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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42 护短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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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宁垂着头, 湿润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终究没有落下泪来,而是说起了其他,“世子爷走了, 刘贤还在呢,你光明正大的过来,会不会引起怀疑?”

刘贤功夫不弱,雾宁人微言轻, 怕护不住他。

有的事儿, 谢池墨不问她,她心里有数,她,陆琛,老爷,都牵扯到越西国的事情里去了。

陆琛目色渐深,蹲下.身,抓起她的手,摩挲着上边深浅不一的划痕, 这些日子她整日侍弄这些树,滑腻的手起了厚厚的茧子,有些膈人,“刘贤手里事情多, 抽不开身, 一时半会发现不了, 你真的想好离开了吗?”

半年不见,两人陌生了许多,她眉眼没变,对他的态度变了,换作从前,她从不会黯然神伤。

“雾宁.....”

“嗯,在呢。”雾宁仰着头,嘴角漾着清浅的笑,陆琛一时看失了神,忘记接下来要说什么。

雾宁看他不说话了,往前挪了两步,继续浇灌下一株树苗,陆琛跟着她,从旁协助,两人多年的交情,有些话,不必说,皆了然于心。

不管后悔与否,她都不会待在谢池墨身边了。

忙完院子里的活,雾宁身上出了薄薄汗渍,墙角栽种了几株花,那儿空出了大概一张床的位子,雾宁将桶里剩下的水全浇在上边,惹来陆琛侧目,“这儿留着可是有用处?”

雾宁摇了摇头,眼神清澈澄明,没有说话。

陆琛站在她身后,再次确认离去的日子,边溪把守严格,要带雾宁离开,需得费些心思,一旦安排好了,就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当然,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询问,无非是心里害怕罢了。

怕她反悔不肯走了。

“三天后午时,我都记着呢。”雾宁将手里的勺子放进水桶,笑了起来,虚空着手指了指外边,“我先回去了?”

陆琛点了点头,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沉默半晌,叮嘱道,“你照顾好自己,到时候我来接你。”

雾宁失笑,脚步轻快的转身离去,走出月亮形拱门,她脸上的笑才渐渐敛了去,望着四周景致,眼里闪过浓浓不舍,她不想陆琛担心,陆琛带她走一定是为了她好,就像当初放她离开一样。

她整理好自己的包袱,只有一个小袋子,是当初陆春给她的,至于谢家置办的,她一样没带。

晴朗的天,忽然下起雨来,绵绵细雨凉了渐暖的天,屋里亮着灯,雾宁坐在桌前,认真翻阅着手里的避火图,剩下最后一沓了,她想有始有终。

竹香守在门口,察觉到时辰不早了,单手叩了叩门,低声问道,“夫人可要洗漱了?”

这两日下雨,雾宁恹恹的,坐在窗下就是半天,谢池墨回京有些时日了,一直没有消息来,像忘记了还有个妻子在边溪等他。

她愈发不看好他们了。

她甚至认为,谢池墨可能一辈子不会回来了,谢家德高望重,谢池墨身份尊贵,在京里再娶位门当户对的小姐都是有可能的,至于雾宁,多年后大家就忘记她了,谁会记得谢池墨曾经娶过位不堪的妻子呢?

时间能冲淡所有,好的,不好的。

屋里传来雾宁低低的声音,“不用,你下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雾宁不休息她哪敢退下,刘贤隔几天就要回来询问雾宁的情况,她不敢敷衍了事,尤其,雾宁性子软好说话,从来没苛责过她,她没理由不尽心尽力。

她继续守在门边,望着漆黑的夜色,背靠着朱红色的屋门打盹。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传来道清脆的女声,伴着浓浓的诧异,‘呀’的声有些响亮,以至于她立即清醒过来,叩门道,“夫人,怎么了?”

