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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林出了门,一路往县衙而去,巷子里没有其他行人,家家都是关门闭户,在家里静待即将到来的大战,以及战后的结果。
到了大街上,行人才多了起来,不过看衣饰打扮,大部分都是大营里的人,挑着东西的赶着驴车的,个个都是脚步匆匆地向城门而去。
他逆向而行,穿过了川流不息的运输队伍,终于来到了县衙门口。
县衙里面也是一片忙碌,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赵明轩换了一身戎装,带着人一路疾步而行,他人矮步短,混在一帮壮汉之间,别人走一步他要跑两步,跑得气喘吁吁的,真是什么气势都没啦。
还好,他的手下们挺有眼色,很快给他找了头温顺的小驴子,帮着他上了驴背,视线总算高了一点,也不再需要劳动自己的小腿,这王霸气势也能稍微显摆下了。
赵明轩骑着小驴子出了大门,就看到小叔赵长林在县衙门口绕圈子。
“小叔,你怎么在这里,家里有事吗?”这个紧张的时节看到小叔,赵明轩也有点意外。
家中对是不是要来营里帮他和二丫姐姐一直吵不出统一的意见,对此,他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也很理解,毕竟现在蘅县叛军还在风雨飘零中,没有真正站稳脚跟,大伯小叔他们要观望情形再决定未来没什么可奇怪的。
反正有他和二丫姐姐在,大伯和小叔他们得到些照顾总是没问题的,若是叛军真的被官兵打败了,他和二丫姐姐有了意外,想来以小叔的机灵劲家中人不愿轻易涉险的性子,总不至于会继续傻傻地待在城里。
既然他自己都觉得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那么对现在的情形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如果不急,等我回来再说吧。”后勤队伍陆陆续续出发了,赵明轩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是很急的事,只能拖一下了。
“明轩,小叔不放心你,和你一起去吧。”赵长林走上前来,拉住了小驴子的缰绳,要给赵明轩牵驴。
赵明轩稍稍有些不适应,自己坐着驴子,小叔牵着驴子,怎么总有一种他和爷爷上了公交车,发现只有一个位子,然后他坐了位子爷爷却站着这么让他各种别扭。
别扭了一会儿,他只能用自己还小,腿短跑不快来安慰自己了。
一行人出了城门,运输的队伍已经在官道上排出老远了,有挑夫看到赵明轩他们过去,认识赵明轩的都要打声招呼,喊声“小军司马”,赵明轩也会慰问他们一句辛苦了。
赵长林从来没有这种和小宝一起出行的机会,所以他从来都不知道小宝在整个后勤营中的人缘或者说亲和力非常高,大部分人都认识小宝,小宝也大多记得他们的名字。
这样的侄子,他既觉得陌生,又有一种兴奋的感觉。
如果这次大营胜了,不管大嫂怎么想,他决定要来帮小宝了,反正他媳妇是听他的,闺女也一直想和小宝混到一起。
这行人只带了自己的随身物品,没带什么负重,唯一拖后腿走不快的那个已经有小驴子代步了,所以他们比那些负重的辅兵们行进速度快多了,很快就越过了一列列运输队伍,向队伍排头靠拢了。
走着走着,就遇到了赵明岚带领的护田队伍。
“大兄!”赵明轩骑在驴子上,向二丫姐姐挥了挥手。
赵明岚看到是他,手持狼筅,也向他挥了挥。大家都没看错,大力女汉子二丫姐姐是个狼筅手,赵明轩开头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置信,现在看得多了,总算淡定了。
赵长林是第一次看到,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赵家的女儿都这么勇武,比较起来,他们这些男儿简直是羞于见人。此行此景,更坚定了他战后就要求加入大营的愿望。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跑来了联络员,表示前军已经在三里之外列阵,要求他们就在这里建造营盘,埋锅造饭,准备给前军提供食水。
现在的蘅县大营已经全部习练了鸳鸯阵,而且上次的联军给他们送来了不少盔甲武器,整个大营的气势和装备与第一次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他们的对手也比上次强多了,特别是那些私家部曲,更是强于正规军。
周仲虎这次让苗二娃和周弘并肩打头阵,高大个的右部预先隐蔽,待得本阵与敌军接敌后,他们再出现直击敌军侧翼,将敌军的头和尾当中斩断。
高大个的右部应该是大营中最有战斗力的一部,对这个任务当然是当仁不让,他没骑马,而是站在本阵前头,隐藏于林中,只等战斗打响,就会带人冲出去。
这次的官兵联军没有让他们等整整一天,大概到了中午的时候,地平线上就出现了官兵的大纛,乔字大旗在初夏的风中猎猎作响。
这个战场是蘅县大营选择的,自然是占据了地利,他们列阵在一个缓坡上,迎敌时只需往下冲,而敌人想要攻击他们需要爬坡而上,对士兵体力的要求更高。
乔东发现叛匪已经有了准备,并没有全线压上,而是先派了前锋去试探叛匪的虚实。
可惜,这样的试探注定了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现在的青竹军实力大涨,不是他一个前锋部队就能打败的。眼见着前锋营如小船驶入了波涛,几个回合就被叛匪们分割包围了,他想了想,还是狠下了心,除了中军,全线压上,准备握紧拳头,直接挥出,用实力将叛匪一击就打趴下。
官兵磨磨蹭蹭地试探着,高大个等得好焦急,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官兵终于大军出击了,他挥了挥手,大喝一声:“是汉子的就和老子一起冲,干他大母的!”
