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伏笔
晋江独一无二的防狼措施,买文一半以上立即看, 否则延后24小时 外公家也养了鸡鸭,况且两位老人根本吃不了多少。
许宁愤怒地将鸡蛋筐子往地下一掼,气得额头上青筋都鼓出来一块, 连话也只重复一句:“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就知道会这样。”
许多正端着拌好的饲料喂鸡鸭, 闻声诧异地抬起头:“怎么了。”
小少年的眼泪都盈满了眼眶, 他拼命地瞪大眼睛不许自己哭, 气愤地指着嗷嗷待哺的鸡鸭:“还喂它们干嘛, 蛋都轮不到我们吃。”
许多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放下食盆打发了鸡鸭。走到弟弟跟前, 安抚道:“别生气了, 鸡鸭生的蛋我们也吃了不少了。算了,走吧,咱们先去浇菜。没有蛋吃,总还有菜吃吧。”
许宁拧起来,不肯动。许多自己一个人拎桶时, 他又唬着张脸, 不看她,自顾自地去抬塑料水管。可等到菜地上一看,即使许多,也不想再理睬了。最鲜嫩的菠菜跟茼蒿这些刚上市的鲜菜,全都一扫而空。
说实话,看着蔬菜破土而出然后茁壮成长,这种满足感不可言喻。现在看着光秃秃的菜地,许多有一种自己养了多年的女儿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乌龟王八蛋糟蹋了一样的愤怒。
这些菜许多跟许宁自己都舍不得吃,还想等菜再长大一点再来摘。姐弟俩甚至还商量过,到时候买点儿卤菜一起好好吃一顿,算是犒劳自己的辛勤工作。
许多心中的愤懑积压到一起,迅速膨胀。她冷冷地瞪着被洗劫一空的菜地,拽着弟弟的手:“走,我们走,姐去街上买好吃的。”
路上遇到下地的村人,邻居王婶惊讶地看着他俩:“今天怎么这么快就浇好菜了。多浇点儿水啊。你妈今天弄完菜赶着去你外婆家,没来得及浇水。”
姐弟俩只能勉强笑笑。家丑不外扬,他们家还要在村里住下去。
许多称了半只咸水鸭,又买了五块钱的卤干跟十块钱的卤牛肉。两姐弟一顿饭吃的干干净净。
许妈当天晚上回来的很晚,他俩都写完作业,洗漱完毕准备睡觉了。楼下的大门才发出响动。许妈兴高采烈地拎着一小袋水果上来递给他们:“快尝尝,这东西你们都没吃过。”
许多扫了眼:“芒果啊,我们送大姐上学时在超市里买过。”
许妈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尴尬,仿佛自己的炫耀没有施展的空间,有点儿不高兴。
许多跟许宁都不想说话。许宁直接脱了外衣钻到被窝里,无声地下逐客令:“姐,你出去时帮我关一下灯。”
许妈不愿意放弃,拿出一个芒果往儿子的床头塞,殷勤地劝诱:“先吃个芒果再睡吧。”
许宁的回应是后脑勺。
许多迅速回了自己的房间插好插销。她不能再待下去,否则她一定会跟她妈爆发剧烈的争吵。刚才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种冲动想要将那一袋芒果全部砸到她妈脸上,这么稀罕,你自己慢慢跪着吃吧。
激荡起伏的心情逼得她不得不坐在床边大口喘粗气,她抬头看到房间里摆着的观世音菩萨像,默默地在心中念:“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上一世,她最痛苦的时候,想要从佛家寻找到解脱,未果。却发现,心情愤懑时不断重复念佛号能够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了,大概就会好一些。
她告诫自己,生活是立体的,不是一张简单的纸。任何细节都不能放大,否则立体就会扭曲变形。
可是人倘若完全由理智控制,就不会有理性跟感性同时存在了。
许妈惊讶地发现家里开始变得乱糟糟起来。原本懂事的一对儿女完全对家务不管不问了。鸡鸭没人喂,菜地也无人打理。问起来,两个孩子都振振有辞,他们学习紧张,他们放学后还要上课外辅导。至于家务事,时间精力都跟不上。
许妈只好娘家跟家里两头跑,忙得不可开交。姐弟俩看她累得唉声叹气也心疼,却不想继续纵容下去。她妈摆明了是欺软怕硬,你要立志当一个圣人可以,但别拉上我们。有丢下两个都在上学的孩子不管,一头扎在娘家的道理么?外公是在术后恢复,但并非不能动,况且外婆身体还健朗着。农忙时节你去帮忙我们都理解,但是平常无事你也丢下家里不管,还要我们跟着配合不成?