“竹香,快去前边把刘贤找来。”雾宁的声音有些许颤抖,她不敢相信,避火图里有夹层,若不是一页页撕开,根本发现不了,夹层里是层薄薄的蚕丝,薄得甚难发觉,上边满满当当写满了翠绿色的字,她顾不得看上边写了什么,将东西收好,继续撕下一页,毫无意外,依然有夹层。

竹香不敢懈怠,应了声,进屋提了盏灯笼,火急火燎的去了前边。

刘贤在忙什么她无从得知,只是听门房的人说不管多晚刘贤都要回来过夜,刘贤住在书房,竹香到的时候被守院子的侍卫拦住了,她提高灯笼,照着自己脸,让他们能认出自己,“夫人请贤侍卫过去一趟。”

侍卫蹙了蹙眉,刘贤刚从外边回来,这些日子,边溪城来了许多商人,刘贤怀疑是越西国的奸细,派人暗中查探他们的身份,忙得焦头烂额,今晚回来得是最早的。

细雨绵绵飘落,映在光下,轻盈而朦胧。

侍卫给旁边递了个眼色,后者背过身,疾步朝书房走去,不一会儿,刘贤走了出来,他衣衫整洁,发髻一丝不苟,应该还没睡下。

竹香站在院外,等刘贤走近了,将雾宁的吩咐说了。

她进屋提灯笼的时候看雾宁小心翼翼的折叠着什么,该是从避火图中取下来的。

听到避火图,刘贤眉头紧皱,城门事件他们只得到了避火图,谢池墨怀疑其中有蹊跷,然而一无所获,后来全交给雾宁撕着玩了,雾宁做事不按常理出牌,一页一页的撕,一大批价值连城的避火图就没了,可谢池墨闷不吭声,他们再舍不得也没法子,总不能厚着脸皮问雾宁赏赐些吧。

若避火图真的暗藏玄机,肯定和越西国有关,念及此,他加快了步伐,不等雾宁通禀径直进了屋。

雾宁举着避火图,一双眼快贴了上去,轻轻托着避火图的一页纸张,沿着中间的缝隙慢慢撕开,听到脚步声,她轻抬了下眼皮,见是刘贤,不由得激动起来,“快来看,避火图藏了夹层。”

最初里边的是一层蚕丝,慢慢就成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纸,轻轻用力就会将其撕碎,她没注意,撕裂了一张。

刘贤摆手让竹香退下,面色凝重的走了过去,避火图旁边摆放了几页纸,他当然明白意味着什么,拿起来放在灯下瞅了眼,面色微变。

“世子爷只怕遇着麻烦了。”

雾宁不解的抬起头,对上刘贤肃然凌厉的目光,惊了一瞬,“怎么了。”

刘贤摇头,不肯于雾宁多说,转身推开门,唤竹香去前边传话,把韦安叫来。

事关重大,要想方设法禀告谢池墨。

不然,两国开战,边溪恐会守不住。

多年的谋划就功亏一篑了。

竹香匆匆忙走了,片刻后回来说罗德出府去了,刘贤拿起雾宁整理好的纸,一页一页翻下去,大惊失色,难怪城门出事,那些人想法子烧毁箱子,里边竟然藏了这么大的秘密,运送一次避火图就能输送元周国这么大的秘密,他不敢想象,这几年,越西国掌握了多少元周国朝堂的大事。

此时的京城笼罩在层层阴郁中,太后病重,文武百官给皇上施压,要求皇上彻查谢家,谢池墨在边溪为非作歹,坐地为王,罔顾律法,贪污粮饷,中饱私囊,残害无辜,种种罪名罗列下来,竟有几十条,更别论楚阗在边溪被软禁,誓死要报仇了。

楚阗找人散布关于雾宁的流言,京城上下哗然,世家夫人们得意的出了口恶气,去年谢池墨成亲的时候,谢家出尽了风头,又是请皇上赐婚,又是大摆筵席,还隐隐传出另一种说法,好的都在最后,成亲越晚,娶的媳妇越漂亮。

这话得来多少世家子弟的认可?

