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啪（十）
考试结束之后，横尸遍野。
即使考试过后是午饭时间，也没能拯救学生们受伤的身心。
王海燕抱着黄书，嘤嘤地哭，哀悼她即将逝去的零花钱，“啊啊啊，老王八是发什么疯？我考的那种成绩要是被爸妈看见了，我就完了，这个月一毛钱都不会给我……”
“下次努力考好，你的零花钱就回来了，说不定还会变多。”
“算了，不说了，我要化悲痛为食欲。”
王海燕振臂一呼，带着一群女生去了食堂，高三二班这才恢复了些生气，三三两两的有人也跟着出去，总不能饿着肚子上整个下午的课。
白敏学埋头改着试卷，他吞了答案，一个人轻轻松松就可以把整个班级的试卷批改完，改完后他松了松手腕，起身去门边给自己接一杯热水，却是被身后的声音吓得一抖。
“改完了，我的成绩多少分？”
白敏学稳住自己的手腕，接完水，再转身，靠在办公桌边缘随手翻着试卷的，果然是黄书小同学。
“走进来连个声响都没有，你来我这里准备干什么？”
“呦~你的小狗打了四十三，不错啊。”
白敏学无奈道：“不要这样称呼他。”
至从那天之后黄书被强行喂了一口狗粮之后，黑化的再在白敏学面前提起刘洋，一律都用“你的小狗”来代替，照他的话讲就是：他看你的神情就像是小狗看着一块满是肉的肉骨头。
难道他应该庆幸黄书没有用“肉骨头”来称呼自己？
“生气的主人？”黄书没有心情继续调笑他，“突击考试？连我都没被告知，今天你这是弄得哪一出？”
他很不喜欢这种剧情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既然是突击，就要给你们留些惊喜。我想着你反正不会考砸，就没有跟你说了。”
黄书并不在乎考不考砸，他只是在考虑一个问题，这个从种种角度来看都不太靠谱的战友是不是有东西瞒着他？
“是我想出来的新方法，要是能奏效，我就把他推广给其他高三老师，”白敏学抖了抖手上的试卷，叉腰志得意满地笑，还像演戏似地“嘿嘿”两声，“等着看吧，这些学生一个一个被消耗完体力脑力，就没有心思来惦记我了。”
好吧，这个傻瓜没有下套的智商。
黄书不予置否，“拭目以待。”
他起身想要离开，却被白敏学又叫住，“你现在回教室吗？”
“嗯，有什么事？”
“去把王强叫过来。”
黄书诧异地转回了身，“你这是要搞什么事？等下要不要我在门口守着？”
“你放心吧，我现在已经知道这个世界怎么搞定了，不会在王强这里搞砸。”
“好吧。”
白敏学当然是有的放矢，这个世界里要阻止他们三个人的行动，方法便是找到他们最重视的东西，王强最重视的人就是抚养他长大的养父，只要他养父逼着他干其他的事，他一定会听从。
幸好，王国威有着家长一般都有的通病——怕老师，听老师的话。
电话被接通了，那边还是醇厚的男声，“秦老师，您好。有什么事吗？”
白敏学沉醉在他的声音里三秒后，迅速整理思路，露出职业式的微笑：“是王强的家长吗？”
“是的。”
“我今天打电话过来是有关于王强的学习，他……电话里讲不清楚，您有空能来一趟吗？”
“好的，我马上过来。”
大功告成，只等着这场上的演员一一就位。
“咚咚——”
“请进。”
王强还是那副天下第一我第二的屌炸天样子，一进来就摔门，痞里痞气地问，“你找我过来干什么？”
小痞子，晾一晾就好了，白敏学也不管他，继续翻着试卷在一边统计起成绩，等到王强不耐烦地打了三声哈欠，换了五次姿势，耐心即将告捷的时候，才故作高深地问，“你知道我叫你来是干什么的吗？”
“谁知道你无聊叫我来干什么，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白敏学从桌上一叠试卷中抽出一张，甩到王强的脸上，怒斥道：“看看你的试卷，零分。”
“你在搞什么鬼……”王强揭下被白敏学挥到自己脸上的试卷，一个赤色的“0”灼伤他的眼睛，即使这样他还是强撑着在白敏学面前嚣张地叫嚣，“呵，老子就不写，你拿老子怎么样。”
“你会得零分，不是因为你不会，而是你一个字都没动，这是你的态度问题。”
“我态度哪里有问题了，我就乐意这样。”
“我还以为你那天认真补完作业是一种进步，对你有所改观，没想到你是这样做，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现在的孩子就是皮痒，每天都想搞事。
