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啪（十四）
当晚，李觉被紧急地带回家。
李妈妈给白敏学打了电话之后，白敏学还是懵逼状态，李妈妈就敲门来了，说是要把李觉带走。
她上门的时候身上穿得还是家居服，显然是一着急就过来的情况，也不知道什么事这么急，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但白敏学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客气地让李妈妈进门喝口水再走。
“不用了，秦老师。我家儿子最近在您家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学习……学习还认真吗？”
李妈妈坐在沙发上，对端水过来的白敏学突然说出这样一句奇怪的话，虽然她很快就改变了话题，但是看她左顾右盼就是不往白敏学脸上看的动作，加上转换话题刻意挑高的声音，还有按在沙发上向手心蜷缩的手指，都告诉白敏学此事透露着不妙。
但是没等他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妈妈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说话的不妥，改口道，“老师，我真不用喝水，我还得回家做饭，把我儿子叫出来我们马上走。”
她已经站起身，做出一副着急向外走的姿势，白敏学只好把水杯放在置物架上，回头喊道，“李觉，你妈妈过来了。”
李觉拿着书，一手挠着头，靠在门框上，面上是惊讶的表情，“妈，你怎么来了？”
李妈妈不由分说地拿过李觉的手，白敏学看不清她的神情，但看李觉皱起眉头也知道她的力度不轻。
“快跟我回去。”
她说这话有股歇斯底里的意味，像是一个女人见到她的丈夫在两人曾经燕好的床上和另一个女人偷情之后的疯狂，但是也不过是一瞬，李妈妈回头，对白敏学点了点头。
“老师，这几天我家孩子麻烦您了。”
重新沉静下来的海洋，这是暴风雨要来的预兆？
白敏学看到李妈妈的眸子里黑沉沉的一片，看不出神情，好像在其中压抑着什么，酝酿着什么。
“哪里，哪里。”
白敏学也只是嘴上客气一下，虽然恨不得马上就把李觉弄走，但是作为老师他还是不能对学生家长透露出这样的情绪，还亲切地把两位送下楼。
李觉从李妈妈的肩部往后看，对白敏学轻佻一笑，其中的含义是势在必得。
白敏学暗暗嘀咕：现在的学生就是太自我了，等到了社会就知道好歹……不，等一下就知道好歹。
微笑脸。
而李妈妈一言不发，就把李觉往车子里推。
一回房间，白敏学就打电话给了黄书，想实况了解这场年度大戏。
白.感觉自己快要成为人生赢家.敏学：“哈哈哈，我还在思考怎么解决了这个小麻烦精，没想到他妈就过来了，不付吹灰之力就解决了心头大患的感觉太爽了。”
电话那头的黄书却表现得极其淡定，“哦。”
“你要是在现场就知道李觉下场一定很惨，李妈妈眼神都带着刀子，只差手上没提把菜刀了。”
“嗯。”
黄书继续翻看自己手上的虚拟书。
“不知道是哪位勇士帮了我一把？”
“……”
“难道是……刘洋？”那边的白敏学随意猜测了个名字，复而又大笑，“怎么可能，他才不会这样做，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黄书：“……”
迷之机智了一回的白.福尔摩斯.敏学今天也没有猜到真相，可喜可贺。
但是，等白敏学继续去学校上课之后，他发现好像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咦，这里怎么少了个学生？李觉呢？
第一天李觉没有来，第二天他也没有来，之后一个星期过去，他还是没有过来上学。
但是教室的氛围容不得学生思考这件事，就被强行拖入了题海的深渊，也不过是有人嘟囔一句，没人甚至连刘洋和王强这样以前的同伴都没对这件事发表意见，或者亲自去他家找人。
学校和老师会管的。
于是，直觉不妙的白敏学果断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李妈妈，她的声音还是那般亲切，“秦老师好。”
“李觉怎么一周都没来上课？”
“……是这样的，李觉生病了，病得很重，甚至都不能下床。我家里准备给他休一段时间的学，明天就来办手续。老师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挂了。”
李妈妈言辞含糊地拒绝了通话。
白敏学虽然讨厌李觉，但是他是个三观端正，爱国爱党爱人民的好书精，他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对，找来黄书询问。
“虚拟书上有没有记载李觉会被李妈妈带走的原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黄书坐在树下，阳光照耀在他淡色的唇上，他冷漠地说，“他不会再影响你，难道你还不高兴吗？”
