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难兄难弟
“你闭嘴!”关欣怡轻声喝斥了胡说八道的丫环,两眼紧张地望着剑拔弩张的方向。
张暮那声“县太爷”吼得太大声,紧追过来的侍卫们都听到了,再说原本他们便认识江沐尘。
“江大人,此人偷了我家公子的玉佩,既然大人在此,还请将此贼交予我等,黄大人还在附近等着!”其中一名侍卫神态傲慢地道。
江沐尘被一个男人抱过,恶心得差点将不久前吃的鸡肉吐出来,也没在意侍卫们的神情,铁青着脸直接大手一挥:“直接押走,尔等的纠纷本官不管!”
张暮一听急了,狠狠攥住他的胳膊大声道:“大人,你好狠的心!你难道忘了我们曾经共同对敌的革命情谊了吗?你不能这么绝情啊!”
江沐尘黑着脸抽出胳膊快速移开老远,不给张暮半点再“骚扰”自己的机会。
没了阻碍,三位侍卫提起刀照着张暮砍来。
张暮吓得拔足狂奔,瞬间奔没影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到关欣怡主仆,他眼中的那个“唯一”薄情寡义到对他见死不救,不愧是青山县有史以来最讨厌的县太爷!
关欣怡担心地望着张暮消失的方向,那三名侍卫都不是好惹的人,万一张暮出了事怎么办?她这点拳脚功夫在提刀侍卫面前只有添乱的份,想跟上前看看都怕给张暮制造麻烦。
要离开的江沐尘一抬眼看到了正在担忧着的关欣怡,抿了抿唇后走过来,待离得近了时开口道:“关姑娘无须担心,张二当家顶多受些皮肉之苦,根本不会有性命之忧,那些侍卫的主子我认识,初来乍到他还不敢上来就要人命。”
听到他这么说,关欣怡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笑道:“怪不得你没出手相帮,原来是料准他不会有事。”
原本很喜欢看她笑,只是此时她脸上的笑看起来却令他感觉有些刺眼,状似无意地道:“看来关姑娘很关心张二当家啊。”
关欣怡神情自然一笑:“大家都是朋友,当然要关心一下了,如果被追杀的人换成县太爷,我也一样会担心。”
将他与那个混帐土匪放在一起打比方,江沐尘心头更不是滋味了,轻叹口气道:“青山县有官员到访,此人并非良善之辈,关姑娘若遇到他还是远远躲开为好。”
交代完他便回县衙了,黄兴提前来了青山县,他得有所准备才行。
回家途中,如意道:“土匪大哥偷东西怎么不谨慎点呢?偷到当官的身上不是找死吗?”
“哟,我家小丫头还挺关心人家的啊?”关欣怡斜睨了眼操心起来的如意。
“土匪大哥多好玩一人,他要出了事奴婢上哪给小姐拿情诗去?”如意理直气壮地道。
关欣怡闻言感到无奈,张暮近来到是没再日日送情诗,两三日送一次,可能是没那么多情诗可写了吧?他这份执著劲想想其实还挺可爱的。
话说回到县衙的江沐尘进书房没多久,便被突然推门闯入的杨少白吓了一跳,皱眉斥道:“被追杀了吗?毛毛躁躁的!身为师爷如此没有形象也不怕被衙差们耻笑!”
哟,县太爷此刻心情不好啊?杨少白心里想着,不过无所谓,此时他的心情也很不好!
“唉,你少说点,我今日已经够可怜了。”杨少白寻了个椅子坐下,折扇打开遮着大半张脸道。
“脸怎么了?见不得人了?”江沐尘看他怪异的样子浓眉又拧了几分。
杨少白扇子说什么也不想拿下来,俊脸愁苦着,话都不想说。
“不想说话就滚。”江沐尘很不客气地逐客。
“你这人真是没同情心!”杨少白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咬咬牙放下扇子,将青了一角的眼露了出来。
江沐尘见状吓了一跳,忙问:“这是谁打的?”
“是那个木围坡大当家!”杨少白没好气地道,抬手想摸结果碰到伤口“嘶”的一声,臭着脸道,“怪不得那女人能当得了大当家管得住那么一帮土匪!太凶了!这样的婆娘一辈子都别想嫁出去,没男人敢要!”
面对怨气满满的人,江沐尘颇有些无语:“你好端端的去木围坡做甚?”
杨少白闻言颇为滑稽的脸上闪过几分不自在:“我还不是因为不放心木围坡那个土匪窝,左就无事便过去看看吗?”
怕是专门过去看那个大当家了吧!江沐尘一看好友这神情便猜到了,看着那明显力道不轻的受伤眼角:“你做了什么令她那般愤怒?”