而现在,谢池墨成亲却成了京里最大的笑话,堂堂公府世子,娶的竟是烟花之地的女子,这顶绿帽子,大得能罩住整个京城了。

谢家如今可谓处在风口浪尖,皇上让谢池墨先证明自己的清白,两国开战的事宜另做打算。

皇上有自己的顾忌,他不想冒着大不韪的风险纵容谢池墨开战,那样的话,即使收回失地,仍然得不到百姓和文武百官的拥戴。

甚至,会寒了谢池墨的心。

谣言,会让他和谢家起隔阂,时间久了,隔阂就成了鸿沟,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古往今来,抛头颅洒热血的忠臣被皇帝处死的例子还少吗?

谢正均是他表弟,谢池墨是他侄子,谢家对他有提携之恩,忘恩负义之事,他做不出来,

谢池墨回京后整日不得闲,倒不是忙着为自己洗清嫌疑而是带着梅老板到处抓人,李家的墨碇闻名天下,朝堂中和李家往来的官员比比皆是,不可以掉以轻心,这回弹劾他的事儿,背后一定有越西国的人从中作梗,抓到一个人,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至于楚家暗地使绊子,有朝一日,他会悉数奉还。

书房内,谢池墨翻着今日弹劾他的奏折,谢正均坐在旁边,竖着眉,沉声道,“你媳妇的事儿你怎么打算的?任由外边人疯言疯语欺负到她头上?”

当初这门亲事谢正均极力看好,现在也是。

娶妻当娶贤,身份地位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尤其上了年纪后,体会会更深。

没什么,比娶了个两情相悦的妻子重要。

谢池墨低头翻阅着黑衣呈递上来的关于钱御史的供词,钱御史是最早弹劾他的人,谢池墨没怀疑他,毕竟比起钱御史王御史更值得怀疑,要知道,马文差点就成了王御史名正言顺的女婿,王御史对马文才做的事一无所知他可不信。

钱御史果真是受人怂恿的,其中就有王御史。

翻阅完钱御史的供词,他才看了谢正均一眼,“她在边溪,京城的言论伤不了她。”

谢正均叩桌,有些生气,“你说的什么话,你媳妇还能不回来了?”

看向谢池墨的眼神不由得有些鄙夷,“你小时候不是挺能折腾人吗,你三表哥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你就翻窗户去他房间把他衣衫全剪了洞,如今人家都欺负到你媳妇头上了,你跟个缩头乌龟似的闷不吭声,还是不是咱谢家的种了。”

他就是不爽谢池墨一副云淡风轻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神情,外边都传成什么样子了?要不是他怕自己动手给雾宁惹来争议,早就下手了,哪会任由那些人胡说八道。

他打听清楚了,散播谣言的就是楚家那位大少爷,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靠着祖上荫封平步青云当自己多有能耐似的,他才看不上呢,来日落到他手里,定要折腾得他求爹爹告奶奶,三十几的人了,到处败坏年轻人的名声,还读圣贤书,不觉得害臊?

他叩叩桌面引起谢池墨的注意,“老子可是和你说了,你母亲等着你休妻呢,我谢家的男人顶天立地,那种朝秦暮楚的事儿可不是谢家的祖训,你真要休妻了,往后就搬出去别回来了,老子,宁肯断子绝孙也不想要个窝囊的子孙后代。”

谢池墨放下手里的供词,抬头,轻描淡写道,“父亲希望我怎么做?”

