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三十个×
第三十章 三十个x
且说裴樾刚进宫就被陈宝德偷偷拽了出去,本以为是赵祯想见他,岂知被陈宝德带进了宣德殿的偏殿,进门便见上座坐着一个身着月白朝服的人,裴樾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晋王!全大齐只有他有资格穿这身月白正一品亲王的朝服。
“靖北候,别来无恙?”赵袀似是在打招呼,裴樾连忙施礼道,“晋王殿下。”
然后,赵袀便与裴樾切磋了一番,裴樾事后只道,完全是挨打,对方是晋王,他是绝对不敢出手的。收拾罢了,赵袀道了句,“有些模样。”
裴樾:……
当朝怕晋王的人可不止裴樾一个人,谁不知道晋王自幼便嫉恶如仇,若是有什么事犯在他手里,一条条大齐律非砸死你不可。
赵袀环视了一眼大殿中的诸位大人,笑道,“各位别来无恙?”
“臣等安好,谢王爷关怀。”众大臣齐刷刷地道。
赵袀听了这话似是颇为满意,只笑着道,“你们好就好,只有你们好了,才能为陛下分忧。”赵袀目光流转,看见了一个旧人,他笑着道,“苏大公子竟也在,倒真是许多年未见,不知大公子现今在哪里高就?”
众大臣:……您这不是明知故问打脸么?
谁不知苏潇尘曾是江南苏家的长子嫡孙,苏家祖上皆是齐人,现下苏潇尘却是以北燕使臣的身份来了大齐,可不是给祖上蒙羞么?晋王一上来便意指苏潇尘叛国背祖,真是分毫不留情。
苏潇尘今日本来没打算进宫,毕竟他只要暗地里推波助澜便好,没必要站在人前挡剑去,岂料陈宝德一早就去驿馆宣旨说是陛下诏他觐见。苏潇尘虽觉得此事有异,可是全然没想出赵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日见了晋王,他倒是心下清楚了。既然赵袀已至,赵祯想来是要快刀斩乱麻了。
他听了晋王说话也不恼,浅笑着还了一礼道,“有劳晋王殿下记挂,在下不甚感激。”
晋王并不说话,只是“呵呵”了数声,一堆笑意从他的嗓子里飞了出来。众大臣低眉间没一个人敢抬眼,只听得一阵脚步声,陈宝德高呼一声,“陛下驾到——”,众位大人忙分跪两侧,口呼万岁拜伏在地。赵祯快步走至龙椅旁方道,“众爱卿平身。”
赵祯落座便说起了昨日登闻鼓起的事情,“昨日大理寺外有人击鼓鸣冤,想必各位大人都知道了。击鼓之人乃是苏家旧仆徐幼清,他手持一份苏家祖孙亲笔所书的《越安集》手稿,不似作假,依众爱卿看此事该当如何?”