“能做什么?不过就是好奇问了她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想不开当土匪了?你说,就这一句话有问题吗?结果她就勃然大怒上来就给我一记重拳!”杨少白忿忿地抱怨,一点没觉得自己打探人隐私不对,反到觉得自己凭白挨打好可怜,不悦道,“我堂堂一名男子汉居然被一个女人打了!”
被女人打了又怎样?他还被一个男人抱了呢!江沐尘想起回来之前发生的事,脸色立即黑如锅底,比起被一个讨厌的男土匪抱,他觉得被女人打都不叫事。
杨少白以为对方在气愤他被打的事,忙吱唔着道:“那个……她是脾气大了点,但人其实不坏,她打我时避开眼睛了。”
看着面前扭捏着为打了他的女人说话的杨少白,江沐尘突然觉得杨家伯父来信拖他为杨少白找个媳妇儿的事已经不用再操心。
对面射来的仿若能洞穿人想法的目光令杨少白突然坐如针毡,忙开口转移话题:“对了,我居然看到黄兴那小子的狗侍卫了!”
“哦?”
杨少白强忍着不用手去碰泛疼的眼角,觉得顶着这样的脸与人说话实在有辱形象,于是再次打开折扇挡住大半张脸:“那女人打了人就走,结果不知因何她突然脸色一变冲下山,我便跟了上去,结果你猜怎么着?三个正追杀张暮的侍卫被她没几下便打趴下了!”
可以想象得到那个场面,那名大当家的功夫确实高得令人吃惊。
“那三个狗侍卫身上都挂了彩,不是胳膊废了便是腿折了,她说下次再让她看到他们追杀她寨中的人,不会再手下留情直接杀掉!”杨少白说完身上还打了个冷战,摸着下巴感慨,“这女人怪不得喜欢穿黑衣,她的心都黑的!动不动将打打杀杀放在嘴边,哪个男人敢娶?”
张暮果然没事,那些侍卫们还是太仁慈了,卸掉他一双胳膊多好!江沐尘恨恨地想着。
自己说得起劲,结果听众走神了,这令杨少白很不爽,猛拍了拍桌子不满:“你想什么呢?黄兴那王八蛋已经来了青山县,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知他已经来了。”江沐尘皱眉看了眼对方敲桌子的手。
“知道你还没反应?想办法怎么将这尊大佛‘请’走吧!他咱们是不惧,但那个德妃可是风头正盛,惹上了对咱们两家来说总归是件麻烦事。”杨少白操心完自家后,突然想到今日木围坡算是将那黄兴得罪了,以那家伙睚眦必报的性子,那个凶巴巴的女人不是要有麻烦?
越想越坐不住,杨少白话都没顾得上说跳起来就跑了出去。
来得快去得也快,江沐尘再一次觉得自己幼时不懂事,交友不慎。
次日。
关欣怡惦记着张暮被追杀的事,用过早饭后便让如意去木围坡那边看看。
如意去了木围坡,她听了小姐嘱咐没上山,就在山角下来回转悠,果然被一名巡山的土匪看到立刻回去报信了。
大约过了有半柱香时间,裹着纱布腿脚不太利落的张暮一拐一拐地下山来,身后跟着两名劝他慢走的土匪兵。
“你们就在这边等着,别过去。”张暮瞪着眼严肃地命令完后,立刻换了副纯善的嘴脸笑眯眯向如意走去,大声道,“如意丫头,什么风将你吹来了?”
如意见他这中气十足还会开玩笑的样子便知他没事,松了口气道:“我家小姐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关妹妹这般关心我!”张暮两眼放光,一激动扯疼了受伤胳膊闷哼了声。
如意用很诡异的目光看着他:“土匪大哥,我与小姐昨日看到你被人追杀了。”
张暮起初还没往太深了想,只愣了下后下意识道:“这么巧?”
“岂止啊,我与小姐亲眼看到你抱住县太爷求救,当时我们就离你们不足三十丈。”如意一脸纳闷儿地望着像是被雷霹了般的张暮,疑惑道,“以往有小姐在的地方你都看不见县太爷,可昨日你眼中只有县太爷却没有发现我家小姐就在不远处,土匪大哥,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去去去,臭丫头胡说什么!老子可是地地道道纯爷们儿,只喜欢女人!”张暮大眼珠子一瞪,如果不是顾及这丫头是关妹妹的人,他都想一拳头打晕了!
被凶了的如意不高兴了,扭头就走,边走边大声嘟哝:“凶什么凶?明明抱了人家县太爷,有人会愿意抱自己不喜欢的人吗?”
张暮要气死了,这丫头什么都不懂,在生死关头,任何一个有可能帮他的人他都会当作亲娘一样抱!
直到如意走得没影了,张暮还处于沉重的打击中回不过神来,完了,他的关妹妹看到了昨日那一暮,要是不相信他对她的心了可如何是好?
越想越担心,张暮最后化悲愤为力量将寨中所有读过书的小弟们都叫来,他要继续写情诗,不但情诗,所有表达情意的话他也写!
