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幽篁竹琛琛
郑长素伸手比划着:“悟戒脖子上的伤口,割痕为从右到左,右深左浅,若是普通人,正面杀人造成的伤口一定是从左到右,左深右浅,所以,杀悟戒的人是个左撇子!”
“我已经和负责此次案子的左大人商议了,他已经派人将普惠寺中凡是左撇子的人的名单统计出来,会抄录一份给我们,这样范围就会缩小很多。”莫三说道。
谁知沈清之却摇摇头,眉头紧锁:“不会这么简单。”慧臻也是左撇子,显然凶手是有备而来。
沈清之将慧臻给他的竹筒给了莫三:“你拿去和刺杀普惠大师的凶器对比一下,还有这封信,你留着,不要交给任何人。”
沈清之当着长素的面将一封信给了莫三,莫三将信装好,拿着竹筒说:“之前的重要证物都移交给了左大人,我去他那里做对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其实慧臻师父现在反而待在牢狱中相对安全些,我也会增派一些人手暗中保护他的。”
“我知道。”沈清之说。
莫三走后,沈清之眉目之间有股散不开的淡淡愁意,但却依旧像往常上一样笑意温和的对郑长素说话:“难为你一个姑娘家跟着奔波了一天,快去休息吧。”
郑长素本想说些什么宽慰沈清之,话梗于喉,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合适,纠结的站了一会儿,最终揉着耳朵,乖乖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郑长素把门关上,整个人扑倒在床上,一放松下来,才发现整个人都要累瘫了,没一会儿就睡沉过去。
迷迷糊糊的做起了一个梦,梦里又回到了那时在‘九歌门’和师兄师姐一同上早课……的时候,梦中画面一转,是她和小师兄两人第一次下山,负责采办门中一些短缺的药材,两个人早早订好了药材,让药材老板差人送到山上去,并将师父寄放在药店老板那里的东西亲自带回去,东西被药材老板用纱布包的严严实实、方方正正的,郑长素拿在手里还沉甸甸的……两人拿着东西往回走,因为她和梅岭均是第一次下山,不免玩心偏重,没一会儿两个人就忘了师父交代的时辰限制,撒了欢的玩的忘乎所以……梦中满都是欢声笑语……
梦到了这里突然又是一转,倾盆大雨突然而至,街上的人一哄而散,没有伞的两个人被淋了个透,这才想起师父的时限,顾不上找把伞遮遮,两个人就直接淋着大雨赶紧跑回去,两人趁着师父不在房中,把东西放到师父房间的桌上,梅岭还不忘把那层被雨水沁透的纱布给扒了带走!两人各自回房赶紧换上干净的衣服,吁了口气,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实际上一炷香后两人就被叫到师父房中,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你们以为只留下盒子就没事了,自己抬头好好看看!”师父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原来放在桌上的盒子,不知何时渗出了许多水在桌子上……
……
梦做到这里,郑长素猛地惊醒,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满头的汗,喘着粗气。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郑长素嘴里不自觉的反复念着,额头上的汗滑落脸颊,滴在手背上。
“血!是血!!”郑长素突然大喊一声,赶紧穿上鞋,拿起外衣就往外面冲!边冲还边喊着沈清之和莫三名字,只可惜院中冷寂,除了她自己的声音在夜色中回响,无一人应答。
这时对面的房门突然打开,只见阿辰一脸的不耐“这大半夜的你鬼叫什么呀?”
郑长素这才恢复点儿理智,反应过来看了看天色,子时。
阿辰撇了撇嘴“公子和莫三有事儿出去了,今夜怕是不会回来了,你要有事找他们,就等到明天吧。”说完就把门哐啷一声合上。
郑长素在原地想了想,最终决定自己先去普惠大师遇害的禅室看一下,她必须得确认心中的猜测,方才能安下心来。
郑长素运起轻功,身形在屋檐上闪烁几下,便无声的落在普惠大师的院子里,然后迅速蹲到树背后,要想法子引开门口守卫的那些武僧,郑长素探眼看去,却发现守卫的武僧竟然全部倒在地上,郑长素心里猛地一沉,赶紧向普惠大师的禅室冲去,正好和走出来的黑衣人迎面相撞!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郑长素身形一闪就强攻了上去,但她所有猛烈的攻势,都被黑衣人轻而易举的化解,郑长素心中渐渐腾起一种无力感,黑衣人和她之间的打斗,简直就像大人在逗弄一个小孩一样,前者游刃有余,像玩一样,后者拼出了吃奶的力气,却连对方一片衣角都碰不得!
黑衣人对于郑长素的纠缠不休,似是有些不耐,趁着郑长素反身用胳膊肘袭来的时候,直接顺势将郑长素的胳膊反手摁在她的背后,另一只手压下她的肩膀,让她只得保持弓腰被人制住的姿势,反抗不得!