他也是狼筅手,这种武器就适合他这种力大的家伙,耍起来大开大合,被他扫到了不是头破血流,就是直接跪倒,只要挡在他路上的,都被他哐当哐当扫地上了,然后他队伍中的其他人,趁机补刀的补刀,偷袭的偷袭,干得不亦乐乎。
高大个带头冲,右部的其他汉子也不能认怂,一群人犹如猛虎冲出了密林,啊呜一口就咬在了官兵的腰上,刹那间,血肉横飞,肢体破碎,无数的人头犹如杂草一般,就这么轻易地被一群农夫割掉了。
乔东眼睁睁地就看着自家的侧翼,被林中冒出来的叛匪,轻轻一捅,就捅了个大洞,然后这些叛匪击穿了他的侧翼还不罢休,竟敢绕过来,想要冲击他的中军。
这些蝼蚁,也敢和大树对撼!他冷笑一声,提着枪,一夹马肚子,示意旗令官打旗,让中军一起冲。
他又不是田奉王升那样的废物,连些农夫都搞不定。
若是普通的农夫,被这些官兵一冲,只要一慌一乱一逃,被敌人衔尾追杀,恐怕就没有活路了。
但是高大个的右部,都不是刚见血的初哥,鸳鸯阵又是攻防兼备,在局部战场上,只有他们结队欺负别人的,敌人想结队欺负他们,就比较困难了。
毕竟敌人没练过团战,而他们天天在练习团战,扎草人扎到吐,和战友们对打也打到鼻青脸肿,所谓一份辛苦一份收获,现在就是收获的时候了。
乔东个人再武力高强,也不是十人团体的对手,更何况,有些卑鄙的家伙,一直在叫嚷着:“扫他马腿,快扫他马腿!你是笨蛋吗?”
然后被骂的那人回骂他:“你才是笨蛋,没看到那是马吗?打断了马腿我们吃肉吗?我们这些人耗也耗死他了。”
两支狼筅横在前面,乔东想纵马而上,一直被狼筅挡住,他的长/枪没狼筅那么长,而且队伍前头的两位盾牌手也不是吃干饭的,防得严严实实的。
战场上,他的人,要么牺牲了,要么投降了,要么溃逃了,唯有他,始终不相信自己竟然连一群农夫都对付不了,不停地纵马冲击敌军的防线,只是,敌军越来越多,将他围在了中间,让他很快就没有了左右挪移的空间。
“你们这些笨蛋,看我的!”高大个四处追杀了一番,见手下到现在还没能将敌方主帅拿下,鄙视了他们一番,大大咧咧地出列,直接握着狼筅,如同扔飞枪一般扔出去了。
他这么干,吓得围住的队伍哄的就退了好几步,乔东眼见着这又粗鄙又令他无奈的武器飞过来,猛地仰面而倒,狼筅擦着他的脸庞飞过去了。
他还不曾直起身,好几个壮汉就冲了上来,抱头的抱头,抱脚的抱脚,抓手的抓手,将他硬生生从马上拉了下来。
“这可真是时无英雄,而使竖子嚣张啊!”他这么悲叹着,很快就憋屈地被人绑成了一个粽子。
赵明岚沉默地立在田头,她这次一共带了十二支队伍,一百二十人,分别守在大道和小道上,防止溃兵冲过他们的防线,进入身后的粮田。
今天吹得是南风,空气中仿佛吹来了血腥味,若有若无地厮杀声也从远处传了过来。
她的身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本来轻松的气氛慢慢凝重了起来。
“别怕,就和平时练习的那样,对着他们扎就是了。”她的手下大多没有见过血,有些不安,唯有她,依然很镇定,仿佛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她。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反之,主将越强,手下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的手下虽然紧张,被她安抚了一番,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很快,小道上就有慌不择路的人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