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满下了出租车,一路小跑进小区。
摸出裴宇给她的钥匙,开了门。一推门,客厅里亮着灯,正要叫人,却发现门后面像是有什么东西,门有些不好推。
夏满低头,却见门地上随意丢了一件衣服,看材质像是蕾丝。她拧眉进门,弯腰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却如遭雷击。
是女人的裙子。
夏满大脑瞬间空白,隐约听到卧室那边有声音,她攥紧了手里的裙子,木然转身往里走。
视线里出现女人的高跟鞋,内衣,男人的领带,衬衣,裤子。从玄关一直到卧室,扔了一路。
夏满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来,整个房子都在晃,她几乎快要站不稳。
她弯腰将裴宇的衣服一件一件捡起来,那件衬衣还是今年他生日她送的,他说以后要穿着它出席他人生中的每一个重要场合。
视线一片模糊,眼睛像是被火灼,她什么都已经看不清了。
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撕心裂肺地痛。
夏满站在卧室门前,里面低沉欢愉的声音刺进她耳朵,叫她浑身都在抖。
也是这个房间,他们也曾有过温存,当时因为她说害怕,他就停下,抱着她说那就再等等。
夏满咬紧了唇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手搭在门把上,将门一把推开。
她仅存的一点希望被眼前这一幕碾成齑粉。
视线里一阵黑一阵白,什么都看不清,却听到了女人的惊呼,还有那个熟悉的声音叫她满满。
只是这次,那个声音里只有惊没有喜。
夏满把手里的衣服都扔在地上,掉头就跑。
“满满!”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大街了。
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她,夏满赶紧擦干了眼泪,正要伸手去拦出租车,手机却响了。
她以为会是裴宇,没想到是高明雪。
仰起头眨了眨眼,将眼里的酸涩逼了回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喂,高姐。”
“夏满,你现在在哪儿?”
“我正要回剧组。”
“你不用回来了。你这擅自离开剧组,今天下午拍戏,整个剧组到处都找不到你人,已经重新找人了。你既然那么想回b市,就在那儿好好呆着吧。”
“高姐……”
高明雪没听,直接挂了电话。夏满想打回去,可是手机却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明明只是手机没电,夏满却突然觉得像是天都塌了下来。
突然崩溃大哭。
路上的行人就看到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哭着走在灯火辉煌的街头,看她哭得那么伤心,似乎是遇到很难过的事情,看得叫人也跟着觉得难过。
夏满一边哭一边往聂真真的住处走,眼泪完全止不住,前面的路都看不清,她不想要再哭,可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仿佛要把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在今晚流干。
路口红灯,一辆黑色宾利在斑马线前停下。
沈延坐在副驾驶座上透过后视镜小心看了眼后座的人。
后座坐着一个穿白色西装的男人,坐姿随意,上半身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偶尔光影变化的时候,金丝眼镜折出一丝冰冷的金属光泽。
后座的很安静,估计是睡着了。
沈延收回视线,想着明天的安排还是等待会儿下车的时候再说吧。
这个路口的红灯时间很长,沈延抬头想看看还有多久,却看见斑马线上,一个女孩哭着走过来。
没有哭天抢地,她只是默默流泪,边走边哭边擦眼泪,大概是视线被泪水模糊,偶尔会不小心自己绊到自己,摔个趔趄,可是站稳之后会继续往前走。
沈延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哭得这样伤心,更没有见过一个人哭得这样伤心却还是在往前走。
夏满觉得浑身力气就被眼泪抽干,她小腿发酸,明明前一秒已经止住眼泪,可是下一秒,当裴宇这个名字冒出来的,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一般汹涌而出。
看到街对面的绿灯开始倒计时闪烁,斑马线前停了几排车,她不想给人添麻烦,想要加快脚步,可是不过走了两步,腿就开始酸得直发抖,她不得已蹲了下去。
沈延见那个女孩在他们车前蹲了下去,消失在视线死角。他不知怎么的就为这个陌生人担心起来,想要下车看看,红灯变绿灯,后面的车开始疯狂摁喇叭。
司机皱眉。
“等她过去。”后座传来一个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沈延跟司机皆是一怔。
毕竟这个世界上,跟生意无关还能让自家老板开口的事情是少之又少。
“是。”司机应声,静静等着前面的人。
没等一会儿,那女孩便站了起来,冲他们鞠了一躬,带着感谢跟抱歉,然后横臂抹泪,继续往前走。
沈延看着那个女孩的身影,不禁有些佩服她,即使是如此境地,没有放弃,还能对他人抱有感激。
不知道她是要去哪里,但是不管她是想去什么哪里,他觉得这个人一定可以到达。
她走上人行道,车开过斑马线,沈延转头看过去。不过下一瞬,眼角余光注意到后座的人视线跟他看向同一个方向的时候,沈延就像是像是发现了世界第九大奇迹,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聂真真在国外忙完工作,拿着卡在商场里爆刷的时候,发现家里进了人。之前她养过一只猫,在家里装了摄像/头。还以为是进了小偷,结果却发现是夏满。
看她状态不太对,聂真真当即一记夺命连环call杀过去,电话最开始是关机,打了几十个终于接通。
听到说裴宇跟别的女人乱搞,聂真真的火气差点没把商场给炸了。当即回酒店拿行李买最近一班飞机回国,凌晨两点进家门。
夏满因为哭得太厉害,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跟聂真真打完那个电话,她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只不过睡得很不好,中途做了个噩梦,醒过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看到镜子里自己眼睛肿得跟鱼眼睛一样,难看又狼狈至极,夏满拧了热毛巾一边敷眼睛一边等聂真真回来。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夏满拿开毛巾,“你回来了?”