“怎么做?派人把你媳妇接回来啊,让外边那些人瞧瞧,明明一副羡慕嫉妒的嘴脸,偏偏装什么大义凛然,好像老子不知道他们龌龊的心思似的,衣冠禽.兽,恬不知耻,不要脸的一群老男人。”谢正均冷嗤声,补充道,“你真要休妻了,可就如他们的愿了。”

谢池墨没吭声,思忖片刻,端起谢正均倒的茶,轻轻抿了口,“母亲性子执拗,祖母和她站在同一阵营,你能说得动她们?”说着,他眼底闪过深深的怀疑。

谢正均一噎,总觉得谢池墨看不起他,挺了挺胸脯,哼道,“你祖母和母亲是为了国公府的名声,这点还不简单?你出去做几件糟心事坏了国公府的名声,让她们知道国公府多年的名声全毁在你身上,对雾宁的事儿她们不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声东击西,曲线救国,你看的兵书都白看了?”

谢池墨转着手里的茶杯,像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谢正均拍桌,“好,就这么做,左右这几天你祖母去宫里陪太后了,你抓紧时间闹些事情出来。”

“父亲好似想到什么好办法了?”谢池墨面不改色,语调平平。

谢正均嘿嘿一笑,“老子早就看刘安淮不顺眼了,你让黑衣把他拖到小巷子里揍一顿,还有刑部尚书,大理寺卿。”

谢池墨毫不留情揭穿他,“你和他们有私仇吧,男子汉大丈夫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你怎么不自己动手,而且,祖母和母亲知道是你败坏了国公府的名声,我和雾宁的事儿影响不了什么,即使有,也无非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正好验证我是您的亲生儿子,不是更好?”

“好什么好。”谢正均冷哼,“老子给你想办法,你把老子拖下水是不是?”

谢池墨横行霸道惯了,做事再无理取闹老夫人也多护着他,若换作他做那些事,老夫人非扒了自己一层皮不可,更别论秦岚云那关了。

闹不好,和离都是有可能的。

他都一大把年纪了,和离像什么话?

败坏国公府名声这事也是不得已之举,不破不立,外边如何看谢家他或多或少明白,有人认为国公府的爵位是靠着太后得来的,看不到他们谢家男儿的努力,等国公府的名声坏了再立起来,那些人可就不敢说什么呢。

可能雾宁的事儿让他心头不痛快,见着外边人的嘴脸只想怎么翻身,让那些人看热闹的人自惭形秽。

谢池墨又抿了口茶,低着头,失落的叹了口气,“那恐怕要再想想办法了,父亲,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秦源继续借给我用段时间。”

任由朝堂波涛暗涌,等他抓到关键的人,杀鸡儆猴,不怕那些人不安分。

谢正均说得口干舌燥,掏心掏肺为他出谋划策,结果人家漠不关心,谢正均气红了脸,怒气冲冲站起身,丢下句,“办法老子替你想好了,做不做随便你。”

推开门,见刘询和刘辉守在门口,鼻孔朝天的哼了声,拂袖而去。

刘辉莫名奇妙的摸了摸鼻子,问刘询,“国公爷怎么对世子夫人的事儿这么关心。”

比谢池墨还急切。

刘询轻轻咳嗽声,小声道,“最近世子爷早出晚归,忙得脚不离地,你可见国公爷处理公务了?”

见刘辉茫然地摇头,他稍稍勾了勾唇,“咱国公爷就是个忧国忧民的,闲不住。”

不过,刘询就不明白了,胳膊拧不过大腿,谢池墨不休妻,老夫人和国公夫人还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不成,为何国公爷会想败坏国公府的名声,难道这也是太闲脑子转过不弯来的缘故?

所有人家都盼着有个好的名声,谢正均倒是反其道而行,原因是为何。

“刘询。”屋里传来道低沉悠长的声音,刘询身形一颤,铿锵有力的回道,“奴才在。”

“偷偷揍刘大人一顿,记得告诉他是国公爷的指使。”谢池墨端着茶杯,挑着眉,眼里闪过幽光。

谢正均把所有的事儿压在他身上,总要给他找点事情做。

不破不立,的确是个好办法。

就是不知道会在国公府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刘询不解其意,转向身侧的刘辉,后者识趣的退到旁边,“世子爷的吩咐还不快去办?”