许妈唉声叹气了一段时间后,似乎是意识到无效,渐渐往娘家跑的次数就少了一些。从几乎每天都去报到,改成了一周两次。她想喊两个孩子周末一起去,结果姐弟俩都借口学业紧张,拒绝了。
许爸在城里上班,还经常出差,一个月只能回来一两回,外公外婆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就这样默认女儿将两个十来岁的孩子丢在家里一天到晚待在娘家,说到底还是一个词,自私。
许宁愤愤道:“你看要是李媛跟李强,他们舍不舍得。”
许多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前一世,矛盾爆发的迟。许宁直到工作好几年后才跟外祖家疏远起来。许多迷茫是不是自己做错了,过早地让矛盾爆发出来,而且没有丝毫隐瞒地让家里人都看到了。许宁会不会因为对外祖家的失望,从而使得在性格方面,亲缘这一块变得淡漠起来。
她字斟句酌地想要劝慰弟弟不要极端。许宁却一本正经地跟她说:“姐,我以后谁对我好我才会对谁好。谁都别想拿我是你谁谁谁,所以你一定要对我好来强迫我,我才不会搭理呢。”
许多百感交集地拍拍弟弟的肩膀,实事求是:“外公外婆一家曾经帮过我们家很多。老妈躲到外地去生你的事情你也知道。那时候我跟姐姐在外婆家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说到一半,许多想到了才两岁多的自己坐在帐子里,没人帮她穿衣服。外婆给许婧还有李媛穿好衣服后招呼两人赶紧吃饭上幼儿园去,然后离开了。
最早的记忆就是这一段。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许多又被送回自己亲奶奶身边。亲奶奶也不喜欢她,据说因为她吵着要糖吃,奶奶拿烧红的火钳烫了她的屁股。许妈生完许宁回乡以后,给她洗屁股,她不肯脱裤子,说屁股痛。许妈强行脱了她的裤子,发现屁股上的烫伤还没有长好,伤口甚至还在流脓。
所以许妈咒骂奶奶时,许多也不好说什么。她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被这么残害,想要大度也没有立场吧。只是大概一个人被灌输a非常好太久了,会不由自主地发现a其实没那么好。而被教育b是个大坏蛋,时间长了却也能发现b不那么坏的一面。
许多长大后就常常想起小学一年级时,有段时间,她奶奶的弟弟,他们姐弟称之为舅公的人,家里盖楼房。奶奶给工人们做饭。
乡下人起房子,招待的饭食必定每天都有鱼有肉,十分丰盛。小学到许家,有条路经过舅公家。许婧跟许多平常上学都走另一条路的,但那时她俩就故意走这条路。因为奶奶每次见到姐妹俩都会招呼她俩进去吃饭,给她俩的饭碗里塞得满满的好饭菜。偶尔还会背着人偷偷塞一点熟肉之类进她俩的书包,让她俩带回去给弟弟吃。
后来许家起房子,瓦房拆掉了,原本充当许婧许多姐妹俩卧室分房间改建成了厨房。剩下的一间平房只有两张床。许婧跟许多轮流跟着奶奶去王婶家借住。奶奶看出许多想看电视但不敢讲,主动陪着笑请求王婶的儿子媳妇让许多进房间看电视。
许家三姐弟跟奶奶的相处时间都不长。记忆里的大部分时间中,奶妈也的确对他们三人不理不睬。后来奶奶老年痴呆了,还污蔑过许多偷她的钱,害得许多在村上被人指指点点。
但是就好像有两个人,一个70分,一个30分,你非要四舍五入,将前者拔高到100分,后者贬为0分,会不会弄巧成拙,反而让人反感呢。
许多想要抱一抱自己的母亲。她内心深处大概也希望两头都好,但世间安得两如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她只是能力有限,做不到平衡。
妈妈也很痛苦吧。可是怎么办呢,说到底,她最爱的还是自己。她不愿意牺牲自己去成全妈妈的奉献,因为在她看来,那样极其愚蠢且没有一点儿意义。
许多提醒了外公的胃癌,给出的解释是做梦时梦到了外公在开刀。梦里头的医生说是胃癌。
然后一家人都感激她?别做梦了。没见连她亲妈看她都像血海深仇一样么。
做好人真心是个技术活,情商智商一概不能缺。许多心道,算了算了,我理解。病人家属情绪激烈是正常的。医生诊断出绝症都要被迁怒呢。人总有匪夷所思的侥幸思想,仿佛只要不说破,一切都不会真正发生。
外公在县医院开的刀。许爸、许妈去了,许家三姐弟都留在了家。许妈回来后就对许多露出了笑模样。许多不为所动。果然,许爸偷偷告诉她,手术一结束,主刀医生出来就连呼幸运,亏得发现得早,病灶没转移,手术非常成功。
许多就知道是这样。比起家人,外人的肯定对许妈来说更加重要。
她现在也懒得再关心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了。
许婧如期去市卫生学校报到。因为中考分数高,许婧还拿了两千块钱的奖金,乐得她不行。加上暑假里给李老师的补习班帮忙,李老师给的两千块,她现在足足有四千块钱的进账,俨然一个小富婆。
许妈因为要照顾术后恢复期的外公,没有送许婧去学校报到。当着许爸的面,许婧的胆儿肥多了,义薄云天地当土豪:“多多、宁宁,说吧,你们想要什么,姐给你们买!”