白敏学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手上的教鞭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手上打着，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场景，王强没有由来地心悸，好像心脏就在面前人的手上随着手的动作频率一跳一跳。
等白敏学再抬头，被他魔性目光注视着的王强浑身像是触电一般猛地一抖，危险！
思维告诉他必须逃离，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黏在地板上，眼眸中面前之人的脸像是由石膏铸成，没有一丝抖动，但直视王强的眼眸中却像是蕴藏了一座苏醒的火山，正向直面它的人喷出它强烈的热量，试图用这股热量融化所有人。
“教育的本质，不是为了给你们灌输专业知识，更多是为了教导你们该做什么样的事，成为什么样的人。”
“当代教育需要的不是你这样的学生，他想要培养的是“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新人。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弱则国弱。少年素质的好坏，决定着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成就和进步，要是我们教育出来都是你这样无理想、无道德、无文化、无纪律的无用之人，我们的社会会陷入混乱，我们的民族会被别族消灭，我们的国家也会被别的国家彻底占领。”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你。”
“全都是你的错。”
王强刚开始还在心里暗暗嘲笑这人说的都是套话、官话，到最后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我有罪。
要不是身体不能动弹，他恨不得抱住白敏学的大腿哭求：老师不要再说了，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好好听话，做个对社会、国家有用的人才。
这时，门被敲响了，“秦老师在吗？”
王国威一进门就看见那位相当有老师气质的秦老师坐在办公椅上，而自家孩子站在他面前低着头，一副刚被训话的模样。
“老师，我家小子是不是又闯祸了。”
王国威说的话还是疑问的句式，但口气却是肯定的口气，显然被叫家长不是一次两次了。
来的正好，就等着你过来验证最终效果。
白敏学站起身，迅速进入了状态，严厉地斥责面前的王强，“我当着你父亲说，你这样对得起你父亲吗？”
“我那天去家访，看到的你父亲上完晚班还强撑着身子和我谈话，就是为了你的学习！但在今天的考试你却连字都懒得写一个，直接交了白卷，你这样对得起为了你读书辛苦赚钱的父亲吗？对得起他吗？”
“竟然敢交白卷！你跟我说说……”
淳朴的汉子一听到白敏学口中的——“零分”、“白卷”就急了。
王国威完全没有料到今天是为了这事才被请过来。
他每天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王强赚着那些学费吗？
平时打打架，爱玩也就算了，只要学到知识，不要像自己一样只能去修车厂干体力活，即使王国威嘴上不说，心底也是希望自己养的孩子不会走上自己的老路。
没想到这番心血打了水漂，还没听着个响声。
他气得火冒三丈，在太阳下工作久了黝黑的皮肤都透出了红色，眼睛里也沁出了血丝，撸着袖子就想上去揍人。
这时，王强动了，他抬起了头，眼睛肿得通红，一看见王国威泪水就夺眶而出，“爸！”
他和王国威紧紧地拥在一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不该误会秦老师的苦心，最不该浪费您的血汗钱，我以后再也不顽皮，一定认真读书，为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
白敏学默默地关上门，为这对终于进行有效情感交流的父子留出一个私密的空间。
感人肺腑的故事，可歌可泣。
白敏学决定吃本政治五三犒劳自己，刚才给王强洗脑的自己真是帅帅哒~
政治五三，嘎嘣嘎嘣脆，政治五三，大鸡腿子味~
他正吃得开心，冷不丁地有人在他身后说了句，“你的天赋，是嘴炮？”
吓得他嘴边的五三都掉了。
惊恐的白敏学：“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