底下诸位大人各自偷望一眼身边的人,只见诸位大人似是也没有准信,毕竟苏家当年的案子牵扯太广,若是当年系属冤案,那当日获利今日掌权之人又该当如何?只是今日晋王殿下突然空降朝堂,想来是陛下调来查案子的,而且陛下方才说“不似作假”,既然陛下心意已定,那——
“陛下,昨日徐幼清在大理寺前击鼓鸣冤,其心至诚,且有手书为证,臣以为此案理当重审,还江南士族一个交待。”大理寺卿窦仪当先出列,毕竟此事先发生在他衙门口,断没有跟在旁人身后的道理。
“臣附议。”御史大夫沈正出列附议。
刑部尚书马仲玄也跟着出列道,“臣附议。”
余下的诸位大人只要此案跟自己没有切实干系地纷纷出列道,“臣附议。”不附议的那是傻子!谁看不出来三司已出,更有晋王坐镇,陛下这是铁了心要重翻此案了。黄太傅虽年老,但心里却比旁人门清,陛下这是要动江南道了。
大臣们纷纷附议,有人就不免向着礼部尚书林俊彦看了过去,这苏家翻案,首当其冲的便是近年来没了苏家牵制繁荣异常的林家,礼部尚书林俊彦是林家嫡次子,林家现任当家的是他的父亲林乔岳。林俊彦自打昨日听闻此事便知道事有不妙,当即向江南的父亲飞鸽传书,可是毕竟远水解不了近火,现下自己除了应着头皮直上再没有半分办法。
“臣附议。”林俊彦跟着出列,咬牙说出了这三个字。
赵祯终于得了最后一个想听见的附议,点头道,“既然众卿意见一致,皆是要为林家重查此案,那朕便下旨,给苏家翻案。宝德,宣旨。”
陈宝德双手一翻拿出一封圣旨,“陛下恩准,苏家旧仆徐幼清首告苏家谋逆一案,今有苏廉居祖孙手书为证,由晋王赵袀监理重审,命大理寺卿窦仪,刑部尚书马仲玄,御史大夫沈正为主审官,重新复核证据,查问人证,以还天下公道,钦此。”
晋王当先拜伏道,“臣赵袀领旨。”
“臣等领旨。”
“多谢陛下。”最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听不出起伏来,可却人人侧目,这是当事人苏潇尘啊。赵祯远远看了一眼苏潇尘只淡笑着颔首。
晋王接过圣旨,向纷纷起身的诸位大人道,“此案关系重大,证据全部要交于陛下见证之后方编号入档,决不可擅自动作。”
窦仪,马仲玄与沈正躬身道,“是。”
赵祯点头道,“甚好。”
赵祯话音刚落,大理寺卿窦仪便道,“陛下,此乃昨日徐幼清递上的原稿。”说话间窦仪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本有些陈旧的手书,陈宝德端着盘子下去接了。晋王跟着递出一本颇为板正的书,仿佛是全新的一般,“此乃臣无意中得的《越安集》原稿。”
赵袀此话一出,登时整个朝堂便沸腾了,竟然找到了原稿,又有手稿,那苏家这案子十有九成是翻定了,岂知令他们更为惊讶的是,接下来裴侯又拿出来一本,当年没有焚毁的《越安集》印刷本。
陈宝德将三本书皆盛在盘子里交给了赵祯,赵祯细细翻阅,最后定在了苏浅书那篇游记上,他翻开手书,找到对应的篇章,却是一篇野史故事。赵祯手下一顿,目光微缩,苏浅书写下的是一章《越人歌》的考较杂谈,可是字字珠玑心又为何?赵祯看向写在卷首的四行诗: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知得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赵祯抬眸远远看了一眼苏潇尘,只见苏潇尘垂眸站在群臣中,似是这些事全然与他无关。赵祯手指摩挲着苏浅书亲笔所书的越人歌三个字,口中缓缓呢喃,放眼看向朝中重臣,眸光扫过苏潇尘停留在裴樾的身上,“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陛下!”
忽地群臣惊起,宣政殿里一阵兵荒马乱,赵祯只见裴樾向自己扑了过来,晋王惊慌地大叫,“太医!”他茫然低头,只见苏浅书亲手所书的那首越人歌上满满都是血迹,他伸手往嘴边抹去,竟然一手鲜血,原来这书上的血,是他的。他遥遥看向苏潇尘,只见他目光沉静如水,淡然地看着自己。
裴樾自打见赵祯忽地眸光微闪,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的时候便立时冲上了龙案,一把扶起快要跌倒的赵祯,慌忙把他揽入自己怀里,口中不断惊叫着“太医”,却只能眼看着赵祯在自己怀里渐渐昏沉,目光涣散。
“阿樾——”赵祯慌张无力地抚上了裴樾的唇角,天昏地暗,周围嘈杂惊呼一片,他却什么也听不清了,只觉得一片迷茫冰冷中裴樾的怀抱异常温暖。
“阿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