聂真真本来一肚子火,但是看到她这个点还没有睡,莫名地,火就发不出来了,站在门口换鞋,“还没睡?”
“你饿不饿,我熬了八宝粥。”
她语气正常,情绪异常平静,可是看着这样的她,聂真真反而愈发担心,嘴唇动了动,想着她大概是不想把气氛弄得太过悲情,她手一挥,“喝什么八宝粥,走,真真姐带你出去吃香喝辣去!”
“你肠胃炎这两天又没犯了?”
“犯了就犯了,犯了就上医院。”
夏满盯着聂真真,“真真,我没事。”
前一秒还大义凛然的聂真真因为这句话瞬间萎,担心跟火气一起涌了上来,“你还说你没事,没事你能哭成这样?”
“哭了就没事了嘛。”
“给裴宇打电话!我们今天把这笔账算清楚!”
“为了他,还不值得半夜不睡觉。你刚下飞机,赶紧洗漱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夏满说得是真的,如果最开始是伤心痛苦,但是现在她心里只觉得不值得,一个劈腿的男人不值得她为他再付出一丝一毫,甚至连再掉一滴眼泪都不值得。
她没有自虐倾向,不想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把自己弄得全世界最悲惨。
说不过夏满,聂真真最后被哄着乖乖去洗漱休息了,“我定个闹钟,明天一早就带你去讨个说法!”
“好好好,快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没等聂真真找,裴宇直接找了过来。
聂真真还没有起,夏满在厨房做早餐,听到敲门声过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真是新晋流量小生,裴宇。
“满满,我们聊聊吧。”
“聊吧。”夏满说。
“我们能不能进去聊?”
夏满迟疑片刻,让开,她关上门,见裴宇径直往客厅走,出声,“就在这儿聊吧。”
裴宇摘下墨镜,诧异地回头看她。
夏满迎上他的目光,“我跟真真有洁癖。”
言下之意就是她们嫌他脏。
裴宇脸色难看。
“说吧,今天过来找我是想跟我谈什么条件?”夏满直截了当地问。
她不蠢,从她开门,他就一直情绪平静,没有激动没有愧疚,完全就不是赔礼道歉或者想挽回来了。
她说得这样直接,裴宇觉得脸有些挂不住,沉默片刻,“其实我有想过跟你坦白,但是我不想伤害你,虽然现在还是伤害到你了,但我希望你知道这不是我本意。”
又道:“你有戏快上了,如果这时候我们的事情曝光出去,对我不好,对你也一样不好。所以,条件你提,只要我能办到,我都会答应你。”
夏满嗤笑一声。
她听懂了,他是来给她封口费了。
他现在风头正盛,要是被爆出劈腿丑闻,前途基本就毁了。
夏满看着眼前这个人,只觉得无比陌生,“裴宇,你还能再无耻点吗?”
“不想伤害我?不是你本意?像个男人,跟我分手之后再去跟人乱搞很难吗?那个女人是俞璐吧,因戏生情了?你跟谁不好,偏偏跟她?你怎么有脸?你难道忘了,俞璐那个角色原本是我的。但是因为你,我放弃了。我不后悔,我做过的事我就不后悔,但是裴宇,你真的恶心到我了。”
“还有曝光对我不好?你是不是傻了?曝光对我有什么不好?我缺的就是曝光!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有什么不好?!倒是你,曝光之后,刚刚才火怕就要糊穿地心了。”
“满满,你真的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你做都做了,还不允许我说吗?”
“……你知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有多累,我每天都战战兢兢的,我觉得我像你养的一条狗一样,每天小心翼翼地讨好你,生怕说错一个字惹你生气。”
夏满乍然听到这些话,喉间发紧,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以为他们是相爱的,原来在他心里她却是这样的,如此的……如此地不堪。
她真的觉得自己以前的付出都是喂了狗。
“所以呢?”聂真真突然出现,满身怒气走过来。
担心动手,夏满上前拦住她,“真真。”
聂真真抬手指着裴宇,“所以你他妈跟别的女人乱搞?你说生怕说错一个字惹满满生气,裴宇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满满跟你生过气吗?你他妈要是说我裴宇就是精/虫/上脑,所以跟人乱搞了!我裴宇现在是大明星了,看不上你夏满这个小虾米了!我他妈还能敬你是个男人!”
“聂真真,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动手!”
“你来!你来!我聂真真今天说一个怕字,我直接从这儿跳下去!”
夏满死拦住她,“真真,算了,跟这种人动手不值得。”
“满满,你让开,你没听到吗?他说他说错一个字你就要跟他生气,今天不生个气给他看看,这锅不是白背了!”
“我只是不想跟他再扯上任何关系,真要动手,又少不了牵扯。”
夏满好说歹说才将聂真真劝回客厅,她就站在玄关尽头,看着门口的裴宇。
他们不过隔了几米,却像是隔了天堑鸿沟。
夏满开口,“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因为我不想我的名字跟你一起出现。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要有任何交集。”
裴宇知道夏满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她既然这样说了就会这样做,默然良久, “……我能再为你做点什么吗?”
夏满冷笑,这个时候到扮起有情有义的好人来了。
默然片刻,缓缓道:“你只需要当我站在高处的时候仰望我就好。”