看来,往后京城更热闹了。

刘询后知不觉的奉命走了,刘辉暗暗松了口气,谢正均绝对想不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刘询也好不到哪儿去,等国公爷反应过来是谢池墨背后坏他的名声,刘询肯定要遭殃。

望着消失在夜色下的身影,刘辉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刘安淮刚和新得来的小妾颠鸾倒凤完,谢家媳的身份传开,京城炸开了锅,外人如何他不知,他心里是盼着谢池墨休妻的,那等妙人,谁不想拥有,等雾宁从谢家离开,他立即派人把她接到自己府中,金屋藏娇,不失为一桩乐事。

如此想着,身子又有了反应,他推了推身侧的女子,后者如蛇般的缠了上来,刘安淮浑身绷紧,顺着她游走的双手阵阵战栗,哑着声道,“用嘴。”

嘴的感觉更销魂,他挺了挺身子,迫不及待的拉着她往下,拽起她的头发,让她被迫含住。

顿时,屋里响起男人低低的喘息声。

刘询蹑手蹑脚的打开窗户,迎面扑来股浓浓的味儿,臭得他皱眉,床上,刘安淮享受的闭着眼,双唇微张,时不时吐出两句呜咽和喘息,而床尾,四只滑溜溜的腿交叠着,锦被中间拱成一团,一上一下晃动着。

刘询嫌弃的撇了撇嘴,疾步走向灯罩前,灭了灯,敏捷的扑向大床。

黑暗的屋子里,陡然响起了男人沙哑的闷哼声,以及女人的惊呼,很快转成了男人女人的求饶,声音撕心裂肺,守门的丫鬟听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黑暗里,刘询分不清人,只能凭借男人的声音挥拳,一刻钟的工夫他才停下,不得不说,刘安淮比越西国的那些官员差远了,人家整日沉浸声色犬马但身材匀称,不胖不瘦,哪像刘安淮,浑身上下都是赘肉,跟肉团子似的。

他收了手,下床就跑,到窗户边了忽然想起谢池墨的叮嘱,转身道,“我家国公爷说了,念在同朝为官的份上,这次教训教训就是了,若有下回,哼,你自求多福吧。”

刘询自认为自己把该说的话都说到了,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而床榻上,刘安淮捂着下.身,疼得大汗淋漓,“来人,快来人,请大夫。”

话完,一脚踢向脚边的女子,“滚。”

他的命根子若就此断了,绝饶不了她。

女子瑟缩着缩到角落里,嘤嘤哭泣着。

刘安淮心烦意乱,那儿一抽一抽的疼,他认真想了想,无论如何都没有思绪,他为人小心谨慎,甚少与人红脸,到底是谁,他查出来,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大夫来得快,那种地方受伤,别说刘安淮抹不开面子,就是大夫也不太好意思,掀开被子,按了按,看刘安淮疼得倒吸口冷气,而上边,还残着一排牙齿印,他想了想道,“有些破皮了,应该没有伤到里边,先涂抹点药,观察两日再说。”

擦药的时候,刘安淮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大夫双手颤抖的涂好药膏,迫不及待的离开刘府。

这种事,还是少沾惹为妙,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大夫是明白人。

而府里,刘安淮派心腹打听今晚之事,天明十分才查到是谁干的,听着心腹汇报,他气得咬牙:谢正均,好,好样的。

刘安淮夜里被袭之事隔天就传遍了京城,原因无他,和小妾缠绵时被人袭击,伤了命根子,这在京城闻所未闻,刘安淮忍着疼痛,痛哭流涕的哭到金銮殿上,求皇上为他做主。

这件事情后,他在京里算是抬不起头来做人了,可要他心甘情愿吃这个哑巴亏,绝无可能,谢正均罔顾交情,那他也无须估计,无非就是丢脸,谁怕谁啊。

早朝上,依然是弹劾谢池墨的折子居多,御史台的人如常数落起谢池墨的罪状,忽然被刘安淮打断,朝堂上安静得针落可闻,甚至能听到轻缓的呼吸声。

“皇上,他谢正均欺人太甚,微臣往后有何颜面见人啊,他谢家自己娶了那种登不上台面的媳妇,还不允许大家说两句了,人生在世,既然敢做就不怕别人说。”刘安淮是被抬着进宫的,他这会儿躺在架子上,身上盖着锦被,嚎啕大哭。

