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
“呲——呲——清清,林清清!”
小小声地喊着林清清的名字,葛钧天拨开人群挤到前排。
因着林清清靠的不远,转过头来就将将好和葛钧天对上了眼。
“嗯?”
“……”
看了正脸的葛钧天倒抽一口凉气,他艰难地滚了两滚喉结,暂且按捺下脾气招招手喊她过来。
林清清不疑有他,见队伍还长,便小跑着奔到了他的跟前,“怎么啦?兄弟,有啥要紧事儿?”
还有啥要紧事儿?这特么你是隔壁鬼片剧组来的吧?!吓得老子都差点跪下来!(#‵′)凸
葛钧天真恨不得掏出照妖镜就闪她个一脸懵逼,只是客观条件上,他并没有随身携带镜子的习惯,所以忍一忍也就只能按下不表。
“你是不是得罪了化妆师,怎么给你整成这个德性?”动手就去揩她的眉眼,葛钧天捻了一记指腹上墨墨黑的眉粉,看她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好好一小姑娘,涂的跟黑夜叉似的,这是得多大仇啊?
林清清缩了缩脖子,绞着双手老实巴交地任他动作,“那个,这个是我自己弄的。我没找到化妆师……就、就借用了化妆室里的工具,自己倒腾了一下。”
其实她还想说她觉得还挺美挺过的去的,最主要的是黑白分明,很有立体感。
不过,现在对着葛钧天如此恶狠狠的目光,她紧着自己小命,到底是没敢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你还挺实在的嘛。”葛钧天瞅着林清清惭愧的小表情就是一声冷笑,他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气压强的吓人,倒叫在他面前嚣张惯了的林清清平白矮了一截,垂着手都不敢吱声。
这才是葛少爷本来该有的气势嘛!
见林清清露了乖,葛钧天也是满意了。
这时候他也不好打压林清清的士气,遂只能叹了口气,两指头捻去了满手的杂粉。
“你跟我来,还有点时间,我给你整整。”
不由分说提溜着林清清就回了后台。这基地里他哪个地方都熟,不用林清清指就拎着她自顾自地进了化妆间。
化妆间是在殿后隔出来的一个小板房,隔壁就是服装道具间以及更衣室。如此,这小小的一块地方就更显逼仄,进到屋子里即便只有三张化妆台也照样伸不开手脚,闷的吓人。
这里是临时供给那些特邀演员或者跟组演员用的,基本上就是那种有一两句台词,露一个正面特写的龙套。但凡是有一点点名气的十八线都不会来此,自然对环境的要求也不需要太高。
按着林清清的肩膀让她坐到椅上,葛钧天一边指使着她动手卸妆,一边熟悉起桌上的瓶瓶罐罐,脑袋里还同时回想着平时上妆的基本步骤,一通忙下来有条不紊,还算是驾轻就熟。
条件摆在那里,桌上的化妆品都是平价的亲民牌,不至于用了就毁容,但是也不会有完美的上脸效果。
要不是时间紧迫,又不能兴师动众,葛钧天只怕是一个电话就喊来了自己的化妆团队,哪儿还用得着他在这里给林清清做手脚。
把桌上的东西彻头彻尾嫌弃了一遍,葛钧天见林清清弄的差不多了,也就拿起工具准备下手了。
他托起她的脸,触手的肌肤细腻如瓷,叫他微微诧异,情不自禁就用指头摩挲过了她的脸颊,“你平时不化妆?”
也是了,要是化妆也不会整成那副鬼样子了。
葛钧天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仔细想想也记不起来林清清在他面前到底是什么样了。
为了避免犯蠢犯的太明显,葛钧天赶紧干咳两声补充下去,“你皮肤底子挺好的,要好好保持,可别老用粗制滥造的化妆品,很伤皮肤的。”
“嗯嗯。”除此以外,林清清也不知道怎么接锅。
她对化妆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而且古地球的化妆品也和她们那里的不一样。瞎鼓捣一通已经是她很重视的表现,要论到平时还化妆。
呵呵,对不起,我选择狗带。_(:3ゝ∠)_
kk不忍直视,默默听完林清清的心声,坚定而肯定地在计划表中添加了有关美妆的学习项目。
……
两人一时无话,葛钧天托着林清清的小脸涂涂抹抹,专注的神情就好像在修复一件经年累月的上好文物。
林清清的大部分空余就用来看他,已然百无聊赖地数着他的眼睫毛等时间。
葛钧天的手法并不娴熟,像林清清这个新手都能感觉到他的迟疑和不确定。只是他落下的笔刷都十分的轻柔有力,井井有条下来,倒是真的很像那么回事情。
“你怎么会化妆?”
“……”
葛钧天当然不会傻得告诉林清清这是他和前女友曾经玩过的情/趣。
他手上一顿,无可无不可地扫了眼林清清,须臾便垂着眸子继续手里的工作,“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我怎么说也是个当红演员啊。”
“……”
“而且吧,有哪个演员是不了解自己的脸的?这脸能怎么化,能有什么可塑性,自己的长处短处,哪样好看哪样适合,不都得有个概念吗?你们老师没教过你?”