“哪你告诉我，李觉会不会因此死去？”
“不会，他会活得好好的。”
活得清醒又痛苦。
没过几天，白敏学就听说了一件事情，李觉退学了。
不是电话所说的休学。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世界已经到了结尾，但是他甚至喜闻乐见，再被自家小狗多蹭两下他就快把持不住了，他甚至还生起过把刘洋带回大世界的念头，为此还偷偷询问黄书。
“没想到你会问我这个问题，你是沉迷在这个虚拟的游戏当中了吗？”
黄书只觉得有些好笑，先前还警告自己不要因为私情而沦落到生老病死的境地，到头来真正不能自拔的倒成了白敏学自己。
“……我只是问一下，”白敏学讪讪地假笑，他的眼睛里没有笑意。
“要是真有办法，也要等到我成神之后，现在我的小世界都还没成型，这也就是一个世界的雏形，等到剧情结束，主要人物生老病死，这个世界就会按照既定的世界线重新进行下去。”
“你爱上的人……你的小狗也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你醒醒吧。”
他的话说的冷酷，让白敏学想到另一个人曾经对他说的话。
“你需要做的就是发挥你的天赋，这个世界将会是溃败的基础，你能做到吗？”
当时，他信誓旦旦地承诺：“谢谢组织的信任，我一定完成组织的任务。”
现在却怀疑起自己来，真的……这是个无解的局？
时间继续流逝，高考近在咫尺，偶尔白敏学在老师办公室里，听其他老师谈话时，有老师说自己去医院看病的时候，曾经在精神病科见过李觉。
又询问白敏学，“那是你的学生？”
白敏学忙着出试卷，头都懒得抬，“是啊。”
但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于是他们就沉默了。
老师们都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慢慢人们就淡忘了。
考前两天假，刘洋留在了白敏学家里。
他们亲吻，拥抱，牵手，做完了情侣之间所有还能做的事情，只除了最后那一步。
那天清晨，白敏学亲吻着刘洋的睫毛，就像寻常情侣那般用亲吻把他的小情人呼唤醒。
刘洋拥着白敏学，即使他在厨房为自己准备早饭，也没有松开手，他甚至不敢把自己的视线离开白敏学，哪怕只有一秒。
“真像在梦里，要是你突然消失不见，我该怎么办才好？”
白敏学的微笑始终挂在唇边，一边煎着鸡蛋一边对身后撒娇的小狗说，“怎么会？等你考完高考，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旅行，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刘洋贪婪地把自己鼻子凑近白敏学的颈部，“我只要待着老师身边就很满足了。”
“老师，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白敏学偏过头，用一记深吻压下他的疑问。
这次高考，由几个老师分别带着同学一起去分开的几个考点，因着私心，白敏学申请去刘洋考试所在的高中。
“你带好了准考证，身份证了没？”
“带了。”
“备用的笔和笔芯呢？”
“老师放心，”刘洋偷偷亲了一口，“昨天不是老师帮我检查了一遍？”
是啊，顺便检查你的大鸟有没有安分地窝在鸟窝里。
听到通知声，刘洋往里边走，突然回头跑回白敏学身边，紧紧地拥抱住他。
“老师，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你真是，”白敏学被他闹得几乎说不出呵斥的话来，怎么这么可爱，都不忍心伤害他了。
可刘洋执拗地看着他，非要一个承诺，白敏学最后还是妥协了，“你这小子，是的，会在一起，可以了吗？”
这算是最后的见面，还是不要让他绝望。
刘洋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再三回头，他的眼里仿佛盛下夜空中所有的星光，这星光汇成一条星河流入白敏学的心中。
但是他不会等到他的老师了。
世界慢慢变灰，他们知道这是要离开的时候了。
黄书感觉到了熟悉的疲倦。
他做了那个梦，梦中有每个人的结果。
他看到了，王强拿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抱住王国威大哭。
他看到了，晨光下刘洋和秦学一人一手拿着菜篮子，这大概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看到了，长大的李觉拉着另一个男人的手站在自家门前，即使面对李妈妈的打骂，也没放下彼此的双手。
下个世界是什么呢，他开始有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