谢正均脸色沉了沉,顿了片刻,不紧不慢站出来,处变不惊道,“刘大人莫不是疼疯了,我吃饱了撑的才找你麻烦了,你也不照照镜子,我会和你计较,无稽之谈。”

谢正均表情坦荡,虽说心里对刘安淮的遭遇他喜闻乐见,刘安淮就是个色令智昏的,楚家将雾宁的身份公之于众,刘安淮听到消息,大庭广众下侮辱雾宁,还说什么要把雾宁接去刘府,也不瞧瞧自己那副鬼样子,金屋藏娇,说出来不是恶心人吗?

雾宁是他们谢家的媳妇,死了也该埋在谢家祖坟,他刘安淮,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惦记他儿媳妇。

谢正均忽然想知道到底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让他感激一番,顺便让他下回多使点劲,弄坏刘安淮才好。

“皇上,您听听,谢家的人惯会装疯卖傻,昨晚那名刺客跑到微臣住处,指名道姓说了是奉国公爷的命令,还威胁微臣。”说得急了,刘安淮双腿间又是一疼,不由自主握紧了那处,哎哟声不绝于耳。

寂静的大殿,不知谁捂着嘴压抑的笑了声,接下来响起此起彼伏的笑,笑声低而短促,刘安淮一张脸青白相接,侧着身子,怨毒的瞪着谢正均,恨不能剜他一块肉下来。

谢正均垂着眼睑,低哼了声,暗骂了句活该,都是一只腿迈进棺材的人了,还敢打雾宁的主意,不知道命根子断了没,断了才好呢。

“皇上,真要是微臣做的,微臣会蠢到让自己暴露?也不知刘大人在哪儿捏花惹草得罪了人,夜路走多了哪有不撞鬼的道理?”谢正均丝毫没怀疑在谢池墨头上,他觉得谢池墨再无计可施,没理由派人断了刘安淮的命根子,还是在那种时候,不是恶心人吗?

皇上坐在书案前,目光严肃的望着刘安淮,太后病情反反复复不见好,朝堂乌烟瘴气,后宫也不甚安宁,加之越西国的事儿,很多时候,他真的很想甩担子走人,但身上扛着皇家的责任,由不得他退缩,他思忖道,“谢爱卿的话不无道理,刘爱卿,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和谢正均从小一块长大,多少了解些谢正均的为人,这种事,他万万做不出来。

刘安淮抹了抹泪,又是大哭,“微臣派人查过了,袭击微臣的人离开刘府后去了国公府,有打更的更夫为证,微臣能污蔑谢正均不成?”换作以往,他碍着身份不会唤谢正均的名字,如今是想明白了,过几天他就辞官,刘家和谢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他就住在京城,等着看谢家败落的那天。

谢正均眼里闪过诧异,面上却是不显,“照刘大人的说法,昨晚国公府也出现刺客了,犬子受了伤,这会都还在家养着呢,而且那刺客有人亲眼看见他进了刘府,这事刘大人怎么说?”