言之凿凿之下,大有嫌弃林清清不会化妆的意思在内。
林清清被噎得无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同意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之前倒是没留意过。”
“那可不是?想要当明星的,外在的不就是那张脸和身段吗?你要是连这外表的东西都弄不好,那可真得换个行业再说了。”
边说着边换了支眼线笔,葛钧天小心翼翼地勾勒她的眼线,关心道,“旁的我就不多说了,化妆这种东西急不来,回去好好练练,熟能生巧。现在咱们谈正经事儿,你倒是说说你刚刚抽到的表演题目是什么?有没有把握?需不需要我给你讲讲戏。”
这倒不是葛钧天殷勤过头。
从正面上来讲,林清清毕竟是他给带来的,虽然阴差阳错到了张彧山的剧组,但是只要她演的不好,那丢的也还是他的人。而从侧面上来讲,林清清被张彧山看中到底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的,如果她表现不佳,被人诟病,到时候在娱乐圈发展也会是个大问题。
要知道张彧山的招牌摆在那里,现在的人又惯会捧高踩低,葛钧天都能预想到到时候的情景——没有人会去数落张彧山看走了眼,反而只会说林清清是扶不起的阿斗。
这么一想,林清清这个小姑娘岂不是以后都遭了吗?
归根结底,还是他喊的林清清来。坏人前程,无异于杀人父母,左右他都逃不了干系。
责任大了,担子也就重了。葛钧天不敢怠慢,下手越发利落肯定,务必要把林清清化的跟天仙儿似的才会满意。
只是再一想,他刚刚才了解到的林清清的本质,又觉得颇为头疼,看她吊儿郎当的也不像是个能演好戏的。万一她愣是把皇后贵妃什么的生演成了个神经病……
呃,葛钧天都不敢再深想下去。
一脸血地审视着林清清的一举一动,葛钧天满脑子都是突如其来的惶恐。只求上天保佑,让她能顺顺利利平安过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是最好了。
面对惶惶不安的葛钧天,林清清大大咧咧毫无所觉。
她无可无不可的耸耸肩,就着他的问题,回应道,“唔,我要演的大概就是妖妃固宠那一段吧。抽到的签上就写了一句话,我还有些弄不明白呢。”
“……”我就知道你这丫的是脱线的,“写了什么话,我来给你看看。”
“巧思唤回帝王顾,我见倾心。”
“没了?”
“嗯啊,没了呀。”
“……”恕我语文没过关,帮不了你了,大妹砸。
不信邪地要林清清拿出来给他看看,果然皱巴巴的纸条上只写了这么一句话,就在落脚的地方写了妖妃的名字以及出处,还有关于这句话的大概批注。
葛钧天看着短短一句话顿时满脸颓唐,他干巴巴地继续手里的活,心说这姑娘得是多背啊,人家抽到的都是大段落,前情后文总归还有个大概。怎么轮到就你只抽到了一句话?我这脸不是铁定丢了吗?!
哭唧唧,宝宝心里苦。qaq
……
话虽如此,葛钧天还是把林清清的妆容整向了妖媚又不失清纯的那一款,尽可能地将她与妖妃的形象挂上钩。
都是老司机了,葛钧天很明白演戏的时候先入为主的观念很重要。只要你走到镜头前,观众看到的第一眼印象便决定了你塑造的角色会否成功,是以,选角时,无限贴近总是不会出错的。
【这小子还不错。】kk观察了半天得到如上结论,一本正经地和林清清通了个气。
‘唔,其实比起这小子,我更想知道我应该怎么演才好啊。我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的剧本了。这个纸条是不是坑我?’
【……】
其实kk是老早就知道抽签箱里动过手脚,不管是不是有人要整林清清,这对于林清清来说都是一场至关重要的考验。
他能做的就是把别人都看过的故事主线以及着重片段交给林清清去再看一遍,她自己能理会多少,该如何处理这场五分钟的表演,都已经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角色在发生变化。kk很明白来到这个地方于他于林清清而言都是一场不一样的成长。他在给林清清制定目标的同时,自然而然也要从中调整自己的位置,不能再让林清清当一个什么都不考虑的成年巨婴。
不多时,葛钧天已然把林清清从头到脚处理了一遍。小姑娘在他的巧手之下,终于不再是那副鬼见了都害怕的德性,勉强还能入的了眼。
拍拍她的裙摆,葛钧天拉着林清清回到了大殿。
彼时,天色将晚,不知不觉一整天的时间都耗在了这里,而忙碌了一整天的工作人员基本也在这个时间点空了下来,全都围在外头看热闹,把大殿包了个半满。
午后的风有些凉意,不算牢靠的窗户被吹的咯咯响,林清清裹着半纱衣不免打了个激灵,转过头去瞧那一丝窗户缝儿。
窗外有一株桃树,新开的桃花在枝头摇曳生姿,粉嫩的颜色透着一两分的晶莹,不由引人侧目。
林清清看的入神,直等到打了个喷嚏才忽然福至心灵……
站了没多久就轮到了林清清,葛钧天缓回神来,刚要给林清清打气,就发现这丫头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最后一位、最后一位!林清清!”
