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个×
第十章 十个x
赵祯走了,裴樾却不断摩挲着自己的指尖,陛下的臀,好翘!比他的战马的臀还翘!裴樾就这样心猿意马地出了皇城,然后回家路过祁王府的时候,满心的欢喜一下子就全没了。
他们中间,究竟隔着一个苏浅书,隔着一条命。
转眼就到了二月,北燕的使团也该来了。裴樾成天忙的脚不沾地,早出晚归,宋怀亦和袁伯见他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侯爷,您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袁伯在门口遇见了进门的裴樾,当即笑着道。裴樾大步跨进门,笑道,“今天忙完的早。这几日怎么不见怀亦?这小子去哪里了?”
袁伯笑道,“怀亦去国学中念书了。”
裴樾脚步一顿,颇有些感慨地道,“是吗?他比我有出息。”
昔日裴樾也去国学中念过书,奈何三天两头带着些世家子弟打群架,最后把严太傅的孙子打断了腿,逼得当时还在世的老侯爷带着裴樾亲自上门道歉才了这件事。之后裴樾便被国学的老先生给劝退了,当真是大齐立国第一人。
袁伯呵呵笑了两声道,“侯爷快去用饭吧。”
裴樾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内宅。
宋怀亦回来时竟然见裴樾在中堂里躺着打盹儿,便蹑手蹑脚走近,站在他的眼前数睫毛玩。裴樾常年在战场上,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惊醒,方才宋怀亦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便醒了,只是在装着假寐。岂知这少年竟没了动静,他一睁眼,便吓得少年连退数步。
“吓到你了?”裴樾刚刚睡醒,声音还有些嘶哑,说话间显得格外性感,宋怀亦一时间竟乱了心跳。
“没,没有。”
“听袁伯说你去国学念书了?夫子教的怎么样?”
“是,夫子学识渊博,教的甚好。”宋怀亦笑着回道,“怀亦受益良多。”
裴樾皱着眉头瘪嘴道,“有什么好的?还是陆谦是吧?当年他可没少收拾我,四书五经没完没了。”
宋怀亦“噗嗤”一声及笑了出来,继而掩唇,偷眼看向裴樾,“夫子今日还提起侯爷了呢。”
“哦?他说我什么?”
“夫子说他教过的学生中就数侯爷有出息,还说,要是侯爷当年能好好听他授课,肯定会更有出息。”
宋怀亦唇红齿白,笑语晏晏,裴樾笑道,“你这模样当真不像寻常小厮,亏得我带你出来,不然竟埋没了你这样文采风流的人。”
裴樾随口一说,宋怀亦竟忽地吓得失了神色,裴樾笑道,“怎么这样怕?可是我说错了?”
“没有。”宋怀亦连忙道。
裴樾起身道,“好好读你的书。”说着离开了,宋怀亦望着他出门的身影,忽地皱起了眉头。
北燕的使臣如期而至,裴樾带着礼部的诸位大人站在城门口等着迎接,只见一路长队蜿蜒而至,裴樾微微点了点头,算他们还知道点礼数,这样的阵仗也不算失了两国威风。
车架至城门前便停下了,只见随行的侍卫掀起车帘,里面的人伸手在车门长一抓,便缓步走了出来。繁复的官服,墨玉头冠,腰间携着一柄长剑,他微微抬头,向着裴樾忽而一笑,“裴侯。”
在他抬眼的瞬间,裴樾便似被雷击了一般,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的这个人,他不是死在了流放路上了么?怎么竟成了他国使臣?
“苏大人,不知现下如何称呼?”裴樾行了一礼道。
“仍是苏大人,裴侯私下唤我潇尘大哥也行。”苏潇尘笑着道。
他还是当年的那个苏潇尘,睿智,谦和,莫测,还有宽厚,他身上具有一切世家子弟的优点。
裴樾僵然一笑,“苏大人客气了。”
苏潇尘道,“裴侯是要在京城门口接待我北燕使团么?”他说话间同来的北燕大臣便齐齐笑了,一人道,“苏大人还是这般风趣。”
裴樾一笑道,“请。”
苏潇尘轻轻拍了拍袖口,理了理袖角,然后昂然抬步走进了城门。
他这个动作再次触动了裴樾,这个理衣袖的动作,是江南苏家每个子弟见客读书,品茶下棋之前必做的,从前,小先生也经常做。
裴樾带着北燕使臣进了宫门,一路直达宣政殿下。一到宣政殿门口,便听得内监通传道,“宣北燕使臣觐见——”一叠声传至殿外。
苏潇尘缓步而入,不急不躁。他一脚迈进殿门的瞬间,只听得大殿中一叠声地吸气声——这竟然是苏家长子苏潇尘!
赵祯微微皱眉,只见苏潇尘行了一礼道,“北燕安国公苏潇尘,携北燕使臣十九人见过大齐陛下,愿大齐与我北燕和平相处,再无争端。”双手奉上国书,陈宝德快步走至苏潇尘身边,接过国书,奉给了赵祯。
赵祯接过国书快速看过见并无异常,便微微放下心思。看来这次棘手的不是使团国事,而是来的这个人,北燕安国公,苏潇尘。
“使者请起。”赵祯浅笑着道,“苏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两国互通乃国之大事,不敢言苦。”苏潇尘一揖道,端方有礼。赵祯暗自点头,果真是苏家的公子,这样的仪态,放至天下也绝不失色。
裴樾自打见到苏潇尘就有些如坠梦中的错觉,此时赵祯与他说话,裴樾这才逐渐缓过神来。
“裴侯,送北燕的使臣先去驿馆歇息,晚上朕设宴好好接待。”赵祯向着裴樾道,裴樾立即出列,“是。”
裴樾送着苏潇尘去驿馆,两人并排走在前面,渐渐走进了驿馆后的深巷里。裴樾沉默了良久,忽然转身,看向苏潇尘,问出了他今日见了苏潇尘就想问出的一句话,“你为何而来?”
裴樾也不会自己为何问出了这个问题,但是在问出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从苏潇尘嘴角勾起的笑意,那一刻他知道,苏潇尘会告诉他答案。
“为了带他们一起下地狱。”
苏潇尘笑着,转身离开,徒留下裴樾一人站在原地,远远望着他从深巷暮色中走失,仿佛他就是从地狱而来,现在又暂时回去休息一般。其实今日在他第一眼看见苏潇尘的瞬间,他知道,这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苏大了。
赵祯今日也同样看见了苏潇尘的笑意与眼睛,他心下也不知作何感想,只是在耳边不断回想起那个人的话,“为子不孝,为弟不恭,为师不正。”其实苏浅书最想说的那句,是爱他吧。为何为子不孝,为何为弟不恭,为何为师不正?皆是源于那份不能为人所知的,永远只能随着自己长眠地下的爱。
赵祯竟自己笑了,他端起桌案上海冒着热气的清茶,向着地下微微洒了些许,又挪至自己唇边微微抿了抿。苏浅书,我说你什么好呢?我养了多年的小狼崽一转眼就成了你的人,你死去多年却只有我知道你最深的秘密,我们这羁绊,是几辈子的孽缘吧。
今日你的他回来了,从地狱归来,你可看见了。
赵祯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有几分恶劣的笑意,人死灯灭,剩下的不过是活人的游戏。苏浅书,哪怕是苏潇尘有一天知道了真相,就算他跪在你的墓前跟你说那些你从未听过的情话,就算他为你穿上喜服为你不顾人伦行天地之礼,又能怎样?反正你什么也不会知道了。
灯光昏黄,外面竟下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春雨,春雷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