许多倒真想买一样东西,但这东西,现在许婧一个人肯定买不起。
她想买房。
比起后来疯狂的房价,千禧年这座城市的房价堪称良心。这时候,一两万块钱就能买到一套房改房,商品房还是新生事物。市中心的房价一平方米不过二千多。呵呵,十几年的时间,翻了二三十倍啊!
许多跟许爸还有许婧、许宁分析了户籍制度改革,“农转非”势必要退出历史舞台。而且到了以后如果乡下拆迁的话,多一个户口在家可以多分一套房子的。
不知道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打动了家人,最后大家将决定权交到了许婧手上,事关她的前程,她自己说了才算。许婧抛了三回硬币,还是游移不定。
许多一看这样不行啊,她又不能将她姐拉到几年后去看看再穿回来,只好撺掇许爸打电话给他在市公安局当政委的战友。内行人说内行话,听听他的意见总没错。
上辈子许爸一直到许多快上大学时还陆续跟以前的战友有了联系。这一回大概是暑假里头的同学聚会迈出了第一步,许爸没有那么多心里藩篱,痛快拨出了这个号码。
两人先是寒暄了一会儿。战友顾左右而言他,跟许爸分析了半天利弊,就是不给个准话。许多急了,偷偷跟她爸打手势。她爸听完指示,转回头就一句话:“你痛快点儿告诉我,要是你,转不转?”
战友犹豫了一下,给出答案:“要是我就不转,但是……”
“好了,不用但是。不转后面就是有什么我也不可能怪到你头上。我决定了,不转。”
许爸开的是免提,许婧也听到了。她也咬咬牙一跺脚,认了,不转了,八千块钱呢!
许多说了打算在市卫生学校周边买套房子的事。许爸一拍脑袋:“对啊,买了房子把婧婧的户口落进去,不是比‘农转非’更保险么。现在谁还稀罕国家口粮啊。”
说干就干。许爸立刻开始寻找房源。市卫生学校在城市边缘,周围最大的小区就是市里一家机械厂的职工住宅区。许爸托了人帮忙打听,还真让他找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是机械厂的房改房,七十个平方,一口价五万。
许多听到价钱时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
许爸以为她嫌贵,他也觉得房主心太黑。这人刚办下房产证才不到一年,听说花了还没一万块,转手就是五倍,也太黑了。
许多心道,不黑,真心不黑,这房价大大的良心。再迅速计算一下,也还好,划下来一平方米七百多块钱。她当初上高中时,学校旁边的一个小区里头,一套六十平方的房子也就六万块。这中间还隔了两年呢。
许爸有些犹豫,觉得这房子地段偏了点儿,价钱也不便宜。关键是家里目前没什么存款,交了三个孩子的生活费,加上原本给许婧准备的农转非用的八千块钱也才一万二。
许多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这地段偏僻,几年后,这座城市第一条地铁线路的起点站就在附近。许多在医院工作时,到市卫生学校参加过执业医师修养的培训,清楚地铁口的选址。
她跟许爸分析,现在城市正在大搞建设,这座城市高校众多,外来人口不断涌入,城里的房价只会越来越高。这房子买了即使不住,放着也升值。况且现在钱越来越不值钱,不换成实业而摆在银行里头,实际上是在贬值。
许婧也心动。学校虽然强制要求学生住校,但边上不远就有个窝,感觉肯定不一样。她痛快地表示,她那四千块钱可以全部掏出来凑房款。
这样目前能拿出来的钱就是一万六,还有三万四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