“你是什么人?”郑长素喘着粗气问道,却又趁机突然抬起右脚后踢身后黑衣人的下三路。
黑衣人不慌不忙的收回按在郑长素肩上的手,挡住她的脚,郑长素本想趁次脱离黑衣人的挟制,却没想到这人的动作竟然快如闪电,一把扯住那个被他制住的手,将郑长素拽了回去,令一只手直接掐上了她的脖子,随着手掌的快速收紧,窒息感瞬间向郑长素袭来,就在郑长素以为她今天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脖子上的手却又突然一松。
“咳咳咳咳!!咳咳……”空气猛地涌入鼻腔,带起胸腔灼烧感,郑长素大口大口的近乎贪婪的猛吸着空气,因为那双充满威胁性的手还摁在自己脖子上而不得不将头随手后仰。
郑长素缓过气后,侧眼就看见男人的脖子,她脸上却突然一变,脱口而出一个名字:“沈清之?!!”那熟悉的药香味道,她几乎是日日闻见。
男人微低下头,面罩虽然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从这个角度郑长素可以看见黑衣人左右眼角下各有一颗的泪痣:“不,你不是!”沈清之的眼睛下面没有泪痣,沈清之不会武功。
郑长素又猛吸了一下黑衣人身上的药香,和沈清之身上的是不一样的,这个味道比沈清之身上的多了一点什么,她的眼睛快速闪动,电光火石间,脑子里此时砰的一下闪过一个被自己忘了很久的片段,这熟悉的动作,玉水寨!黑衣人!!柜子!!!
“是你!!”郑长素认出此人,咬牙说道,那双凤眼腾地瞪大。
“……”黑衣人一如既往地沉默,从头至尾看都没有看郑长素一眼。
黑衣人此时的沉默对于郑长素来说,便是一种默认!
黑衣人制住她脖子上的手突然向下用力,她的脖子便跟着被扯了下去,接着一个低沉冰冷犹如毒蛇信子一般的呼吸扫过她的耳畔,留下两个字“窗户!”
“什么?”
黑衣人一只手快速在郑长素手肘处一点,手上一麻,同时她腿弯处一痛,一麻一痛瞬间让她短暂的失去行动能力,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堂而皇之的消失在自己眼前。
过了一会儿,手肘上的麻意渐渐退去,郑长素紧紧盯着那个黑衣人离开的方向,最终还是揉着腿弯,一瘸一拐的向普惠大师遇害的禅室走去,先蹲下来查看了一下晕倒的武僧们的呼吸,呼吸平稳绵长,是被那人打晕了,没有生命危险!
郑长素这才放心的进了禅室,屋内一扇窗扉半开着,月色将屋内照的很亮,她收敛思绪,借着月光,朝地上那摊褐色痕迹那里蹲下,这些褐色痕迹正是普惠大师那日遇害流出的血,这样多的血量,足以证明普惠大师那日和他们分别后,刚进屋里没多久恐怕就遇害了,更甚者,凶手当时恐怕早就蛰伏在某处,只待伺机而动。
她那日正是忽略了这些血量,人体内流出的血量其实就代表着人死后的时间,郑长素闭上眼回忆了一下当时禅室中的情景,霍的睁开眼睛,喃喃:“整整半柱香的时间。”半柱香的时间可以做多少事情?她只知道这半柱香时间足以让有备而来的凶手抹去自己的痕迹,甚至更多……
“窗户。”耳边突然闪出方才那个黑衣人冰凉如蛇信子的声音……
郑长素扶着腿站起来,腿弯越来越疼,使她的行动有些迟缓,挪到这间屋子唯一的那扇窗户前,她用手反复的开合这两扇窗扉,窗台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都显示着这扇窗户的纯粹干净。
郑长素静下心来仔细思考,姑且先不论黑衣人的来意是善是恶,他既然刻意对她提及这扇窗户,那一定有自己没有发现的重要线索。
她背对着窗户站立,这个位置正是事发当日,莫三就根据自己手指指的方向站立过的地方,根据竹签刺入的角度,这个位置就是刺杀最合理的位置,也是暗器发挥最大效力的绝佳位置,凶手要刺杀普惠大师,他们推断出了两种情况:第一种,凶手在窗外,隔窗刺杀;第二种,凶手当时就跟普惠大师在一起,站在这个位置,趁其不备发射暗器!
莫三当时仔细检查过这扇窗户,还说窗纸并没有暗器破纸而进的孔洞,并且窗纸颜色一致,不存在替换的可能!顺着思维想到这里,郑长素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不!不对!半柱香的时间,窗户纸……完全有替换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