刘安淮气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噗的声,血染红了身上的锦被,他擦了擦嘴角,指着谢正均,气急败坏道,“谢正均,你别血口喷人。”

谢正均岿然不动,“我没血口喷人,倒是刘大人刚才吐血喷了我一身呢。”

“皇上,您要为微臣做主啊,他谢正均离微臣这么远,微臣如何......”刘安淮满嘴鲜血,脸上也溅了许多,忿忿不平的仰视着谢正均,试图起床和谢正均一较高下。

谢正均挑了挑眉,不以为然道,“看刘大人的意思是要爬起来打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要我动手,傻子才会上当呢。”

谢正均一番话让大殿内一阵沉默,众所周知,谢正均是不善言辞之人,弹劾谢池墨的折子满天飞他都没站出来为谢池墨说句话,如今和刘安淮唇枪舌战,条理清楚,说得刘安淮哑口无言,一个文官,磨碎皮磨不过一个武将,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楚国舅站在边上,掩嘴轻笑了声,手顺着嘴落在鼻子上,于是,立即有人站出来为刘安淮说话,“谢国公行事光明磊落,为人如何大家有目共睹,可干系到子嗣,刘大人不会无的放矢,谢国公不若好生想想,会不会下边人知道你和刘大人不对付,故意针对刘大人讨你欢心?”

这话算是比较中肯的了,树大招风,下边的人曲意逢迎,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刘安淮心情平复了些,谢正均则不理会对方的‘好意’,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对方明面上是打圆场,实则挖坑等着他呢,他不傻,蛇鼠一窝,和楚国舅一堆的能有好人?

他语气笃笃道,“谢家没有那种擅作主张的奴才,有,也是别人安插在府里的眼线。”

刘安淮又气得瞪眼,谢正均面上波澜不惊,目光坚定,真不像是他下的手,刘安淮瞪了片刻,眼神有些发胀才收回了目光,冷笑道,“从不知道,谢正均如此巧舌如簧,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多谢夸奖,想必有这种感受的不只刘大人一人,有些话,原本不该我说,可今日刘大人既然把话说开了,我觉得不得不提。”

刘安淮看谢正均表情就知道没好事,想开口拦住他,但谢正均语速极快,“我说刘大人,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如果记得不错,你嫡亲的孙子快三岁了吧,都是做祖父的人了,以身作则才教得好孩子,否则孩子有样学样,刘家家风坏了不说,会平白糟蹋多少人?”

刘安淮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直跳,然而,谢正均说的话还没完,“我知道刘大人为朝廷鞠躬尽瘁很不容易,偶然找点乐子放松放松不算什么错,可是,听说都留下牙齿印了,瞧瞧,传出去像什么话,刘大人是寒门出身,下边多少寒门子弟将你当做榜样,结果你却做出这种糊涂事,会让那些读书人怎么看待朝廷官员?你想想,身居高位者不懂得约束自己,几十年后,朝廷会成什么样子?真正想为朝廷做事的人看不起朝堂风气,离开朝廷隐居桃林,而那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争先恐后往上爬,可想过百姓?”

谢正均的话掷地有声,神色凛然,谁都没有站出来反驳。

但大家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没有想法,刘安淮的事儿本就小事一桩,在自己房里和小妾亲热,被刺客闯入,小妾控制不住咬重了,到了谢正均嘴里,倒是成天大的事情似的。

谢正均,藏得太深了,以前只以为他是个武夫,今日来看,胸有城府,咬文嚼字,断章取义不输文人。

刘安淮脸色发白,明明他受了伤找皇上讨个公道,反而成了他不思进取沉迷美色,带坏风气了,谢正均,好毒的嘴。

谢正均面色严肃,微微侧身,余光落到刘安淮身上,故作叹息的摇了摇头,“受了伤就在家养着,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文武百官都跟着你丢脸了。”

刘安淮双唇哆嗦,指着谢正均说不出话来,他可以肯定,昨晚的刺客一定是谢正均的人,只因为这话他曾在青楼说过,他说的是谢池墨,弹劾谢池墨的折子多,谢池墨回京后我行我素不理人,参加早朝也一副散漫慵懒的样子,比皇上还随心所欲,于是他就说,“被戴了绿帽子就辞官在家好好反省,出门招摇过市丢人现眼,连累京城所有的官家名声,厌恶至极。”

