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去年伦敦（中）

“菲茨威廉，怎么样？”宾利先生已经在楼下等了很久。

达西先生将马鞭递给仆人，脸色不太好看。“舅舅希望我声称自己不知情，并立即去法院状告菲利普欺诈。”如果此次航行的总负责人不是老代理人的儿子菲利普，达西先生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事实就是如此。菲利普向达西先生提出接手他父亲的生意——在印度批发茶叶运送到美洲换成糖和烟草。但这个野心勃勃的小伙子不知道听了谁的怂恿，在茶叶中夹带了滑膛枪，战争时期贩卖武器利润是非常高的。

“哦。”宾利先生同情地看着达西先生。“你舅舅这么做也有道理，保下菲利普的代价太高了，毕竟他和法军交易被抓了个正着。”

达西先生揉了揉额角。“一旦我这么做，被证明失去价值的菲利普很可能被处死。菲利普根本一无所知，他从北美洲西南登陆，一路贩卖茶叶，从内陆穿行至魁北克，误打误撞跑到了交火点附近被法军包围。他们拿着滑膛枪说英语差点被当做我国军队俘虏，交出武器的时候正好被我军撞见。”

宾利先生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要说不幸吧，菲利普毫无准备竟也顺利穿过了北美大陆到达魁北克，他们一行人交出武器后很可能被法军杀死或者被抓做俘虏，而英军正巧赶来了；要说幸运吧，菲利普向法军交出武器时恰好被英军撞见。“军方应该也知道一些情况，否则就不会让你缴纳罚款而是直接处死菲利普一行人了。”

达西先生神色冰冷。“但对他们而言事实无关紧要。”

宾利先生很是替达西先生发愁。他知道卡特先生是达西的父亲留给他的代理人，在老达西先生刚去世时帮了年轻尚轻、经验不足的达西先生不少，菲利普是卡特先生的儿子，在这件事上也很无辜，达西不可能放任他被处死。“你知道的，菲茨威廉，我在和军方交涉上帮不上忙。但如果你想交纳罚款，我可以借给你。”

达西先生一直紧绷的表情柔和了一些，这个时候朋友的支持让他焦灼的心情平复了不少，但他一贯不擅长表达，只是拍了一下宾利先生的肩头。“谢谢。”然后起身向外走去。

“等等，菲茨威廉，你去哪儿？”

“先缴纳部分罚款，确保菲利普的安全。”

宾利先生抓起外衣。“我和你一起去。地租还没收上来商船也没回来，你一下从帐户里支这么多钱，万一遇到急需钱的情况就糟了。”

两人并肩骑马来到圣詹姆士街。

宾利先生刚才见到朋友为难一时激动表示支持他，但路上反复思量了一下，缴纳部分罚款意味着达西正式卷入了这件事当中再也无法轻松脱身，如果达西不和他舅舅说一声就这样做似乎不妥。走到一家咖啡厅门前，宾利先生想起两人都还未吃早餐，提议喝杯咖啡，准备在咖啡厅中劝说达西先生再冷静地思考一下。达西先生同意了。

两人刚走进咖啡厅，就听到一个尖细的女声：“我真的感到非常意外。达西先生那么高傲，总是对别人的过失横眉冷对。我还以为他是一位人品没有瑕疵的绅士，没想到他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一个低柔的女声道：“凯特，我觉得达西先生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另一个清脆的女声咯咯笑道：“黛西，你不可如凯特明智。这绝不是一般的小事。不然凯特也不会刚听到消息就表示原来看错了达西先生。”

凯特小姐的声音陡然拔高了：“艾米丽你是什么意思！我确实没想到达西先生是这样的人。”

艾米丽小姐拖长了声音：“哦，看来我记错了。当初说高傲是优秀绅士的特权的人不是你。希望能让达西先生为歌声弹钢琴伴奏的人也不是你。”

凯特小姐怒道：“我现在还是觉得高傲是优秀绅士的特权，但绝非达西先生那样，表面上故作姿态实则做出这样的事。我当时只是听说达西先生在钢琴上造诣出众，希望能欣赏到更美妙的琴声。你怎么能在罗斯表哥面前用一些似是而非的事这样污蔑我。”

“抱歉，亲爱的凯特。我不知道原来这两件事背后有这样的缘由。你已经解释了，相信罗斯堂兄不会误会的。”艾米丽小姐语调里可没有带着多少抱歉的感觉。

黛西小姐对她们的争执感到十分窘迫：“艾米丽，凯特，不要这样。唉，我不懂这些政治上的事，如果真的很严重，那达西先生怎么办呢？”

刚才一直没出声的先生为她解答：“叛国罪按律要被处死。”

“天啊。”黛西小姐惊呼了一声，似乎是昏倒了，隐隐可以听到有人说快拿嗅盐。

“叛国罪？”尴尬又愤愤的宾利先生和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达西先生身后有一位小姐开口了。

宾利先生觉得她的声音有点熟悉，转头一看，正是那位肯特拉小姐。

爱玛绕过他们走到那几位小姐和先生的桌前，表情还是很柔和。“您说的我非常赞同，在这个非常时期为敌对的法军提供武器确实是叛国罪。那么达西先生还站在这里而非第一时间被捕，难道不足以说明此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吗？还是有人觉得我国司法行政机关在掌握证据之后还会对叛国罪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