*****
这日,县衙。
江沐尘与杨少白将一身华服又矮又胖的黄兴迎进门,因着两人与黄兴以前就认识,是以最后黄兴让县丞等陪同人员都回去了。
屋内只剩下三人,坐在正位上的黄兴吃了口茶眯了眯他的小眼睛看着两人:“本官好奇很久了,好端端的你们两人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作什么县令师爷?”
位于下首的江沐尘正色道:“作县令能为民谋福祉为民申冤,下官觉得很有意义。”
“是呀,黄大人你是没见过江大人如今在青山县受欢迎的程度,能得百姓们打心里喜欢,那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啊。”杨少白眼角上了药,此时已经消肿,再见人总算不用扇子遮脸了。
受欢迎也不见得是他这个县令做得好,不就有一张好脸吗!黄兴用他那双小眯缝眼酸溜溜地在江沐尘那怎么看都毫无挑剔的俊脸上扫过,暗骂青山县百姓以貌取人,肤浅至极!
双方都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些场面话,杨少白问及黄兴要在青山县待多久时,黄兴说难得遇上“老朋友”,他要在这里待久些,可把杨少白恶心坏了。
“对了,本官初来本地,结果被人偷了玉佩不说,名下侍卫也被打伤了!”黄兴说完小眼睛盯向江沐尘,“江大人,听手下回禀,那名小偷与你相识?江大人可否告知本官那人的名姓来历?”
杨少白闻言莫名紧张起来,暗中向江沐尘使眼色。
江沐尘微微挑眉:“大人有所误会,青山县所有人都认识下官,但不代表下官认识他们所有人,那个偷玉佩的贼便是如此。”
“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他身份喽?”黄兴脸上涌现冷意。
江沐尘没有半分怯意,坦然的目光回视他:“那人时常会有些小偷小摸,听说还是个土匪,更具体的下官也不知情。”
哼,不知情?黄兴恼火的目光在江沐尘与杨少白脸上扫过,目前自己身份比这两人都高,但很明显这两人却没有真正将自己放在眼里!姓江的分明是睁着眼说瞎话!
“好,江大人既然不知情,那本官还是自己去查吧!”
本次见面不欢而散,江沐尘与杨少白没有半分忐忑,有些人即便再小心翼翼讨好都没用,何况本身立场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如就这样虚与委蛇着更好。
黄兴后来到没怎么找麻烦,只要来各种案件的卷宗查看,让江沐尘挨个查有没有冤案和未解的案子,他自己则大半时间都在外面玩乐。
这日,江沐尘正在与杨少白聊天,衙差匆匆忙忙跑过来禀告:“大人,黄大人说山坡上发现了尸首,让您尽快带人过去查看。”
尸首?江沐尘与杨少白对望一眼,迅速起身出门。
当两人赶过去时,现场已经围了很多人,除了黄兴的人外,还有一些百姓。
“咦,关大小姐也在!”杨少白见到熟人诧异道。
江沐尘也看到了,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
只见黄兴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老想往关欣怡身边蹭,如意一直阻拦他。
“你这死丫头给本官滚开!”黄兴怒道。
“我就不滚,我家小姐说了她不喜欢矮胖丑的男人,所以你没机会了!”如意也害怕,但想着在场那么多百姓,不信这个不知打哪来的当官的真的敢将她怎么样。
黄兴平生最讨厌的三个字便是矮胖丑,结果这丫头一次将他的禁忌全说了出来,顿时怒从心中起大声道:“来人啊,将这个丫头给我绑起来!”
有手下立刻上前拿出随身带的绳子,刚要去抓如意手便被突然出现的鞭子狠狠抽中,疼得他抱住手跪在地上痛呼。
关欣怡手持鞭子,将如意拉到身后,俏脸上布满寒霜:“我看谁敢绑我的丫环!”
那一鞭子甩得又狠又准,此时她又一副冷艳的“贞洁烈女”模样,亲眼看她甩鞭的黄兴不但没生气,反到更加心荡神驰起来,睁圆了小眼睛拍手赞道:“姑娘好鞭法!”
若是在香闺中,她衣衫半褪用鞭子甩在他身上,那滋味该是何等销、魂?黄兴想得口水都快滴了下来,不由得又向前凑去,结果被一只碍事的手拽住,怒极转头斥道,“放开!”
扯住他的人正是江沐尘,他没放开攥住他胳膊的手,而是沉着一张俊脸无比严肃地问道:“黄大人,下官已带着仵作赶来,尸体现在何处?”
在何处?尸体明晃晃地在不远处地上躺着呢,不信他没看见!黄兴气得往尸体处一指:“在那里呢!”
江沐尘牢牢抓住黄兴的胳膊,任凭其如何挣扎都不松手,脸上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另一只手做出邀请动作:“黄大人您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