没想到,今天谢正均原封不动的把话还了回来,他胸口憋闷,一口气缓不过来,晕了过去。

谢正均没料到刘安淮这么承不住事,他的话可都是刘安淮编排谢池墨的,谢池墨冷眼旁听不动声色,如今换了位子,他一言不合就晕了过去。

谢正均头摇得更厉害了,向皇上施礼道,“微臣瞧着刘大人伤得不轻,微臣恳请皇上让太医为刘大人瞧瞧,刘家子嗣多,但刘大人如果想继续开枝散叶,那处不能坏了。”

这话说完,大殿内爆发出哄笑,楚国舅拧着眉,回眸撇了眼被抬下去的刘安淮,堂堂礼部尚书,竟然败在了武夫嘴下,没用的东西。

皇上应了谢正均的话,让太医去刘府为刘安淮看看。

朝堂恢复了平静,一盏茶后,又开始围绕谢池墨在边溪的所作所为大做文章,今日谢池墨没来,众人发现谢正均出口成章,不敢轻易得罪他,谢正均回到自己位子,眼观鼻鼻观心,此后没有说一个字。

好似,谢池墨不是他的儿子似的。

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众人心里困惑不已。

儿子被戴绿帽子,吃官司,当老子的还能优哉游哉和人打嘴炮,谢正均是不是脑子傻了?

下朝后,谢正均脊背笔直的走出皇宫,一路上带着微笑,从容地和周围的人打招呼,步履从容,平易近人,好像意气风发的少年。

众人隐隐明白缘由,自古以来,文人皆看不起武人,认为武将只会逞匹夫之勇,没有成算,武将在文官面前素来百口莫辩,今日,谢正均却开了先河,质问得刘安淮哑口无言。

别说谢池墨欢喜,便是其他武将,多少有种与有荣焉得荣辱感,总算,武将出了回头。

他们不只会打仗,心思细腻着呢。

谢正均志得意满的回了国公府,就跟打了胜仗似的,管家看他心情好,正欲上前说说秦岚云的事儿,清晨,秦岚远去雅筑院和谢池墨吵了架,母子两大有断绝关系的趋势,老夫人不在,只有找谢正均拿主意。

管家小心翼翼上前,然而不等他说话,谢正均一张脸冷了下来,咬牙切齿道,“去雅筑院把世子爷带过来,我看他胆儿是肥了,算计到老子头上。”

管家一怔,惴惴不安的躬身施礼,“国公爷,国公夫人等着您呢。”

谢正均和谢池墨有什么龃龉他管不着,国公夫人发起火来才恐怖,谢正均再不过去,国公夫人就要和离了。

谢正均脸色不太好,管家怕他不小心火上浇油,把清晨雅筑院发生的事儿简略说了番,谢正均皱眉,倪了管家一眼,看向身后的小厮,“你们去雅筑院把世子爷带过来,我看他是不想姓谢了,这样更好,老子不用到处丢人。”

雾宁的事情传开,府里乌烟瘴气,他心头压着火没处发泄呢。

他们谢家娶媳妇,关外边人屁事,整天指指点点,把自己当作老国公似的,想插手谢家的家事,先去谢家祖坟躺着。

他气外人,也气谢池墨,自己媳妇都护不住,当初娶什么亲,丢谢家人的脸。

小厮领命去了,动作迅速,不一会儿就穿过游廊不见了人影,管家欲哭无泪,看国公夫人的意思,可不只是气世子爷那么简单。

接下来,是不是会成为国公爷和世子爷不和,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不和,国公夫人和世子爷不和。

府里,都乱了套了,他招来身后的丫鬟,让她给宫里递个信,叫老夫人回来。

老夫人在,再乱也乱不到哪儿去。

京城的事儿雾宁无从得知,避火图里的东西全交给刘贤了,刘贤震惊不已的拿着走了,外边的雨继续下着,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雾宁从衣柜里拿出包袱,望着柜上的沙漏,细数着时辰,明明谢池墨早已离开,她却总觉得,此番才是她和谢池墨离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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