生丸……”
很可惜，她说了这么多，却没有引起朔的注意，朔依然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势没有理她。她自己也很明显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很主动的停住了，顿了一下之后，就顺着朔的视线看了过去，瞬间一愣：“神乐？她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了，这个问题朔是肯定不会回答她的了，因为在发现了神乐开始说话的时候，他就有点站不住了，抓耳挠腮的就想凑过去听一听她到底在说啥。只可惜离得太远，神乐说的这些又不是用吼的，音量自然只有她和月两个人才能听到，朔就算抻断了脖子也只能看见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却连个尾音也听不着。
这简直急坏了他，心中无数个念头冒了出来，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个叫神乐的女人目的不纯，看月的眼神色眯眯的，一定是在勾引他的月！
没错！就是这个样子！
开玩笑，他的月怎么可能被这种姿色就勾引走，这女人的长相连他……呃，连月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月怎么可能看得上！
哼，辣鸡！o(￣ヘ￣o)看他怎么对付这种小野花！
这么一想，朔瞬间觉得自己身高两米八，气场足足的，一把推开戈薇朝前走了一步，大喊了一声“fly！”，然后双翅一展就起飞了。
被留在原地莫名其妙看着他飞远的戈薇：“……咦？”
“那个男孩过来了。”神乐眼神一扫，就看见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这个方向飞过来的朔，折扇挡住了下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从刚才起就一直不停的往这个方向看，他很在意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月的眉心微蹙了一下，又很快松开，眼底似乎闪过了某种情绪，却因为太快而无法捕捉，他依然不置一词。
“你们的发色与眸色没有相同的地方，就连长相也相差很多，所以你们不是兄弟。”神乐继续说着，“那么，是……朋友？或者说是被戈薇他们总挂在口中的‘同伴’？”
神乐微微一顿，神色变得有些莫测起来：“总不会——是情人吧。”
好巧不巧的，朔就在此时飞到了两人附近，正好将这句话听了完整，当即愣了一下。
然后，他下意识的就想要去看月的表情。
这一次，月总算有了反应。
他的脸色很明显的沉了下去，眼眸很明显的暗了暗，终于开口说道：“与你无关。”
声音清冷而沙哑，却带着几分朔不曾听见过的凌厉之感。
“哦？是吗？”神乐双目一虚，“那你为什么——”
“神乐！！”
犬夜叉一声大吼，转眼间就蹿了过来，插到了两个人中间，也阻断了神乐没有说完的话。
另一边，杀生丸也腾空而起，静静地注视着这里。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姿态却已经很明显，也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神乐目光一暗，知道这一次恐怕难以善了，不禁有些埋怨起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耗费时间。
有了犬夜叉的加入，那边很快就缠斗了起来，在面对犬夜叉的时候，神乐可就没有刚才的舒散闲适了，被逼的步步后退，难以招架。
她没有了闲心分神，矢牌自然也就失去了她的庇护，暴露在了月的眼前，下场自然就只剩下一个。
朔依然沉浸在月刚才那难能一见的状态之中，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名为“arrow”的纸牌被递到了他的面前，这才迟缓的眨了下眼，伸出手接了过来。
他抬起眼，看见的就是月紧蹙的眉心和苍白的脸孔，额头上甚至已经渗出了冷汗，这副样子让朔瞬间顾不得在想其他，连忙一把拽住了月的袖子，脱口而出：“你怎么了？”
月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但是这个举动并没有让他的情况变得好转。听到了朔带着焦急的询问声，他轻摇了下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愿意多说还是已经说不出话，让朔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拉着他撬开他的嘴巴。
当然，这个胆子他是没有的，所以最后他能做的，只是和月一起缓缓下落。
甫一落地，朔就立刻扑了过去，拽着月的领口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却无法看出什么，急得也有些冒汗。
“怎么会这样，很难受吗？难道是受了伤？明明之前没有异常的啊！不会是因为魔力损耗过度吧，我怎么不记得你身体有这么不好来着……”
月站在原地任他摆弄，胸膛的起伏逐渐平稳，神色间虽然还带着几许羸弱，眉头却在不知不觉中舒展了很多，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刚才看着那么可怕了。
他安静的听着朔在那里絮叨，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就这么一句话，瞬间让朔收了声，僵在原地扭捏了一下，才干巴巴的“哦”了一句，其实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月主动跟他说“不用担心”，是不是意味着月已经开始在意起他的想法了？
这么一想，心跳就不禁加快了几拍，这种血液流淌间带来的悸动感，催促着朔想要抱紧眼前的人。
心里这么想，他也就这么做了。两只手紧紧缠在月的腰间，朔侧过头枕在月的胸口，月只是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常态，并没有推开他。
月的两只手抬了起来，悬在空中像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落到了朔的后背，十分生涩的拍打着，就像是在安抚着他此时的情绪。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轻柔的力量，朔的心神一荡，不知道怎么眼角就有些温热起来，他连忙眨了下眼掩饰这莫名的一点泪意，抬起头强扯起了一个微笑：“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你别以为——”
用这种方式就可以打发我。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朔脸上的笑容就顿住了，再也无力支撑。那双方才还微微弯起的笑眼瞬间失去了原本的明亮，转眼间就黯淡了下来。一种灵魂正在脱离躯壳的感觉令他无法在保持现在的模样，搂在月腰间的双手一松，无力的垂落了下来。
然后，他就在月震惊的眼神之中向前倒落，倒进了眼前的一片胸膛。
在失去意识之前，朔只听见了戈薇一声饱含惊讶的大喊：“神无？！”
视线变得一片模糊，眼皮沉重到已经无法再抬起，这一句话之后，朔就被一片黑暗淹没了，最后的意识喃喃的重复着听到的话语。
神……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