场务已经在催,葛钧天眨了眨眼刚要去找,就见着林清清背着手跨进了门槛,冒冒失失地还差点被裙摆绊了一跤。
真是狼狈莽撞的令人发笑,葛钧天顾不得其他人嘲弄,冲上去就把她给扶端正了,“你没事吧,刚去哪儿了,轮到你了。”
空着的手拍拍裙子,林清清神秘兮兮地回应,“我刚刚去找秘密武器了。兄弟,我这波肯定稳!”
“……”你别给我搞事情就阿弥陀佛了。_(:3ゝ∠)_
扶着林清清进了内场,葛钧天挑了个好位置站到了台阶的一侧,和场记并到了一块儿。这个地方既能看的清林清清的表演,又能观察张彧山的神态,绝对是个顶顶好的风水宝地。反正他进都进来了,人家难不成还能赶他跑咯?
等林清清放好东西,朝着场记点头示意,这场表演基本也算是开始了。
她摆了个起势,当场记按下计时器,高声喝道“倒计时五分钟开始计时”时,由kk控制,地上的手机便乍然响起了一首偏冷门的古风歌。
场内安静,不大的音乐声流泻出了沉静缱绻的味道,林清清随着音乐轻轻落下了手,柔长的水袖一挑一担,凌波微步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仿若打开了一扇厚重古朴的大门,引领着众人穿越时空。
女声婉婉,岁月悠悠。林清清的脚步随着节奏仿若排练过无数次,她头上的琳琅佩环在她的举步错落间发出轻轻鸣响,像是应和着这一首歌,叮叮当当,犹如珠落玉盘。
她微微笑着,收紧的下颚显出她神情的一丝紧张,可她的舞姿极动人,落落大方之下,反倒把那丝紧张衬地更像是面对心上人的娇怯羞涩,委实赏心悦目。
收腰、摆袖,收手、摆臂,林清清的身段包裹在水蓝渐变的舞衣下尽显婀娜,她时而快时而慢,每一个停顿连带着表情都做了细微的调整。随着歌曲的起伏,她上挑的眉眼在粉意中透出股不能言说的妖媚,水意盈盈的眼里是璀璨夺目的黝黑瞳仁,干净的就像是一泷深潭。
她细细抿着唇,上翘的嘴角自也是极好看,水袖宽摆,她在停顿中下腰抽身,从袖中落下一截桃花枝衔在口中。
副歌的部分把曲子的就节奏拉快,林清清随着琴声渐渐加快了身体舞动的节奏,她翘着兰指捻住了桃枝,在乐调中以枝当剑,斜刺出了飒爽的英姿。
眸光变的狠历,桃色的眼影陡然增加了她的气势,清纯之色在眨眼间尽数蜕变成惑人的妖媚,斜来一睇就能叫人心头凛凛。
围观的人忽然明白了,第一遍歌曲响起的时候,姑娘的水袖是柔情的缱绻,是初初相恋的含情带怯,而如今,她以桃枝为剑,便多了分情丝难斩的怨愤,喷薄难抑的冷冽。
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媚意她的决绝,好像她的情郎再不回心转意,就会顶上永远失去她的风险。
似妖而非妖,似迫而非迫。
她笑起来,灵动的眼儿凝住了站在一角的葛钧天,见他痴痴的模样,不由对他轻抿了下唇角,抬起指尖朝着他轻轻勾了勾,不觉便渐渐朝着他的方向而去。
当最后一遍副歌响起,时机已熟,她握着桃枝轻下柳腰连连旋身,一、二、三,佩环丁当,水袖嬛嬛,曼妙的桃花随着她偏转飞起的衣角落下动人心魄的美。
葛钧天盯着她舍不得放开,可她逼的又太近太近,他几步后退,直到避无可避,踩到了不知道哪里的电线,咚的一下就摔坐在了地上。
桃枝停留在他的鼻尖,零星的几朵花瓣颤巍巍地似要翩翩而落。
“呃……”葛钧天惊魂未定,顺着桃枝抬起头来,对上那双像是会勾人的眼睛,一时之间,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入相思门,我知相思苦。向来痴痴如我,便应该在寂寥深宫,盼陛下万世安好。也罢也罢,曾几何时能得陛下一眼垂怜,卿卿虽死也已心安。此生足矣……”
她在笑着,剔透的泪却涌出了眼眶,落在她眼下,变成虚晃的晶莹,绝美的星光,像是在刹那间打开了他心口闭塞的痛意。
嗫人的痛感顺着血液流通到了四肢百骸,疼的他紧着嗓子都能发觉轻轻在颤。
“卿卿……”
这一眼足以毕生难忘。
他恍惚想起了纸条上的批注:有女卿卿,既妖且媚,舞姿动人,一眼倾心,遂,即以帝王,亦不敢久视。舍即心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