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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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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司徒府的马车,余慕娴淡然地接受着来自三皇子的审视,无所畏惧。

她丝毫不介意三皇子怀疑她居心叵测……

毕竟她第一次出现在三皇子面前时,是太子那边的人,第二次,则是穿了四皇女的纱衣,还被四皇女拽住不放。此情此景,若她是三皇子,她也会认为自己的幼妹被奸人诱拐。

余慕娴从来没想过要靠着四皇女往上爬,她有更好的选择。

不过……

想到楚玉姝昏睡前,还念着招贤一事,余慕娴扬唇冲着楚宏儒嘱咐道:“三皇子记得敦促四皇女吃药。”

她方才是相岔了。她开始以为四皇女开言是为了拆台,如今想想,却是为了给三皇子揽才。试想,一个将军从旁人口中知晓皇子便在他眼前,那是何等的天恩?佐之四皇女自降身价,为三皇子抬位置,定会使那将军对三皇子多上几分好感。

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是可选,没人会稀罕喜怒无常的主子。

“嗯?”见余慕娴竟是以吃药作话头,楚宏儒侧目。

他自登车起,就一直等着余慕娴张口。他好奇他那早慧的皇妹给他寻了个什么才,更好奇,眼前这小子是如何入了姝儿的眼。

要知道,姝儿在皇族中,可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记得前年父皇要他们览王丞相的文论,众皇子皆是赞不绝口,唯有姝儿朝着那折子上泼了半碟墨,嗤笑王丞相文论写得一塌糊涂。虽然事后父皇要姝儿与丞相道歉,但楚宏儒记得清楚,他那皇妹并没有依令行事,而是一本正经地回了父皇“天家无罪”。

想着楚玉姝当年的壮举,楚宏儒对着余慕娴不断摇头。

他却是没想过,他那皇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余慕娴这个只齐他肩骨的男童,怎会是贤才呢?若余慕娴是贤才,怎会第一句话便让他失望呢?

形势如此清晰,他想知道的不过是余慕贤为何会同姝儿一道从水道中出来,余慕娴怎会提到要督促皇妹吃药呢?且‘敦促四皇女吃药’是什么话?他余慕娴莫不是以为,邺城一破,他们楚家便如丧家之犬,累累连一个皇女吃药都伺候不好?

他余慕娴不知此时该来攀附皇室吗?怎么能如此愚不可及地摆出一副伪善的脸面嘱咐督促姝儿吃药?

想到余慕娴,一介奸臣遗孤,在国破之时,竟还不懂审时度势,楚宏儒打心眼里有些瞧不上坐在角落的人。

但思及楚玉姝昏睡前的态度,楚宏儒决定再给余慕娴一个机会。

楚宏儒长眉轻挑,目光沉沉:“你,没有别的话想说么?”

“回三皇子,没有。”余慕娴不假思索。她等着被楚宏儒送下车。

“真的没有?”楚宏儒皱眉。

“嗯……”余慕娴见楚宏儒没有放自己走的意思,心思也是一转。

俯首在袖中翻了片刻,余慕娴将昨日落井前夺来的匕首承到楚宏儒面前,“这是四皇女昨日落下的,还请三皇子代慕娴还与四皇女。”

“‘寒霜’?”端详着余慕娴手中的匕首,楚宏儒眉头一挑,竟是笑了。

余慕娴倒是个不贪财的主!“寒霜”虽是宫中的贡品,但逢这兵荒马乱的年岁,当出去也不是不能……

楚宏儒不蠢。余慕娴匕首一出,他就知道余慕娴想走了。

楚宏儒心思,余慕娴既是想走,那便索性把话说破。

“你要走?要去何处?你知晓的,邺城已经破了……”楚宏儒没有接匕首。

余慕娴举着匕首,不看楚宏儒:“可勤王的兵马已经来了。”

“这是姝儿告诉你的?”楚宏儒的笑容深了些许。他记得姝儿是不知道勤王一事的。

楚宏儒道:“你要去寻姓孙的告密?”

“三皇子多虑了……”听着车外车夫正在被邺城守卒盘问,余慕娴冷静道,“三皇子可是忘了慕娴在守丧?”

“……”

余慕娴话音一落,楚宏儒半晌没出声。

他确实忘了余慕娴还在丧期。原来余文正离世不过才七八日……

近些日子的事委实有些多。先是父皇驾崩,接着是孙延年反水,而后太子出逃,叛军入城……到现在诸将勤王,局势甚不清晰。

想想近日的局势,楚宏儒转念让车夫减速放余慕娴下车。余文正生前是窦天章在朝堂上的死敌,他不能带着余慕娴去窦司徒府上。

“日后别让本殿再在姝儿身侧看到你!”楚宏儒一面把楚玉姝揽到怀中,一面盯着余慕娴的背影。

“多谢三皇子,慕娴记下了。”转身冲着楚宏儒行过礼后,余慕娴含笑利索地下了马车。她背着四皇女出井时,忧心入城之事,遇到三皇子后,忧心离开之事。

如今,托三皇子的福,一切麻烦事儿都解决了,真是苍天长佑。

不过……

思及方才在三皇子身上遭受的冷遇,余慕娴唇角轻扬。

有眼不识金镶玉便说的是三皇子这般人。原还觉得他性格勉强算好,还是个温良之人,知晓礼贤下士,如今看来,却是有几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味道。

可惜了四皇女那般助她的兄长……

目送着三皇子的马车朝着窦府的方向行驶,余慕娴仰头看了看天。

又下雪了?

望着迅速消融在石板上的雪花,余慕娴静默了良久,才伸手从空中抢来一片,低语道:“来年定是个丰年。”

“哟!你怎知道来年是个丰年?”

凭空出现的笑语让余慕娴心生厌恶,低头不看来人,余慕娴匆匆朝着窦府的方向走。沿街的店铺都关了门,此刻敢出现在街上的人定然都不是好想与的主。

余慕娴一边听着身后的马蹄声,一边慢慢走着,待到距离窦府还有十几步的地方,余慕娴听到马鸣,接着,又是一阵马蹄渐远的声音……

嗯,那人已经走了。

确认无人跟在身后,余慕娴快步走到窦府门口朝右拐。右边有条小巷,直通到余府。

许是因为降雪,许是因为城破,余慕娴在小巷一路慢行,没有遇到一个人。

待走到余府门口,更是大门洞开。

余慕娴环顾四周,见原来守着余府的人已然消失,不禁舒了口气。

好机会!

快步从门外闪入余府,余慕娴径直去自己屋舍。迅速换掉从四皇女处得来的纱衣,余慕娴将自己缝在枕头里的银票悉数塞到鞋底。待将男子的发髻打理好,余慕娴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满是油污,破破烂烂的冬衣。

这冬衣是她前日子亲自备的。虽看起来寒酸,夹层里却缝了不少银票。再加之有不少新晒的棉絮,足够她撑到开春。

娴熟的在干净的里衣外套上棉衣,余慕娴对着镜子,又把发髻弄乱些许。而后寻路去弄了些锅灰与泥水糊在脸上。

待天蒙蒙黑,余慕娴咬上几口干粮,带着火石摸黑出了余府。依着白日那将军的架势,她不信勤王的兵能打败叛军。

她要提前朝着南边去。以防过两日被勤王的人连累,暴死街头。

攥紧余文正留给自己的玉佩,余慕娴站在余府门口瞻仰着这栋宅院。

“一身正气传千古,两行清泪报皇恩……”默念着余府府门的楹联,余慕娴打燃了火石。

今日她星夜而去,来日定要锦衣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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